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轻易躲过了突然袭出剑光, 堪堪稳住身形。
屋中均匀的呼吸声立即停止,只听那黑衣人暗骂一声,紧接着便要破窗而出。
顾凌宇与任渠椋立即退后, 落在了院中, 在月色下与那黑衣人对峙。
三人皆是以面具覆面, 一时间谁也没有出手。
黑衣人的目光在顾凌宇与任渠椋之间扫过,冷哼一声, 旋即开口:“二位便是清琼仙尊和魔尊大人了吧!”
他倒是认得清楚!
既然认出来了, 眼下他们若是否认也没什么可信度, 于是顾凌宇也便干脆地承认:“看来大师对我们二人熟得很嘛, 一眼就能认出来。”
顾凌宇故意称对方为大师。
他们不能明确表达出对悟慧大师的怀疑。
虽然眼下看来, 他们所得到的所有信息似乎都明确指出,这一切的事情都是悟慧大师所为,但只要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就不能下定论。万一这人不是悟慧大师,万一被他知道了他们的怀疑, 那接下来,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 这人必然会想方设法将所有的证据往悟慧大师身上引。
这样一来,他们想要查出真凶就难上加难了。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那就是这人一定来自广福寺。
而广福寺中的弟子,一般情况下无论修为高低, 为了表达敬意,大部分人都能被称一声“大师”。
顾凌宇这样说, 是在告诉这人,我已经知道你是广福寺中人了。
只是现下,他们还不知道究竟是广福寺中的某一个两个人有问题, 还是整个广福寺都有问题而已。
谁料,这黑衣人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顾凌宇的称呼一般,只嘲讽道:“堂堂清琼仙尊,竟整日里都和魔尊混在一起!想不到琨玉山掌门座下首徒,竟是这样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听到这话,顾凌宇简直要被气笑了:“这位大师,您对自己的定位是不是出现了一些偏差?你也好意思说别人道貌岸然?”
身为一个反派,能不能别学正面人物说话!
这人也是寸步不让:“我说错你什么了吗?在外人面前伪装成一幅皎皎出尘的仙尊模样,整日将除魔扶道挂在嘴边,结果呢?最后竟和魔界至尊混在一起!”
眼看就要吵起来,任渠椋伸手按住了顾凌宇的肩膀:“查明他的身份要紧。”
这的确是一等一重要的大事。
这人已经清清楚楚地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但他们对对方的一切认知却全都只是猜测而已。
于是顾凌宇也不再多言,朝着任渠椋点了点头,两人便双双拔剑,两边包抄向那黑衣人去。
只要能摘下他的面具,很多事情,就能有答案了。
那人既已被知晓了来自广福寺的身份,便也不再使剑,直接从乾坤囊中掏出了拂尘来,左右挡下了顾凌宇和任渠椋的攻击。
只可惜顾凌宇和任渠椋虽然和悟慧大师交过手,对他的武器却并不怎么熟悉,而且夜不观色,一时间也分辨不出这究竟是不是悟慧大师的武器。
但过了几招之后,黑衣人明显感到了自己和这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无论是任渠椋还是顾凌宇,单一个人出来他都不是对手,更不要提两个人同时出手。
他今夜离寺来到韵河镇,原本的目的也不是和这两人正面冲突,于是便寻了间隙,轻轻一跃跳上了屋顶,打算逃脱。
“别想跑!”
发现了黑衣人的目的之后,两人即刻便追了上去。
黑衣人虽然不是他们的对手,但脚程却是极快,两人险要追不上,直追到了镇外的一处田郊之中。
眼看那人便要逃脱,任渠椋再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在剑上渡上一层魔息,朝着那个奔逃的身影便砍了下去。
那人只顾逃跑,没留心身后的动静。剑风飞驰向前,正正砍在了黑衣人的背上。
“唔……”
任渠椋这一下下手绝不算轻,便是不会要人性命,那人也定然伤得不轻。
可那人被砍中之后居然只是身形微微晃动了几下,脚下的步子一点也不见慢。
为防止那人逃脱,顾凌宇也忙要加快步伐,却被任渠椋拦下了。
“我在他身上留下了魔息。”任渠椋道。
顾凌宇立即心下了然。
那人已被重伤,任渠椋又在他身上留下魔息,这样,即便是那人能够痊愈,魔息一时半刻之间也不能褪散。如此以来,即便这人逃脱,想要再找出来也不会太难了。
除此之外,看这人今夜毫无准备的样子,定然是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们两的,也就是说,这人今日离寺必然另有目的。若是他们一直在身后步步紧逼,这人定然不会按照原定的计划行事,他们也便不能知晓这人真正的目的。
只有让他以为他们两人已经被甩掉,他才有可能按照原定的计划继续行事。
于是两人放慢了速度,与那黑衣人之间拉开了距离,却一直留心这那人的动向。
这样无论这人是打算按照原计划行事,还是因为受伤而改变计划,打算重回广福寺去,他们都能有应对方法。
等发现任渠椋和顾凌宇似乎没有追上来之后,那黑衣人才终于放缓了步子,摘下了面具放在一边,将那口积在胸口的瘀血吐了出来。
两人不敢到近前去,生怕打草惊蛇,可距离太远,又是夜间,那人即便是摘下了面具,他们也看不清那人究竟是谁。
在韵河边找了一处青石坐下之后,黑衣人便重又将面具戴了回去,开始细细地替自己调息。
半晌之后,他才终于再次站起身来,朝着韵河下游的方向走去。
看样子,这人是没打算回广福寺去。
也是,他们能想到的方法,这黑衣人必然也能想到。这种时候带着一身说不清楚的伤回到广福寺去,他恐怕也是难向其他人交代。即便是不继续按照原定计划行事,这人也必然会先在寺外把伤养好再说。
两人继续隐藏气息,跟着黑衣人,一路来到了瀛儿湾。
他们前几日才刚刚从瀛儿湾离开,却没想到这就又回了这里。
此时天还未亮透,街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行人。黑衣人快速穿过寂静的街道,来到了知行门的大门口。
知行门门口两个守夜的弟子原本正昏昏欲睡,见有人靠近,连忙打起精神,将人拦了下来。
黑衣人和两个小弟子说了些什么,那两人对视一眼,看起来有些犹豫的样子。
紧接着,黑衣人便摘下了面具。两个小弟子见状,瞬间一改方才的警觉,恭恭敬敬地对着黑衣人作揖行礼,将人迎了进去。
顾凌宇和任渠椋在黑衣人的身后,自然是没能看清那人的长相。但从那两个弟子的反应,也大抵能猜得出来,这黑衣人在广福寺的身份地位必定不低。
广福寺离知行门不算近,两派之间的来往不会太过密切,但即便如此,这两个小弟子还是认得这黑衣人,而且态度恭敬,想来这人在寺中必然是位高权重。
可是如此一来,事情便就复杂了。
这个黑衣人,居然和知行门有什么联系吗?
可是知行门分明是烟波城辖境内的门派!
如果知行门也和此事有关,那么烟波城呢
烟波城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四大门派之中,居然有两个都和幕后那人有关么?
一想到这种可能,顾凌宇和任渠椋皆是面色不虞。
“那黑衣人,十有八九就是悟慧大师了。”顾凌宇道。
两人在知行门的附近找了一家客栈,任渠椋则再次在知行门的四周布下了一层结界,以此来随时监控知行门中的人流往来变动。
不管黑衣人的目的是想要在这里养伤,还是想要做点别的什么,他们待在这里,有任何情况都能随时应对。
任渠椋沉着脸,点了点头,对顾凌宇的看法表示赞同。
广福寺中虽然长老众多,但真正具有决策权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住持悟然大师。座元悟慧,虽然是悟然大师的师弟,但是地位到底比不上悟然大师。
之前一次,修真界出现鬼皿作乱之时,他们就曾来到广福寺,请求悟然大师出手相助。可那一次,悟然大师的态度非常明确,不愿意插手修真界中的这些恩怨是非。
虽然当时他们心下不痛快,但广福寺向来对待任何事如此,甚至连委任都从不接受,因此大家不高兴归不高兴,却谁都没有觉得广福寺回和幕后黑手有什么联系。
但是这一次,魔尊被众人口诛笔伐,虽然伏魔大会召开的呼声很高,但修真界四大门派,谁都还没有开口,为什么这个从来不问世事的门派突然之间如此积极,甚至向其余门派发送了请函?
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们急着想要隐瞒什么。”顾凌宇道,“只要伏魔大会召开,我被杀死,就不会有人再继续追究赤玉的下落。这样,他们就能够安安心心地留着赤玉了。恐怕,悟然大师也参与其中。否则单凭悟慧大师一人,没有权利做出这么重大的决定。”
“未必。”任渠椋却否认了他的看法,“悟然大师,也有可能毫不知情。”
“虽然离寺的应当是悟慧,但是决定召开伏魔大会的,一定是悟然!”
任渠椋却依旧摇头:“也有可能,是悟慧让悟然大师做出这样的决定。”
“悟然好歹是住持呢,怎么可能因为座元的一句话,就随便做出这么大的决定?”
两人在这件事情的看法上产生了一些分歧。
任渠椋静看了顾凌宇一会儿,淡淡开口道:“可是如果是你让我做一件事情,我也会不问理由就按照你说的去做。”
顾凌宇:“……”
顾凌宇:“虽然我们是要考虑到所有的可能性没错,但是……你这个想法也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