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聚会从中午喝到了傍晚, 最后全场只剩下窦燃和文远这两个不曾端酒杯的人还清醒。

  面对这群喝的东歪西斜的人群,唯二清醒的文远很是头疼,没办法做到不管他们直接拍拍屁股走人, 只能硬着头皮挨个叫一遍。

  有还能沟通的, 就让他们打电话联系亲朋好友来接人,实在沟通不了的,只好订了酒店的房间, 让酒店派人来帮忙送进客房。

  忙忙碌碌一阵, 总算是将人全部安排妥当, 歇了口气回过身看着房间中仅剩的最后三人。

  分别是坐在椅子上醉酒深沉,谁劝都不和任何人离开,嘴中叨念着‘文远’的吴苏。滴酒没沾神志清醒的窦燃, 和没事人一样其实状态不明的江禾。

  窦燃这个不算,可以完全搁置不用搭理。

  可面对吴苏, 文远也不好放任他一个人在这里,据刚刚众人闲聊得知, 他目前住在大学附近租的房子中, 日后等学校分了职工宿舍, 大概率会一直住在那边。

  谨慎的瞥了眼把玩着酒杯的江禾,文远先凑到他的身旁,小心恭谨的请示。

  “吴苏喝多了, 不让任何人近身,也不肯去酒店客房,咱们也不知道他住哪,要怎么办?”

  被人把玩的酒杯‘啪’的一声倒扣在桌子上, 侧过头的江禾,微挑的眼角在酒精的作用下如同涂抹了眼影, 泛着微微的粉红,樱粉色的薄唇轻启。

  “怎么着,想带回家吗?”

  明明是再平淡不过的口吻,却透露出十分的危险,仿佛文远敢点头,下一秒搬家的就是他的脑袋。

  “……没,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请你拿个主意。”

  他们家江哥哪哪都好,就连喝醉酒,在他眼中都是别样风情,但奈何两次都是时机不对,让他没法和这种状态的江禾沟通感情。

  “算你识相,先去把那个窦燃打发了,之后在对付吴苏。”

  谨遵他们家江哥的指示,顺着江禾手指的方向,文远瘸着腿缓步走去,对着痴情仰望着自己的人,轻声咳了一声,语气平和的开口。

  “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吧。”

  “文远,我订了明天中午的机票回家,这些天我想了很多,也想明白了,能再见到你,看到你好好的我就知足了,从此以后再也不会给你添麻烦……所以临行前,你能再抱抱我吗?”

  “呵,我老公凭什么要抱你,文远你给我过来!今天你要是敢抱一下这两个人,我就打断你的胳膊!”

  麻利的滚回拍案而起的江禾身边,不顾窦燃幽怨哀伤的眼神,连忙对着他们家大哥状态的江哥表忠心。

  “你放心,我谁都不抱,只抱你。”

  神色看不出半点酒态的江禾,似乎是还算满意于文远的听话,微斜着头觑了眼对面的两人,霸气的拍着桌面,指着期期艾艾的窦燃开口。

  “告诉你少当着我的面给我来这套,收收你那狐媚的表情,既然都分手这么多年了,你还来纠缠他干嘛,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告诉你,文远现在是老子的人,你再敢当着老子的面勾引他,老子废了你!”

  “文远~”

  不敢置信江禾敢当着文远的面如此粗俗,想要靠近几分,但又迫于江禾的威胁,原地跺了两下脚的窦燃也是豁出去了。

  “你就是个小混混,喝两口酒暴露本性了吧,我就知道你之前全是装的,欺骗文远心软,我告诉你,就算文远不是我老公了,我也不能让你这么欺负他!”

  “呵,我就骗他,我就欺负他了,你能怎么着,文远就爱我骗他,欺负他。”

  为了加大自己话语的说服力,江禾一把薅住文远的衣领,醉酒下的他不光性格突变,就连力气都有加成,坐在椅子上不敢插话的文远,竟然被他整个人拎了起来。

  不由分说的搂上他的脖颈,在两个情敌面前,表演了一个什么叫做深吻,充分展现自己的主权。

  一吻完毕,潇洒的单手一推,又将文远推坐在椅子上。

  右手拇指暧昧的在被充分滋润的红唇间划过,嘴角勾勒起一丝邪魅的轻蔑笑容,满意的看着气急败坏的窦燃,和装不下去的吴苏。

  “身为前任就要认清自己的位置,当初不是走的很干脆吗,现在就老老实实的站在远处给我安静的看着,你们不珍惜的,我珍惜,从今天开始,他文远就是我江禾的人,谁敢再让他伤心,我就让他一辈子不好过!”

  虽然自家恋人是在维护自己,可听着这如同土匪一般的发言,文远感动之余就是不敢动。

  悄悄拉了拉挽起衣袖,似乎还要说什么的江禾衣摆,在对方投过来视线的时候,轻声问道:

  “江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家,来时的路上,你不还说有快递让小哥放蜂巢了吗。”

  一巴掌拍开拉扯自己衣摆的手,现如今正说在兴头上,江禾才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这两个人。

  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他面前,还全都不拿他当回事的勾搭自己男朋友,泥人还有三分脾性,何况他江禾也不是个任人揉捏的主。

  虽说最近这些年收敛了脾气,开始修生养性,但今天!他非要让这两人知道知道,发威的老虎什么样子。

  顺着圆桌走近吴苏面前,看着他醉酒迷离的样子,不屑的轻哼了一声。

  “跟我这还演戏,你不是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就你这演技,也就能出演个三流小制作,别装了,我知道你没醉,上次在家里的时候就没好意思拆穿你,怎么还演上瘾了。”

  惊疑不定的文远,看看双手抱胸面带嘲讽的江禾,再看看双脸坨红低头不语的吴苏,心想他家江哥这是看走眼了?他记得吴苏的酒量确实不怎么样来着。

  但人生总是充满意外,在文远打算制止住江禾,劝离他一起回家的时候。

  吴苏一反之前的酒态,虽然脸色还是不变的红润,但抬起的眼神却是十分清明,不见半分酒态。右手拿起餐桌上的金丝眼镜,优雅从容的侧头戴上,弯起的嘴角并不因为江禾的拆穿而尴尬。

  “!”

  要不是反应够快,强行给自己闭嘴,被这一幕惊的文远差点呼出声来,心道:这是什么见鬼的剧情,吴苏什么时候还学会做戏了,难道以前在一起的时候,酒量不好都是骗他的?

  “说笑了,我哪敢在你面前演戏,不过是酒劲有些难受罢了。”

  一手架上椅背,一手放在相叠的膝盖之上,嘴角微弯的吴苏眼底浮现一抹自嘲的笑意。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记得上次见面时还是朋友相称。”

  “时间不长,上两个星期的事吧。”

  “那要恭喜你实现了多年的夙愿。”

  “你什么意思?”

  听出吴苏的话中有话,江禾有种自己多年秘密被面前人知道的不妙感。

  对于自己暗恋文远多年的事情,他从来没打算讲给对方听,他怕自己过于深沉的感情会吓到对方,给文远造成不必要的负担。

  更怕对方会认为他是一个心机深沉,为了接近他不择手段的人。

  其实吴苏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在知道江禾这个人的存在后,他便收集了一些对方的资料,很巧合的发现了一个疑似他小号的社交账号。

  在这个账号中,发布的全是关于暗恋一个人的故事,从相识到中间数年的努力,到最后孤独一掷的前往对方公司。

  吴苏没想到,江禾和文远的缘分从那么久之前就埋下,更持续了数年的单恋,更巧合的是,他们仅有的两次相遇,他都在场。

  回想起曾经的高中时光,和18岁生日的那场烟花,记忆中的画面依旧那么清晰。

  随口的感慨却换来对方的警惕,吴苏突然觉得事情有趣起来,这个江禾在紧张什么?不就是十多年的暗恋吗,为什么生怕别人知道什么一样的警惕,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恭喜你,暗恋文远这么多年,终于能得偿所愿,说起来,你暗恋了他十多年吧?”

  头一回听说这种事,旁观的文远好奇的看向江禾,心底算着,十多年前他在哪里见过江禾,并且做了什么事情,能让对方暗恋十多年?

  被吴苏在文远面前道出自己的秘密,恼羞成怒的江禾无意识的紧咬双唇,双目如火的只敢怒视着挂着玩味笑容的吴苏,要不是还保留着一些理智,他真想上前给他一拳。

  “怎么,我说错了,还是文远并不知道这件事?”

  “我知道啊,江哥什么事情都和我说,为此我还感动了好久,骂他傻,我哪有那么好,让他苦苦等了我这么多年。”

  并不理解江禾为什么一副敢怒不敢言,面对吴苏的话语突然保持了沉默的样子,暗恋他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干嘛不说话了。

  看不得江禾被人欺负的样子,瘸着腿的文远走过来给他圆场,全程并没再看吴苏一眼,亲密的搂紧自家被气的不轻的恋人,用鼻尖顶了顶对方的脸颊,轻笑着说道: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我已经叫了代驾,马上就到。”

  随后转过头,收敛了面上的笑容,换上看待陌生人时的冷漠,吐露出让吴苏心寒的话语。

  “既然你没事,那就早点回去吧,我和江禾就先走了,你路上注意安全,再见。”

  毫不拖泥带水的搂着怀中的人一起转身离开,吴苏痴痴的望着梦中人的侧影,那抹宠溺的笑容是曾经他只需回头就能看见的专属。

  现如今,那个让人留恋的怀中,搂着的再也不是自己。

  坐在位置上的吴苏突然觉得一阵刺骨的寒风将他吹了个透心凉,抬头望向窗外摇曳的树影。

  起风了,天凉了,再也没人为他挡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