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的圣诞节。
苏珧画小心翼翼地缩在椅子里，看着包厢里的学长和学姐，一句话都不敢说。
因为他谁都不认识，多数人他都是第一次见，身边的季云暮除外。
这帮学长学姐选在今天聚餐，季云暮硬是把苏珧画给拽到了饭店。
好在其他学长们和学姐们对苏珧画非常友善，也没有多问季云暮为何要带上他，只是多加了一张椅子和一套餐具。
苏珧画多少有点怕生，就缩在椅子里小口小口地喝着饮料，吃着离自己最近的炒胡萝卜。
因为这件包厢里的桌子是长方形的，其他菜都摆的有点远。即使不爱吃胡萝卜，他也不敢伸着胳膊去夹别的盘子里的菜。
“怎么总逮着萝卜吃？你是属兔的吗？”
季云暮说着，将烧鸭里的鸭腿夹到了苏珧画的碗里，还把柠檬酱端到了他跟前：“多吃点肉啊，我也掏了你的那份钱的。够不到就跟我说，我给你夹。”
声音不大，但包厢里的所有人都听到了，大家集体噤了声，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苏珧画和季云暮身上。
苏珧画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赶紧低下头，埋头吃着盘子里的鸭腿和手指饼干。
这群学长和学姐喝酒非常猛，啤酒和红酒掺着喝，没一会桌上的人就放飞自我起来，聊天的话题比之前更加劲爆。
“季云暮，听说历史系的系花昨晚跟你告白了啊。”一个学长端着杯子，和季云暮碰了个杯，笑着问道：“你给她答复了吗？”
所有人都看着季云暮，期待着他的回答。
季云暮抿了口酒，放下杯子，轻轻笑了笑，说：“给了，昨晚当场就给她答复了。”
昨晚给了答复，今天的聚餐却没带系花一起过来。在场的其他人多少也能猜得到了，季云暮大概是拒绝了她。
但总有一些不那么上道的人，还在追问：“所以是怎么样，你和她在一起了吗？什么时候官宣？”
季云暮懒得和这种笨人多废话，只是道：“行了，我不喝了，今晚喝的有点多。”
“你这才喝了多少？这不是，还有个学弟在吗？让他替你喝啊！学弟，你是不是也是药学系的啊？”
坐在苏珧画另一边的一个学长，拍了拍苏珧画的肩膀，一边说一边笑嘻嘻地准备往苏珧画的杯子里倒啤酒。
“他不会喝。”
季云暮眼疾手快，直接拿走了苏珧画的杯子，“我带他来又不是让他给我替酒的，你快算了吧，他才刚大一呢。”
“大一又不是不让喝酒。”学长嘟嘟囔囔说完，又跟苏珧画做了个自我介绍。
苏珧画虽然有点紧张，但多少受到了一些周围气氛的影响，这些学长和学姐问什么，他便礼貌地回答什么。
其实苏珧画不是不会喝酒。高三毕业之后，他们班的班主任带着全班同学一块去大吃大喝了一次。那天他们所有人都醉了，班主任是醉的最厉害的。
……
不得不说这帮学长学姐也是真的猛，带来的酒全都喝完了，景象十分惨烈：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和沙发上的，还有抱着厕所马桶呕吐的，以及趴在桌边说胡话的。
苏珧画作为全场唯一没喝酒的，依然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有些不知所措。
这会已经晚上快十点了，他也有点想回去休息了。
犹豫了片刻，苏珧画来到沙发跟前，对季云暮道：“我想先回去了，他们……”
季云暮也醉的难受，一只手托着额头，另一只手搭在腿上。
他摆了摆手，“你不用管他们。我已经在群里通知了他们的导员了。”
“好吧。”苏珧画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那我就先走了，谢谢你请我吃饭。”
说完，苏珧画转身就想跑，至少先跑出这间酒气熏熏的包厢再说。
然而季云暮并没有给他机会，直接拽住了他的手腕：“我没说你不用管我啊，好歹把我送回宿舍吧？反正你也都顺路。”
苏珧画：“……”
他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于是拼了命的挣扎，想把自己的手腕挣脱出来。
“嘶，疼！你松手呀！我胳膊要断了！！”苏珧画一边像拔河一样往后退，一边叫道。
季云暮稳如泰山般坐在沙发上，胳膊一用力就把苏珧画整个人给拽了过来，还强迫他在自己腿上坐下。
“我X！你干什么！？”苏珧画全身的细胞都在抗拒，“这包厢里这么多人呢！万一被误会了怎么办？！”
“他们都醉着，没事。”
季云暮笑盈盈的看着他，低声道：“把我送回去，好吗？还是你想就这样一直在我腿上坐着？坐到导员来接他们？”
“我送我送！我送还不行吗？”苏珧画都快哭出来了。
“这才是我的好学弟。”季云暮摸了摸他的脑袋。
两人离开包厢后，一名学长摇摇晃晃站起来，回到桌边，端起桌上的一杯柠檬水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他刚刚是出现了幻觉吗？
季云暮刚才说了什么？他好像看见季云暮抱着那个学弟了……
果然是自己喝多了吧？
然而，当天晚上，学校的几个学生群里都在流传的一段情侣的官宣视频。这段视频非常的火，几乎每个寝室的学生都在议论这件事。
……
饭店离学校确实不远，出了饭店门顺着街道方向看过去一眼就能看到校门，打车实在是有些不划算。
苏珧画只好咬着牙，架着季云暮往校门方向走去。
“你能不能别故意往我身上压？我要是摔倒了，咱俩今天谁都回不去。”苏珧画不满道。
“我很重吗？”季云暮说话的时候都掺杂着一股酒气，“我这可是正常体型。苏桃花，告诉我……”
“你到底，喜不喜欢男人？”季云暮喃喃地问他。
说话时那温热的气息，都吐在了苏珧画的耳朵上。
苏珧画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抿着嘴不吱声。
经过一家水果店的时候，店里的老板娘正在门口收拾摊子，准备关门。
季云暮顺手拿起了旁边放着的喇叭，笑着喊道：“老板娘！喇叭能不能借我玩玩？明天保证给你送回来！”
由于季云暮经常过来买水果，她知道季云暮是附近的大学生，就说：“行啊，借给你一晚上，但你明天下午之前可得给我送回来啊！”
“好！谢谢你啊！”
人一旦喝多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这一晚苏珧画对这件事有了一个更深刻的认识。
拿到喇叭后，季云暮也不用苏珧画架着他了，突然就能自己走路了。
他一手拿着喇叭，另一只手拉着苏珧画的手腕，快速穿过了街道，穿过了学校的林荫小道，一路来到了学校的操场看台。
看台周围还亮着白色的灯光，操场中间还有积雪，不少学生在跑道上锻炼、散步，玩闹。
“各位同学们，你们好！今天大家有缘聚在这里，我想郑重宣布一件事！”
季云暮站在看台上，举着喇叭，高声喊道。
“今天是圣诞节！我要宣布的是！从今天开始，大一药学系的苏珧画，就是我季云暮的男朋友了！”
“从今天开始，大一药学系的苏珧画……”
同样的内容，他喊了很多遍。
操场上注意到的人越来越多，有人拿出手机拍视频，有人高喊着恭喜。
苏珧画从头凉到脚底，等他癔症过来，人已经在宿舍里了。
他的另外三个室友也都在议论着今天的这件事，也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怎样，都在笑着恭喜他，说着祝99之类的话。
后来，两人谁都没想到，同样的位置，同样的看台，也成了两人的分手场景。
……
“笑什么笑？你那时候就是个王X蛋，根本不顾及我的意愿！”
苏珧画翻了个白眼，吃完了盘子里最后一块牛排，吐槽道。
“但你那天的反应很有趣啊！”
季云暮认真道：“你整个人都僵住了，还是我把你送回的宿舍。本来应该是你送我才对，我那天喝了酒嘛。”
苏珧画在心里思考了片刻，问出了自己多年以来的一个小小的疑问：“当时，历史系的系花真的跟你告白了？”
“嗯。”
季云暮用叉子捣鼓了一块土豆泥送进嘴里，“她还给我买了圣诞礼物，但我没收。”
“你……”苏珧画小声问他：“你怎么说的？”
“真想知道？”
季云暮放下刀叉，笑着擦了擦嘴：“你先告诉我，前段时间你醉那几次，你有没有跟我演过？因为刚刚你说了，男人三分醉什么的。”
“不能算演吧。”苏珧画别扭地看向窗外，“真情流露，不算演。”
“你能不能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不能，感觉跟告白似的，我不。”苏珧画的脸已经红了。
季云暮看到他的反应，心里跟沾了蜜似的。
他选择见好就收，用极其简短的几句话给苏珧画讲了一下：“她突然拿着礼物跑来跟我告白，我拒绝了；并且我还告诉她，我好像已经有了一个喜欢的人了，但不知道那个人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她问我那人是谁，我没说。就这样而已。”
苏珧画叹了口气，默默道：“然后，隔天，那个视频就在学校里传开了……”
季云暮回忆着自己当年的壮举，满意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