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非言回到船舱内,径直坐到了舒漾对面。

  舒漾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移动。

  “怎么,找我有事?”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林非言开门见山。

  “问我问题?”舒漾的目光飘向甲板上,正在说话的秦樾和冉东,再落回到林非言身上,“瞒着阿樾单独找我,胆子不小。”

  秦樾随时都有可能进来,林非言没时间跟她绕弯子:“我想知道‘达叔’到底是什么人?钟少辉又是怎么回事?他和秦樾发生过什么?你们几个又是什么关系?”

  “这些问题你怎么不去问阿樾?”舒漾的上半身倾向林非言的方向,“还是你问了他不告诉你?”

  林非言默不作声。

  “问题这么多……”舒漾新倒了一杯酒,绕过桌子,搂住林非言的脖子,就坐在了他怀里,“我们可得好好聊聊。”

  林非言没有用手去碰她,却也没有动,就让舒漾坐在了他的腿上:“聊什么?”

  “聊聊你吧。”舒漾抬手喂了林非言一口红酒,“被男人干的滋味如何?我觉得同样身为男人的你,应该更喜欢跟女人做爱吧?不如跟我做一次?”

  送到嘴边的红酒,林非言只象征性地抿了一点:“这就用不着你操心了。”

  “听起来倒是自得其乐啊。”舒漾撩拨了一下头发,柔软的长发从林非言的脖子根扫过,有些痒,“其实我很好奇跟阿樾做是什么感觉?他在床上难道也小心得一丝不苟?那岂不是一点激情也没有。”

  林非言的语调一点没被她的动作和话语激起起起伏:“你可以自己去试试。”

  “哟,这么大方。我是想啊,可阿樾不愿意,我也没办法。”舒漾的腿在林非言的腿上挪了挪,“你好好回答我,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这句话的诱惑力足够大。

  林非言当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和秦樾做爱时的情形。

  算起来,这一个多星期,秦樾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和他做一到两次。

  除了第一天秦樾完全没有顾忌他的感受,匆匆享用完就走人之外,后来的每一次性爱,都让林非言也从中感受到了强烈的快感。

  秦樾熟悉了他的身体,总是能精准地找到他最敏感的地方,一开始纵使是心理有道坎,也会被秦樾折腾得云里雾里,后来放得开了,倒是觉得既然已成事实,躲不掉,那就享受享受也好。

  毕竟,只要秦樾愿意用些心思专心和他做,身体上的感觉确实不错。

  但是这些话……他怎么对舒漾说?

  “还不错。”林非言最终只给了舒漾笼统的三个字。

  舒漾轻笑了几声,不再逼迫林非言详细回答了:“你不是有些家底吗?想要什么样的没有,怎么还想凑到阿樾的床上去?”

  舒漾说着,做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阿樾性格强硬,该不会,是他强要了你吧?”

  “不是。”确实不能算是,从头到尾都是他主动贴上秦樾的。

  但是上床这一点,也确在他的意料之外。

  舒漾的大眼睛距离林非言的脸一厘米都不到,她眨眼的时候,林非言都有能感觉到空气流动的错觉:“是吗?那我怎么总觉得,你在阿樾身边也不是那么心甘情愿。”

  林非言正色:“你问了我这么多,但是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好。那我就依次回答你好了。”舒漾对林非言的问题并不感到为难,“第一,就算有阿樾护着你,达叔也不是你能招惹的,所以阿樾不告诉你也算是为了你好;第二,少辉和阿樾之前的矛盾多了去了,最近的一个重大决议,也由于他俩还没达成一致,到现在都还搁置着。至于他们以前发生过什么,我不太清楚,不过跟那小处男有些关系,”

  舒漾指了指甲板上的冉东,“你应该去问他。最后,我们的关系嘛……建立在利益一致基础上的朋友。”

  舒漾把皮球踢给了冉东,她给的答案也没有让林非言收获多少。

  但是林非言捕捉到了其中一个关键词:“重大决议?什么决议?和贩卖军火有关?”

  “贩卖军火对寰宇来说是家常便饭,算不上‘重大’。”舒漾挑起林非言的兴趣后,就卖起了关子,“这个决议嘛……是寰宇的机密。你要是跟我睡一觉,我兴许会告诉你。”

  林非言盯着舒漾,愁眉不展。

  半响,他刚要开口,舒漾却用食指压住了他的双唇:“虽然我很想知道,我和阿樾谁的魅力更大,但是为了你就跟他为敌,实在不是个明智的决定。他既然已经宣布了主权,我何必要跟他争。阿樾是个大方的人,你跟着他,有你的好处。”

  她说完端着酒杯站起身来,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位置上。

  坐下没多久,秦樾和冉东就从甲板回来了。

  舒漾还是那副散漫的样子,林非言则是愁云满面。

  “看起来你们聊得不怎么愉快?”秦樾自然地坐回了林非言身边。

  舒漾就着林非言喝过的酒杯自己喝了一口:“你家的这位也不像是只听话的小羊羔啊。”

  “我可从来没把他当做小羊羔。”秦樾的目光从舒漾那儿挪到林非言身上,“哪里会有使劲儿往狼窝里钻的小羊羔呢?”

  “这儿有洗手间吗?”林非言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秦樾替林非言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

  林非言顺着秦樾所指进入洗手间,反手锁上了门。

  从他接到任务到今天,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

  于尧给他的情报是寰宇短则几月,快则一年就会有动作,舒漾口中的那个“重要决议”也八成跟新武器有关,他必须要抓紧时间,越早得到消息越好。

  一定要抢在寰宇行动之前。

  他也不想心急,如果时间充裕,他可以慢慢和秦樾“培养感情”,但是情势所逼。

  秦樾和舒漾处都探不出什么来,继续被动下去不是办法,他得主动制造一个突破口。

  林非言对着镜子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嗯,该剪剪了。

  *

  回到岸边,秦樾没急着回去。

  他格外有闲情逸致地跟林非言出去,吃了一顿讲究到极致的晚餐,从白天吃到了黑夜。

  从这些天和秦樾的相处,林非言可以看出,秦樾是一个非常有计划,也十分讲求效率的人。

  他从来没见过秦樾无所事事、平白消磨时光。

  今天一反常态,林非言肯定秦樾一定是别有目的。

  但是吃饭期间,秦樾也不怎么说话,顶多就问了两句林非言对餐厅和菜品的评价,跟林非言说了些走私军火的运作方式,然后按部就班地把这顿豪餐品尝了一遍,平静地把这顿饭吃完,回蓝岸。

  由此,林非言觉得此次的反常应该不是针对他。

  在林非言有限的了解范围内,这段时间秦樾最上心的事,应该是去抓钟少辉的小辫子,今天的举动,不知是否与之相关?

  轿车驶入花园,林非言看到了另外两辆陌生的黑色轿车。

  有访客?

  他的余光扫了扫秦樾,后者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们下了车,黎信第一时间迎了出来:“钟少辉带着他的人在里面等了快四个小时了。”

  秦樾轻笑一声:“才四个小时?看来我这顿饭,吃得还不够久。”

  他的表现完全印证了林非言的猜测。

  钟少辉在寰宇毕竟也是有地位的人,黎信有些担忧:“让他们过来扑个空,又等了这么久,会不会……”

  秦樾直接道:“今天再久他都会等。”他转头面向林非言,“一会儿你自己先回房间吧,今晚我就不过来了。”

  想了想,他靠近林非言,小声道:“一个人睡冷冰冰的床,可别太想我。”

  林非言不客气的回敬:“我倒是担心你变脸玩过了头,小心脸部肌肉抽筋。”

  秦樾笑而不语。

  走进客厅,钟少辉悠哉地看着电视,茶几上摆放着半杯凉茶。

  他带了四个人来,这四个人都是站着的,看到秦樾和林非言,眼睛刀子齐刷刷地飞过来。

  偏偏这两个害得他们等了四个小时的人,把他们全当透明的,对他们的愤怒根本不予理会。

  钟少辉从容地站起来,还是那样温和的表情和语调:“真是恭候多时啊。”

  秦樾一点不含糊地接道:“真不巧,和非言出去吃顿饭的功夫你就过来了。”

  钟少辉好似并不在意:“无妨,我今天也没什么事。”

  “那我们……”秦樾锐利的目光在其余四人身上掠过,“书房谈?”

  四人其中一个听后向前迈了一小步,被钟少辉用手拦住。

  “好,就我们二人也清静。”钟少辉这句话是看着林非言说的。

  秦樾抬起手臂:“请。”

  钟少辉和秦樾先后上了二楼,客厅里剩下的四人看林非言的目光,就更加肆无忌惮了——赤裸裸的,带着鄙夷的目光。

  林非言伸了个懒腰,在这些扎人的目光下淡然地上楼了。

  并不是退让,要是真有心想教训教训,就是这四个人一起上,他也有自信让他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但是跟这些无聊的小喽啰耗费时间,他还不如睡一觉。

  何况他现在还想听听秦樾和钟少辉说了些什么。

  林非言做做样子回了自己的房间,锁上门。

  秦樾的书房和卧室是连着的,书房靠外一些,也就是位于他的房间的斜下方。

  安静地听了一会儿,确认在房间里一个字都听不到,林非言轻手轻脚地走到阳台上,向秦樾书房的位置望过去。

  那书房和卧室外面有一个连着的大露台,林非言趁着附近没有巡视的保镖,翻过阳台的栏杆,往斜前方奋力一跃,稳稳地落在了露台上。

  轻得悄然无声。

  书房里的灯光映照在露台上。

  林非言躲过灯光,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中,慢慢靠近了书房和露台连接的推拉门。

  门关着,书房里说话的声音听不太真切。

  林非言轻轻把推拉门推开了一条细缝,这回秦樾和钟少辉的声音都清清楚楚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利比里亚的生意你好像还做得如鱼得水。”是秦樾。

  “这里就只有你我二人,也无需拐弯抹角了。”钟少辉的语调和刚才在客厅里判若两人,“既然你都知道了,你想怎么样?”

  “我想让你附议。”

  秦樾的答案让林非言有些诧异,他抓住钟少辉的把柄,竟然不是为了直接将钟少辉赶出寰宇?

  “你的那个新提议,就是在把寰宇往火坑里推。”钟少辉的语气更加不善。

  “怎么会?我也是靠着寰宇吃饭的,自然是想把寰宇往上再推一大步。”秦樾对钟少辉的说法不屑一顾,“而且,其他人也都已经认同了。我看不是我的提议不好,是你的胆子太小。畏首畏尾,寰宇要是多几个你这样的人,也不会有今天的势力了。”

  听秦樾的描述,这个所谓的“新提议”多半就是新武器。

  寰宇制造新武器的举动,果然跟联调部的推断一样,秦樾就是关键推动人。

  “少拿这些大道理来教训我。”

  “好,那就用眼前的现实说服你。你要是不同意,我会直接把你私自分批运送军火,进入利比里亚的事情捅出来,到时候你会以什么样的结局收场,用不着我说了吧?”

  “呵……你拿什么证明我运军火进入利比里亚?”钟少辉仿佛并不紧张。

  而秦樾比他更轻松:“我都知道你是把军火运入利比里亚了,你说我还会找不到证据吗?当然了,你也可以不相信。”

  “你我这么多年之所以能够相安无事,是我看在达叔的面子上不动你。”在钟少辉的话语间终于听出了些阴狠,“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不是没有法子收拾你。”

  秦樾对此报以微笑:“那咱们就试试看。”

  这句话后,林非言听到了椅脚摩擦地板刺耳的声音,然后是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最后一声巨大的门响,震得地板和墙壁都有震感。

  谈话结束,还是以谈崩结尾的。

  林非言听完正准备从原路翻回去,秦樾的声音突然再度响起:“外面风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