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事了,前辈?”

  突然被抱住的幸村先是一惊,而后很快便回过神来。

  明明才一个小时没见,但他总觉得,前辈的身上,似乎凭空多了很多秘密。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突然想要跟小精市亲近一下。”

  滕川凛淡定地松开了环绕着自家小学弟的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幸村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勉强:“前辈又在敷衍我了。”

  他叹了口气,蓝紫色的双眸中似乎蕴了些许哀愁:“以前前辈不会这样对我的。从我生病之后,前辈似乎就把我当成了易碎的玻璃人呢。”

  幸村这样一说,要是搁在平时,滕川也许不忍心看着自家小学弟继续哀愁下去,就直接把自己奇特的经历分享给他了。

  不过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滕川不想让幸村那么轻易如愿。

  他摸了摸幸村的头,开口道:“小精市以前也不会那么多愁善感呐,果然是在医院待久了,心情郁闷的缘故吗?”

  滕川凛凑到幸村耳边,小声道:“要不,我们今天偷偷从医院溜出去吧,我帮你!”

  经过及时的治疗之后,幸村的身体状况总体来说还算不错。

  在滕川看来,如果能够让他保持良好的心态,偶尔做点出格的事,也不算什么。

  “哈?”幸村冲着滕川凛眨了眨眼,眼眸中渐渐浮现出一丝惊喜之色:“可以吗?”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大部分时候,幸村都是个乖孩子,但这次,他已经在医院被关了太久太久了。

  每天入目的都是医生和护士的白大褂,鼻翼间永远充斥着消毒水味儿。

  即使幸村每天都对身边的人保持着温和的微笑,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笑容越来越浮于表面。

  只有当自己独自一人的时候,他才会卸去脸上的笑容,眉宇间流露出些许愁苦之色。

  当滕川凛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幸村不得不承认,他心动了。

  他想从这个环境中逃离出去,哪怕只是短暂的一会儿,也是好的。

  所以,他答应了滕川凛的提议。

  好久没有

  背着别人“干坏事”了,幸村的心脏紧张得噗通噗通直跳。

  他感觉,自己的手掌心中,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我先回去换一身衣服。”幸村压低了声音,对滕川道。

  滕川点了点头,安抚他:“不必这么紧张,你平时什么表现,现在还是什么表现就好。你在医生和护士那里的记录一向很优良,没有人会怀疑你准备偷跑出去的。”

  看着幸村回去换衣服的情形,滕川不由开始怀疑,自家的小精市,是不是被他养得太纯良了一些?

  要知道,他曾亲眼见过隔壁的精市不动声色地“越狱”,并坑了立海大网球部所有人一把呢。

  幸村回到病房后才发现,他要问的问题,被滕川给岔过去了,而他居然没有发现!

  可恶,又被部长给套路了啊!

  没办法,都怪部长的提议太符合他的心意了。

  等到这次偷跑大计执行完毕后,他再继续试探埋藏在部长心中的那件事吧。

  幸村暗暗地想,这次,他一定不会忘记。

  ……

  滕川的精神力是个利器,一路上,幸村眼睁睁地看着滕川利用精神力混淆了路过的医护人员的认知,顺利带他逃出了医院。

  直到坐上了公交车,幸村才偏过头,问身边的滕川:“前辈准备把我带去哪里?”

  “小精市那么可爱,当然是把你带出去卖个好价钱啊。”

  幸村听了这话,连嘴角微笑的弧度都没有变过:“那么前辈打算把我卖个什么样的价格呢?”

  滕川耸了耸肩:“你还真是信任我啊。”

  “那当然,我要是不信你,我就不会跟着你跑出来了。”幸村理所当然地说道。

  “前辈要是现在不想告诉我,也没有关系,反正过会儿我就知道我们的目的地了。”

  “我是不可能提前告诉你的,惊喜总要留到最后一刻嘛。”

  虽然滕川凛这么说,但幸村的心中其实有一些猜测。既然前辈是特意带他出来,想让他高兴的。那么,他选择的地方应该符合自己的爱好吧?

  当滕川带着幸村在一家美术馆面前停下时,幸村笑得眉眼弯弯。

  果然不出他所料。

  前辈看似性子跳脱,与前辈混熟了之后,他的心思其实并不难猜。

  今天的幸村也在为猜到了滕川的心思而暗中得意。

  “这并不是什么很有名的画家创作出来的作品,不过,我偶然路过这家美术馆的时候,却觉得这家美术馆里的画作很适合你。”

  滕川的话,果然引起了幸村的好奇心。

  当幸村跟滕川一起踏入这家美术馆时,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向阳之作。

  每一幅画卷,都生机勃勃,给人以无限的希望。

  幸村怔怔地看着海岸线边那初升的旭日,觅食的鸟儿,以及迎着阳光绽放的无名花草,若有所思。

  每一个生命,都在汲取能量,为了明天而努力呢。

  所有的阴霾,终究会成为过去,雨后的天空,会更加美丽绚烂,对吧?

  这天,滕川带着幸村在外面游荡了许多,尝试了很多平时幸村不会去做的事。

  幸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飞自我过了。

  这么做的代价就是,第二天,幸村就和滕川一起站在真田等人面前挨训。

  真田也实在是被不靠谱的前辈和“被带坏”的幼驯染给气疯了,整整数落了他们大半个小时,才终于偃旗息鼓。

  浑然没有察觉到,自己又一次“以下犯上”了。

  他发泄完之后,自然就轮到柳莲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精市,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你自己也知道,你突然从医院跑出去,我们真的很担心你。昨天,弦一郎刚刚得知这个消息,就从神奈川那边杀过来找你了。”

  “我知道了,都是我突如其来的任性,让大家担心了,真的非常抱歉。”

  “可是,等到手术过后,我恐怕又要在医院里住上好一阵子了。”

  “我只是,想要在手术开始之前,再去外面好好看一看……”

  幸村脸上那落寞的表情,让队友们不忍心再苛责他。

  即使是幸村,在面对决定自己命运的手术时,也还是会紧张的吧?

  哪怕医生告诉他,现在进行手术,成功的概率很高,但他恐怕也无法忽略失败的概率。

  这么一想,队友们在面对幸村的时候,口气又温和了

  下来。

  “总之,偷溜出去这种事,以后不要再做了。等你手术成功,想去哪里,我们都陪你。”

  “好,那就这么约定了。”

  顺利将队友们打发走的幸村松了口气。

  滕川笑嘻嘻地凑到了他的身边:“难得见到小精市这么窘迫的样子呢。”

  平时,幸村一向处于立海大的食物链顶端。他被立海大的其他部员们集体声讨,可是很罕见的事情。

  幸村白了滕川一眼,笑容变得有些危险。

  “我这都是为了谁?如果不是我在弦一郎他们面前示弱,恐怕现在我们两个还在被他们集体声讨呢。”

  而眼前的前辈,他不帮自己就算了,居然还出言打趣自己,实在可恶!

  “那是小精市你脸皮太薄了。如果你像我一样,任他们怎么说,都左耳进右耳出,他们很快就会放弃的。”

  幸村:“……”

  原来滕川还知道他自己脸皮很厚啊。

  “前辈,马上就要进行手术了呢。”

  “嗯,是啊,马上就要进行手术了。”

  滕川凛回想起过去的自己,因为得了急性格林巴利综合症,即使手术成功了,也只是堪堪保住了一条性命。

  自此之后,他常年坐在轮椅上,再也起不来……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滕川凛都生活在黑暗中,看不到一丝希望。

  但小精市跟他是不同的,他会好起来。

  滕川凛如此坚信着。

  幸村对周围人的情绪向来敏-感,自家前辈情绪上的些许波动,轻易就被他捕捉到了。

  他反握住滕川的手,开口道:“前辈用了那么多天告诉我,要对手术有信心。怎么临近手术,前辈反而比我更加焦虑呢?”

  幸村冲着滕川笑了笑,眼眸中是久违的锐利之色。

  “放心吧,我还没有打倒前辈呢,我是不会这么轻易倒在手术台上的!”

  滕川盯着幸村看了许久,轻轻“嗯”了一声。

  明明最初该是由他来安慰幸村的,可到了最后,不知怎么,被安慰的,反而变成了他自己。

  看来,即使他看起来再怎么大大咧咧,过去的那段经历,还是

  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啊。

  “那么,前辈现在可以把你隐藏的秘密告诉我了吗?”幸村问道。

  “什么?”滕川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前辈离开我的病房后那一个小时中,经历的事啊。”幸村用探究的目光看着滕川。

  他可是等了好久,好不容易等到自家部长心神出现破绽呢。

  说不定这次,能够问出答案来!

  “那件事……说来话长。我们来做个约定吧,等到你动完手术,平安出来的时候,我就把我的经历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还要等一周啊……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幸村脸上露出些许失望之色。

  怎么在这个时候,自家前辈口风还是那么紧呢?就不能满足一下他的好奇心吗?

  滕川凛笑眯眯的回答他:“没有。”

  “那就这么说定了!”幸村飞快地敲定了这件事。

  虽然不能立刻得知答案,让他有些失望,但起码前辈松口了不是?

  直觉告诉他,弄清那一个小时之间发生的事,相当重要。

  手术的时间一天天临近,立海大的人来探望幸村的时候,每天都不厌其烦地重复着相同的话。

  虽然他们一个个都试图在幸村面前表现得与平时一样,但他们的紧张,还是被幸村轻易捕捉到了。

  啊,这可真是奇妙,他自己都不怎么紧张了。

  他身边的小伙伴们,却一个比一个紧张。

  幸村将他们挨个儿打趣了一遍。

  在手术正式开始之前,所有的立海大正选们都赶到了。

  包括受邀前往U17集训营的毛利和真田,也特意为了幸村的手术,向教练组请了一天的假。

  虽然他们都很清楚,即使他们站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但至少,他们能够帮幸村打打气,为他贡献一份力量。

  “大家,等我回来。”躺在病床上的幸村朝着众人点了点头:“对了,在手术进行期间,你们记得多跟部长说说话哦,别让部长太过担心。”

  立海大众人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怪异。

  他们中,就属滕川凛心态最好了,滕川还需要别人去安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