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雪冷眼看着姜路鑫气急败坏的模样, 闹腾了许久的心里,终于诡异的舒服了起来。

  “呵,我想怎么样?这姜家, 难道是我想怎么样, 就能怎么样的吗?”

  空荡荡的大厅里, 姜玉雪的声音如尖锐的冰棱一般, 触碰到大理石壁上,引起阵阵回声。

  她今夜邀请的男明星们不少,因为刚离开不久, 所以客厅内满地的杂物还没来得及收拾,残杯冷炙尚且堆积在桌面上, 四周正低头收拾着东西的佣人们听到两个主家争吵的声音, 连忙抱着碗碟便匆忙退了下去, 头也不敢抬一下。

  四房家主姜路鑫强忍着气, 看着这个不懂事的女儿,勉强放软了话, 道, “玉雪啊, 我知道你不满意这桩婚事, 但你也应该懂得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的道理。你身为四房的长女, 从小接受着姜家的丰厚资源, 联姻,本就是应尽的义务啊,再说, 当初金家下聘的时候,你不是也同意了吗?为什么到了如今, 又要闹这一出呢?”

  “我同意?我同意是因为什么,你心里应该最是清楚!”姜玉雪忍不住吼出声来,满脸愤怒的紧盯着他,质问道,“我当初答应了联姻,是因为你亲口承诺过会护住那个人!放他一条生路!可事实呢?你竟然将他又拖入了另一个泥潭中!如果我当初知道,自己亲手把他送入的是另一个地狱,那我何必费尽力气,折腾这么多,当时,我就应该亲手把他送进牢里去,让他去自首!而不是转到另一个国家,让他继续受这份恶心,烂在另一片土地上!”

  “够了!你敢提他?你知道什么?”

  姜路鑫脸色瞬间苍白一片,十分可怖的打断了她的话。

  姜玉雪冷笑一声,上前两步,毫无畏惧。

  “我知道什么?你以为全家的事,能隐瞒住多少人?你们甚至连名字都没有让他换过,难不成,还在乎别人知不知道?”

  父女俩个简直如同仇敌一般,互相用话语对刺着,几年未见的想念,也被这猛然撕开的事实给冲刷的丁点儿不剩。

  四房宅院外,姜玉祯刚刚下学,怀里抱着手工课上刚刚做好的镶满粉钻的飞机,便急匆匆如同上贡一般的跑了进去,丝毫没有发现四周空无一人的奇怪氛围。

  刚走到门口,却听到客厅里传来的父亲的怒吼,猛然被吓了一跳。

  “姜玉雪,你真的是疯了!为了一个男人,难不成,你要和养大你的家族决裂吗?我们的每个决定都是为了你啊!你已经是C国最幸福的女人了,到底还有什么不满的?我求求你懂事一点,清醒一些!”

  “哈哈哈哈为了我?最幸福的女人?哈哈哈哈哈哈。”姜玉雪开始歇斯底里到底大笑起来,就连眼角都忍不住溢出了一点泪水来,她笑的几乎上气不接下气,疯癫的模样,让人心悸。

  半晌,才直起半个身子嘲讽道。

  “是啊,整个姜家,谁有你懂事呢?一辈子龟缩在壳里,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以为就安全了?终究,你也不过是个懦夫罢了,少拿我做理由,你想给别人当狗,我可不想,你能眼睁睁把自己的亲兄弟献祭过去,我可做不到……”

  “啪”

  狠狠的一巴掌直接甩过去,瞬间打断了姜玉雪的话。

  姜路鑫颤抖着手,难以置信的看着女儿脸颊上鲜明的红色手印,如同野兽一般深深的喘息着,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滚,你给我滚,滚出去!”他大声的嘶吼着,瞳孔里满是恐惧,像是在看待一个陌生人一般。

  “爸!姐!”

  姜玉祯难以置信的看着两人,抱着怀里的镶钻飞机,弱弱的上前两步,刚想搀扶一把姜玉雪,却被对方恨恨的一手推开。

  “起开!惺惺作态的家伙!”

  姜玉祯被一把推倒在地上,怀里的飞机也瞬间摔得四分五裂。

  姜玉雪冷漠的看了一眼四房家主,擦了擦自己的脸颊,径直从地上的飞机零件上踩了过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半月湾。

  而姜玉澈和陆商这里,则换了个地方,继续聊着金姜两家的事情。

  得知了金姜两家的超大谋划,姜玉澈深感背后势力的可怖,然而心里萦绕许久的问题却仍旧没有得到解答。

  “姜玉雪不满意这桩婚事,我还能理解,可按理说,金家小公子既然得到了家主的命令,心甘情愿下了聘,那自然是知道这桩婚事背后的利益交换的,为什么还任由动静闹得这么大呢?甚至……”

  甚至不惜和姜玉澈当场告白,背上喜欢男人的说法,都死活不愿和姜玉雪订婚!

  明明玉雪的长相是万千男人喜欢的类型啊!

  陆商没有多言,而是带着他下了车,笑着给他掀起了头顶上的挂帘,并肩走入了巷口的塔罗店内。

  这家店面的装潢十分新奇,七拐八绕,要经过长长的走廊,才能到达最后的会客厅,整条路上的墙壁处挂着不少奇形怪状的东西,各色的水晶相框堆满了桌面上。诡异的灯光,让整个环境都更加“阴森”了许多,一位手指上涂满了黑色的塔罗师正坐在主位上,打量着两位走进来的“贵客”,眉眼一跳。

  “哎呀呀,客人这是算事业,还是算婚姻呢?一个问题两千块,拒不还价哦。”

  塔罗师背后,巨大的木柜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塔罗牌,她漫不经心的随意取下了一副,金光闪闪的牌背上画着神秘的花纹,令人不由自主的便屏住了所有呼吸。绚烂的洗牌动作,瞬间将随意的牌组在黑色的桌布上排成了一字形,她笑盈盈的伸出手,比了一个“请”的动作,装神弄鬼般的说道。

  “我看两位面善,免费送您三张牌,请随意抽取吧。”

  姜玉澈瞬间僵硬在了原地,一头雾水的转头看向陆商,压低了声音的问道。

  “不是说……寻找金家小公子悔婚的原因?为什么来这里啊?”

  陆商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塔罗师背后的隔间处,低声回应,“寻找原因,自然要了解当事人的经历,这里,就是金家小公子,来京海市,一定会来的店。”

  姜玉澈:???

  不是吧,他一个大男人,竟然喜欢算塔罗牌?

  姜玉澈被惊到了,然而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金钱树的时候,对方喋喋不休的那句话。

  “……竟然在这里,又遇到了,我今儿可真是幸运啊!晚上一定要抽一组卡牌才行了!”

  也顿觉丝毫不突兀了,原来当时对方指的,竟然是塔罗牌?

  是了,玩游戏的大都是非酋赌狗,金钱树本身就是开发游戏的,喜欢塔罗牌这种玄学的东西,也不意外。

  不!非常意外!简直难以置信好不好!

  姜玉澈难以说服自己的认知,更不由自主猜测起陆商背后的意思,难不成,要说金钱树是因为塔罗牌算出的什么结果不太好,才如此排斥这桩婚姻的吗?这也太儿戏了吧!

  他皱紧了眉头,无法相信的看着陆商,然而对方却笑着点点头,认证了他内心此刻的猜测,便是真正的原因。

  想起整个京海市如今闹得沸沸扬扬的上层阶级,如同看笑话一般的财阀笑话,内里的原因竟然如此单纯,姜玉澈顿觉刚才分析的一大堆金姜两家联姻内幕,如同小孩子过家家一般。

  想来,若是金家家主知道了实情,都得被这不肖子孙气的连夜从深市赶过来吧,简直不像话!

  他力颓的看着摆出的塔罗牌,深深的叹了口气,坐了下来,为自己的操心感到不值。

  随意抽出三张牌,翻开,却是一些画着奇奇怪怪图案的模样。

  分别写着,“The Hermit”、“King Of Swords”以及“The Devil”。

  “这是什么意思?”

  本着来都来了,免费的不要白不要,姜玉澈好奇的询问着,尤其是那最后一张牌的画面,更是诡嵥的让他皱紧了眉头。

  “哇呜,”塔罗师惊讶的轻呼了一声,“看来你担忧的这件事,非常难办啊,不过事情本身与你又无关,且有威严的长辈层层镇压,也不用操心太多了,反正最后会按照你希冀的那样解脱的,静候佳音便可。”

  姜玉澈被其轻松的语言说对了一大半,心里瞬间一惊,正想追问到底真的假的,这桩婚事真的会凉凉吗?然而还未开口,旁边的陆商便紧跟着问道。

  “你怎么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呢?如果他问的,是要不要答应我的求婚,你也是如此解吗?”

  塔罗师和姜玉澈齐齐瞪大了眼睛,被惊了一下。

  求……求婚?

  谁?

  我?和你吗?

  姜玉澈瞬间被陆商这话砸的眼冒金星,险些脱口而出,你到底放什么鬼话。

  然而没料到的是,塔罗师在短暂的惊讶之后,认真的在两个人之间巡视了几圈,便再次斩钉截铁的说道,“没错啊,测得就是这样。如果他想的是求婚,也对啊,你们一定是很多年没见了,所以刚见面没多久,对吧,久别重逢,干柴烈火,分外珍惜,虽然有着长辈反对,社会伦理的层层束缚,但是最后也依旧会得到想要的结果的,追随本心就好。”

  眼睁睁看着塔罗师把两个问题,解答的各有说法,正着也对,反着也对,竟被她意外的都说中了一大半,姜玉澈刚刚被点燃的激情瞬间散了不少。

  他茫然的看着一本正经的塔罗师,庆幸着自己方才还没来得及掏钱,这只是免费的占卜。

  不然……真的是被骗的倾家荡产都不知道啊!

  玄学,果然让人上头,差点就让他栽进去了!金家小公子听到不好的结果,所以反对联姻,这个理由,已经让姜玉澈信了一大半。

  陆商笑着掏出五百块现金放到了桌面上,十分满意塔罗师的回答,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隔间,什么也没说,径直揽着姜玉澈离开了这家店。

  两人刚走,塔罗师身后便立马出现了一个黑袍人,幽幽的望着两人的背影,提防不已。

  彼时,塔罗师仍美美的数着钱,深感自己方才的机灵,见到黑袍人如此严肃,不由笑着打趣道,“怕什么,我看他们根本就没有起疑心,相反,还很满意我说的结果呢!”

  那黑袍人并没有搭腔,只是沉沉的看着桌面上摊开的那三张牌,转身出了店门。

  而不远处,姜玉澈和陆商正坐在车内,看到那黑袍人出来,连忙惊讶的拍下了几张照片来。

  “怎么样?是他吗?我说你怎么突然带着我离开,原来是察觉到了他也在那里!”

  姜玉澈心有余悸的说道,陆商则摇摇头,很难跟他解释自己小时候长期睡在街头,对别人视线分外敏感的原因,只说了一句,“直觉罢了。”

  两人拿着那露出半个侧脸的照片直接转发给了海外的全家家主,果然得到了一个就是当年灭了他们全家的大房黑手套阿萨的回答!

  这一下,换姜玉澈感觉奇怪了。

  四房崛起,势必会造成大房的势力再上一层,为什么还要阻止呢?

  陆商则看着那回答,露出了一个意外的笑容,轻声解释道,“有趣,倒也未必是大房,在阻止……”

  *

  深夜,半轮明月映照在半空中,半月湾几乎所有人都已经陷入了熟睡,唯独被关在暗室里的姜玉琦,仍旧在坚持不懈的挣扎着,他用身上的衣服打湿了尿液,使劲儿的绞着两个铁笼子钢筋,吃力不已,听到门外的走动,瞬间吓得将衣服藏在了身后。

  □□的背脊上满是血痕,旧伤添着新伤,分外可怖。

  见到是一身黑袍的阿萨走过,这才顿时松懈了满身的防备,阴恻恻的仇视着对方,冷笑道。

  “落水狗,喂,你又出去做什么了?老头子让你看着我,你就是这样消极怠工的?小心我回头告你的状,让老头杀了你!怎么,这次有去干的什么脏活?老头又让你杀的谁?姜玉澈?陆商?还是姜玉华,喂,说话啊,哑巴!”

  阿萨任由着姜玉琦喋喋不休着,并不回答一句话,只沉默的走进暗室里,寻了把角落的椅子,重新坐下,如同熟练了千百年一般。

  冷气顺着阿萨的走动冲进了整个暗室里,凉的姜玉琦陡然一个激灵,见到对方依旧是那副冷冰冰一句话都不说的模样,他满肚子尽是气愤,不由自主的挖苦道。

  “怎么,难不成是去看姜玉雪订婚了不成?哈哈哈哈,如何,心里肯定很不舒服吧,喜欢的女人眼看着就要嫁给别人了,你却连脸都不敢露一下,如同臭水沟里阴暗的老鼠一般,只敢在那些该死的人面前嚣张罢了!也是,你也应该去看看,我姜家的女人,就算是四房,也绝不是你这种人能配得上的,呵呵,你以为我很可怜?我再怎么,也是姜家长房长子,不像你,杀了那么多人,注定是要进地狱的,等你最后的一点价值全部被榨干之后,就会被姜平无情的抛弃,这辈子,都别想跟姜玉雪,再靠近一步了。”

  “啊,恐怕现在的姜玉雪也不想见到你吧?也是,你现在手上沾了那么多条人命,是个人都觉得脏死了,她即便再次见到你,应该也要忍不住作呕了吧!”

  姜玉琦狂笑着,骤然被一条领带扯住了整条脖子,倏地靠近了铁笼杆上,半张脸都被瞬间压成了猪肝色,难以喘息。

  他艰难的挣扎着,两只手无力的在脖颈上死命的抠着那条领带。

  肺腔里的呼吸一点点被榨干。

  他仿佛听到了死亡的钟声,在耳边响起。

  对方冰冷的视线如蛇信子一般缓缓滑过他的脖颈,如同锋利的刀刃,一寸寸进入心脏的最底层。

  他知道,若是再不开口,自己便会死。

  绝对会死。

  “对……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脖颈上的领带被放开,他拼命的咳嗽着,连连后退,躲到了最里面的墙壁处,惊慌不定的看着那黑袍下的人,轻声道。

  “疯子,都是一群疯子,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