裴书达和庄昭拉扯一晚上，最终还是拗不过他，留他过了夜。
庄昭抱着裴书达，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嗅闻着他的头发。
裴书达已经睡着了，庄昭听着他们一起共振的心跳，想到了今日朝廷上的纷争。
-
“庄将军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啊！”
“是啊，能有如此良将，属实是我们衡国之幸！”
“众爱卿所言极是。”
“皇上，臣有言。”
胡安悉站出身，场上安静了下来。
“胡爱卿但说无妨。”
“庄将军勇猛，与三皇子一起配合更是战无不胜。我们拿下了玖宛氏，往南便是南越国，何不乘胜追击？”
庄昭站在原地，抬头看向站在前面的胡安悉。
“南越国的实力我们尚且还不清楚。那里山穷水恶，更是瘴气沼泽聚集之地，毒物众多。如此贸然进军，怕是有失妥当。”
霍行舟温声反驳，轻飘飘地把问题抛了回去。
在这朝堂之上，除了皇帝，恐怕也只有霍行舟敢如此不避讳的反对胡安悉。
“这些问题确实存在。但我们掌控了玖宛氏，南越国定不会坐视不管。与其让他们动手，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胡安悉再次发言，皇上点了点头。
“胡爱卿提出的想法，朕也有考虑。不知庄爱卿如何认为？”
“军队疲惫，仍需休整。南越之地凶险，还望谨慎决断。”
庄昭躬身行礼，平静的声音却很有分量。
“好。那此事就先暂且不谈。”
下朝后，文武百官都围着庄昭庆贺，但他心里却只想见一人。
衡国西南水灾闹得厉害，朝廷拨出的赈灾款有限，此刻胡安悉还提议想要外侵。
难道要拿灾款灾粮来换取军款军粮吗？
他当众提出此事庄昭也知道胡安悉的用意。他在提点自己这里是谁的地界，该听谁的话，压压自己的心气。
他没把这事当真，只是觉得面对了一整天一张张挂满了假笑的脸，心里疲惫，想要就这样抱着裴书达歇歇。
在这朝廷上站一天，可比在军营前征战累多了。
庄昭合眼浅眠，早上天还未亮就起身悄悄走了。轻轻吻了吻裴书达的睡颜，他这才又多了些面对外界风雨的勇气。
裴书达这一晚睡得很不踏实。
霍行舟的话反复地在他脑中出现。
“庄将军很像我曾经的故人。”
霍行舟擦擦嘴，眉眼带笑。
“二十多年前的韩家，韩留世丞相，是我们衡国的名相。我的母后，淑妃，便是韩丞相的妹妹。”
！！！
“韩丞相是你舅舅？”
“对。”
庄昭的爹是霍行舟的舅舅！
庄昭和霍行舟是表兄弟！
天呐！！！
“噗，很惊讶？”
“没……没有。”
霍行舟掩着嘴，又倒了一杯酒。
“后来，西南一场贩私大案，牵扯上了韩家。”
裴书达沉默着静静听霍行舟叙述。
“经过数月的调查，最终所有的结果都指向了韩留世。韩家被查抄，满门无一人生还。后来……胡安悉便接替了他丞相的位置，直到如今。”
原来庄昭的家世竟是如此。
“你知道吗？我觉得特别有趣。”
“什么？”
“我以前去韩府玩，见过舅舅的孩子，那时才几岁，瞧着便亲切得很。我看庄将军，也有此感呢。而且……我的舅母，就是姓庄哦。”
裴书达全身汗毛倒竖，冷汗都快流下来了。
霍行舟说得很明显，韩家的案子明显和胡安悉一派的势力脱不开干系。
而若是霍行舟能看出来庄昭的身份，那当初害了韩家的人一样能看出来。
庄昭待在这群狼环伺的地方，每分每秒都身处在危险之中。
“二殿下，您……”
“只是说着玩玩，燕公子别当真。”
霍行舟笑着饮尽杯中的酒，侧身靠着桌子，一手撑住头，一手指尖勾弄起裴书达的长发。
“燕公子，行舟很喜欢你呢。”
“二殿下说笑了。”
裴书达默默避开，后退了些。
霍行舟提供的信息非常有用。
庄昭在武馆时被人抓去差点丢了命，估计也是被那些人发现了想把人灭口。
后来庄昭一直安全成长，这也多亏了周逢晟的庇护。
或许周逢晟收留庄昭的原因，也未必只是为了政治的利用，给三皇子挡灾。也许周逢晟在看到庄昭时，也想到了韩家的事，所以才收他为养子，保下韩家的血脉。
裴书达回来想了许久。
霍行舟对自己的热情，似乎也能够得到解释了。
霍行舟的靠山是韩家，是太子实力最为强劲的竞争对手。而就经过西南这一场贩私大案之后，韩家倒台，霍行舟也一蹶不振。扶持太子的势力胡安悉成功接替了韩家的位置。
无论霍行舟是想报复，还是如何，至少他们在此事的敌人是相同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霍行舟才会告诉自己这些。
而为什么他不直接去找庄昭，而是告诉自己？
这……难道霍行舟在进城见到他们的第一面时，甚至是在进城之前，他就知道了自己和庄昭的关系？！
天呐……
裴书达鸡皮疙瘩起了全身，越想越觉得瘆得慌。
在自己的不经意间，自己的所有信息已经被他人所获取，成为了别人棋盘中的一颗棋子。
这玩弄权术和心计的深宫，裴书达终究还是难以接受和适应。
幸好霍行舟此时是他们的同伴，不是敌人。
这件事情裴书达并不打算立即告诉庄昭。
他现在正处在漩涡之中，胡安悉一派定是一直盯着他，只是忌惮着他当前的身份。
要想任务完成，也让庄昭安安全全的度日，庄昭必须尽快离开京城。
早上裴书达睁开眼，庄身边已经没人了。
韩家的事情不能拖，他想要找出真相，告诉庄昭。
若是能够还韩家一个清白，那便是最好不过的了。
裴书达起身洗漱整理好衣冠，伏案研墨提笔，写下了一封合作的信。
写完之后，裴书达让岚椿借着买东西，顺路塞进了二皇子府邸上的人手里。
京城势力盘根错节，裴书达身为一个质子，能借助的势力，便只有霍行舟了。
霍行舟下朝回府，接到裴书达送来的信，展颜笑了。
他伏案坐下，端起一杯香茗，细细品味了一番，芬芳馥郁，就像是那个玖宛氏的质子，玲珑漂亮，让人只是靠近都会为之着迷。
霍行舟轻轻打开信，他依旧笑得深不可测，眼神中却流露出些许痴迷之态。
他抚摸着纸面，像是在感受着裴书达书写的力道一般。
“怎么办啊，这么可爱，越来越喜欢了……”
那日夜里，一卷被封得严严实实的案卷被秘密送进了裴书达的府中。
裴书达小心拆开，发现内里竟然是韩家贩私大案中的详细记录，包括还有疑点，以及破绽。
但他拿到的只是一个残本，不过也足够证明霍行舟的诚意了。
这几日庄昭都如约没来。
裴书达不敢直接与霍行舟联系，只敢在深夜里换装到约定地点与他沟通。
“你今天真漂亮。”
“够了，说正事吧。”
为了彻底掩盖身份，裴书达扮的是女装，只是没有精心装扮，穿着朴素的衣裳，不会太过显眼，添了几分素净。
“这里是我调查的所有他们加害韩家的证据。”
裴书达伸手要拿，霍行舟及时收了手，并没让他碰到。
“你想要？”
“你早就调查出来了，却一直没有揭发。”
霍行舟又笑了，他轻轻拉了拉裴书达的衣袖。
“青慈。”
“你在等一个机会，等我？为什么？我没有这个能力把这个真相公之于众。或者，你根本就没想要为韩家平反。”
霍行舟手指缠着裴书达的头发，他们现在就像是在河边约会的一对情侣。
“青慈，你很聪明。”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娶你。”
啪！
裴书达没忍住一拳打在了霍行舟胸口。打完才想起来对方自己惹不起。
“哈哈哈哈哈哈……”
霍行舟被打了笑得更开心了。
他伸手拉住裴书达的手腕，又被裴书达挣脱开。
“你能不能正经一些？”
“我喜欢你这样。你不拘礼，说明我们越来越近了。”
裴书达完全无法和霍行舟沟通了。
霍行舟这个人心机深是真深，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玩心机玩多了玩成神经病了。
他时不时都要在裴书达面前发会儿神经，刚开始还有所收敛，到后来简直是一发不可收拾，弄得裴书达很是无语。
“好，我不问你的理由。我只想要他安全，给他一个真相。你想做什么我不参与，我们只是合作。”
“你这样，就让我有点伤心了。”
霍行舟捂住刚才被裴书达捶过一拳的胸口，语气平淡。
“胡安悉现在想让庄昭率军去攻打南越国。”
“什么？！”
裴书达被霍行舟这句话激得全身一颤。
南越国。
裴书达脑子过电一般想到了原世界线中的剧情。
胡安悉逼迫庄昭率军强行进攻南越国。国内西南水患严重，军款被挪用赈灾。庄昭他们深陷瘴气之地，后队补给迟迟不来，又被敌军突袭，军队折损大半。
偏偏这时胡安悉还使计扣留了军队的急报，他就是要让庄昭一群人去送死。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庄昭被逼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