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越清熠仍旧执的黑子,开始落子时,他有意无意地回想那日同楚云暮对弈,不知不觉棋盘的布局同那日未下完的一模一样。

  “小侯爷兵法理解得不差,只是理论与实战经验总归有差异。”

  随着楚云暮话落,一条生路便被他截断了。

  越清熠没想到这么快现了劣势,心底有些懊恼。

  “我从小就在军大营长大,虽没有真正上过战场,但我也参与过模拟的小型两军对垒。”

  “真正的战场上,天时地利人和差一点都无法稳胜,正如这棋局,你无法算到置之死地后如何开辟一条新的生路。”

  “你以为的死局也只是你以为,没有真正的死局,只要你想,总会有生路。”

  “棋局如此,战场亦如此。”

  越清熠越听越骇然,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武夫,楚云暮这些话不止在说棋局,更是在教他谋略。

  楚云暮看他神情便知他是明白了:“小侯爷为人正直良善,又有一腔热血,委实不该拘泥于小小的上京。”

  “若有机会上战场,小侯爷可想去?”

  “自然想去。”越清熠想都没想就答了出来。

  他年少轻狂,自然想要挣一番丰功伟绩,让父亲对他刮目相看。

  “可你今日为何要与我说这些?”越清熠不解,他们越侯府可不站队,且他们武将与文官向来不和。

  他是听说过楚侍郎似乎同太子是一党,莫不是他是想拉自己进太子阵营。

  “我只是欣赏像小侯爷这样少有的正直良善,若小侯爷不嫌,子玉想结交小侯爷这个朋友。”楚云暮似勾唇笑了一下,“我们私交,与太子无关。”

  他故意添上的这句,便是在告诉越清熠,他没有想要将他拉入太子阵营。

  越清熠最先欣赏他的品行外貌,后来又惊于他的棋艺,越是深交他就越发现楚侍郎这个人看着温和却又将人心玩得明白。

  他太聪明了,聪明得轻易就能将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按他交友的原则,他是不愿意结交这样聪明善心计的文官,可今日梅花茶,棋局上的点拨,让他心生了犹豫。

  一局对弈最终又是以黑子输了,外边的雪不知何时又下大了。

  “再来一局。”

  每一局楚云暮都将他的弊端说了出来,一局局下去,虽没赢过,却像是被上一堂课,让他受益匪浅。

  天色渐暗,雪小了一些,越清熠便起身告辞,只是在走前,回应了楚云暮那句交友的话语。

  “既为友人,往后我再来可还要递拜贴?”

  “自然无需。”

  越清熠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楚府。

  不过几日,楚三就来报说看到四小姐夜里偷偷往了落云院那边而去。

  落云院极偏僻,差不多已经是府里最里面了,所以除了落云院的奴仆,基本上不会有人往那儿去。

  更别说是大晚上的跑那里去看景。

  他忽然想到既是靠近最里面,那么有没有可能有暗门可以通过那里出府,楚府建府位置不算僻,后面是一条小河,夜里也不会有人经过,从后面出去倒也不无可能。

  “去查查有没有暗门密道可以出府,切记不要被他们发觉。”

  “是,公子。”

  “公子,这是江南送来的信。”楚三将手里的信递给了公子。

  江南?

  楚云暮伸手接过,看到上面潇洒的字迹,猛然想到认识的江湖友人。

  拆开一看,果然是顾北送来的信。

  信上所说,他们比武大会延期到了明年开春,他们怕是短时间内赶不去上京了,要他不必着急去查。

  信后面还留着几句祝福的话语,以及他们从江南寄过来的一些特产还在路上之类的。

  他拿着信去了书房,当即写了一封回信,将查到的事情一一告知,又告诉他们茗家已经入狱了,事情算是了结了,让他们不必特意赶来。

  明年之后上京怕是要乱起来了,他们来了上京,自己怕是也难顾及。

  在这样的深冬之际,杨清喜当爹了,楚夫人很是高兴,备上众多礼品就赶往杨府去看望表妹程茵。

  楚云暮怕楚夫人高兴劲过了,又要逮着他询问娶妻之事,便想着去外公府上躲上几日。

  哪知刚出院门就看到楚云熙恰巧来寻他。

  “兄长,我来找你玩了。”楚云熙刚一走近,就看到兄长收拾妥当,好似要出门,“哥哥你这是要去哪?”

  “去看外公,安安可要去?”楚云暮笑着问他,他知道楚云熙不爱去外公府上。

  果然楚云熙被吓得后退了两步,满脸都是拒绝:“不,我不要去,外公他太凶了,我才不要去给他骂。”

  很小的时候,楚夫人带着他去父亲那么住几天,楚云熙从小就是被娇养着长大的,被外公凶了几句娇气,又说要给他练武,去去他的娇生惯养。

  没两天,楚云熙就哭着闹着说要回府,自从那次过后,也不知道是不是给楚云熙留下了阴影,之后他更是一步都不愿再踏足外公府上了。

  这些年来,他都是躲着,要么就是撒娇糊弄过去。

  楚云熙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去了。

  “兄长,我忽然想到我还有功课还没写完,我先回去了。”楚云熙说完转身就跑走了,生怕慢一步会被兄长抓去外公府里。

  楚云暮早猜到他会跑,也不在意他的谎话,自己迈步往府外走去。

  郑国公看到他来,又看了眼他身后,看到君晏没在,脸上才有了笑容。

  “怎么想到过来了。”

  楚云暮笑道:“程茵表妹有喜了,母亲今日去看她。”

  “这是好事啊。”郑国公也跟着高兴。

  “我这不就马上来告诉外公这个好消息了。”楚云暮笑着坐在了外公对面。

  “只怕还不止这个消息。”郑国公哪里猜不透他心里的小九九,“我听闻那六殿下在赏秋宴上说自己是断袖,算他对你还有几分真心。”

  “你今日怕是也与娶妻之事脱不了干系吧,你娘催你娶妻了?”

  “我年岁也不小了,娘难免着急,只是如今我又不能同她说实情,只能借外公府里躲上一躲。”

  他身为楚府嫡长子背负的东西太多,连与心爱之人相爱都只能偷偷摸摸的,他又何尝不想像君晏那样,坦然承认自己断袖。

  但总归不会太久的,等一切尘埃落定,他们便可正大光明,到那时也不怕有人阻拦他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