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成执黑子落于棋盘上,窗外繁茂树叶受风吹佛发出簌簌声响。

  “我不管你们瞒着些什么事,倘若被我得知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以后就乖乖在府里待着吧。”

  沈乐成抖了一下,如果沈安成动真格,那就是真的说到做到,他很可能连家里最矮的墙都翻不出去。

  这对于一个时刻向往自由的人来说,是世界上最残忍的折磨。

  沈乐成难得安静下来,点燃手上的信放入香炉内。

  承德宫内,心中无事的人的日子自然是平静无波,就比如沈乐成了。

  沈乐成躺在塌上,早上刚下了一场新雨,将之间积累的暑气再次驱散。

  承德,果然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沈乐成摇晃着扇子,露出舒适的表情,慵懒的像是一只眯眼享受的狸猫。

  沈安成从外面回来,发丝上落着细雨,晶莹剔透的小雨珠将他的发色染成白色,在廊下换了另一身外衣披上,他对管家道:

  “皇上下命令了,五日后启程回京。”

  耳尖的沈乐成也听见了,慵懒的感觉瞬间消失,双眼睁开神采奕奕:“哥,要回去了?”

  沈安成点头:“收拾东西的时候你别在一旁捣乱。”

  “我才不会呢。”沈乐成掰起手来,“这日子过得,我都不知道究竟在这里呆了多久。”

  “今日是几时?”

  “八月初二。”沈安成道,“你还真过的连日子都忘了。”

  “都初二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过中秋。”沈乐成仰头看天。

  沈安成显然是听说了什么消息:“这次中秋在京中,不准备大办。”

  “就是说在中秋前回去,按照来时的时间算,很赶吧。”沈乐成嘟囔,“怎么不早点下命令呢。”

  沈安成平静的双眼看过去,沈乐成瞬间合拢自己的嘴唇。

  沈乐成再次躺下去,轻摇小扇,屋内外收拾东西的下人们都放轻脚步,轻拿轻放。沈安成进了房间从窗内看向悠闲的沈乐成,若有所思。

  沈乐成闭目养神,却不似表现的悠闲,上个世界勾心斗角下来,从各个事情中分析出情况与问题的本能还在,他甚至不需要多想什么,很快就得到了结论。

  云夷王想做些什么。

  ——很大可能就是造反吧。

  为什么会是云夷王?

  沈乐成嘴角不由自主咧开一抹笑容,外人看来那便是过于舒服,心情甚好。

  有什么人值得皇上特意一而再再而三容忍,甚至是专门做戏?沈乐成将所有的郡王都带入其中,也只有云夷王有那个资本,也最合适。

  嵘王是他姐夫,他比寻常人更清楚跟随各郡王去往封地的属官都有哪些猫腻。郡王在一定程度上等同于吉祥物。

  但云夷王却不同。

  如果将云夷王要造反的结论带入一切事情便都有了结论。

  云夷郡前期洪涝后期干旱,粮食绝收,皇上拨款在前,沈老爹被调回在后,接着就是由一个不太靠谱的官员运送赈灾的银子,银子丢失,那可是好几车的银子,最后是派沈老爹而不是兵部的官员去寻银子运粮食。

  银子是云夷王吞的,所以才会需要一个戍边的将军派去寻银子,说不定运送的粮食是作为军粮运去云夷郡周边。

  召郡王世子入京学习在前,皇上在承德狩猎遇刺受伤在后,将大皇子与太子召到承德,外人便会猜测皇上的伤势。郡王一定会上表书关心皇上的伤势,皇上便可顺势将所有郡王召到京中,不来便是心中没有皇上,极有可能怀了谋反的心思,这是明谋,逼得郡王不得不来。

  同时也是给了云夷王一个实现野心的机会,同时也在逼云夷王动手。

  看,皇上已经受了伤,封地上的百姓都相信你,皇上还资助了你五十万白银。

  还不起兵吗?

  沈乐成突然冒出一分疑惑。究竟是云夷王想反还是皇上搭了梯子逼着云夷王去反?

  这一步步都好像是设好的。

  云夷王只要迈了一步,一切就像不再掌控在云夷王手中。

  一步便是起了野心,沈乐成放松下来,所以他究竟是走了一步还是两步,都会谋反,后面是不是皇上的设计,那又有什么区别?

  那些涉及人心的事情,沈乐成选择放弃,太污染心情了,也污染自己单纯的心灵。

  至于那晚在国子监看见的宫人尸体,暂时无法确定是谋反线还是宫斗线,是需要提防小心的。

  就是不知道白和泽怎么样?

  周文武都受到了袭击,同样在那晚出门的白和泽也不会幸免,至于自己。

  沈乐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等他回去,这戏早就落幕了,那时人人自危,谁还会来管他?

  身在京中的白和泽确实如沈乐成所料遭到了“意外”。

  在他从周府出来,他的马车车辕突然与车身分离,车身一半倾斜在地一半被马匹拉着向前,斜着在地面上托了十五六米,马车内坐着的小厮被拉出来时脑袋磕出血来,手脚也有骨折,好在没性命之忧。

  白和泽知道这个消息是在他乘坐周文砚的马车回到国子监后,那是周文砚也正好在他的身边。

  说来的,这消息还是李舒与季明达知道后高高兴兴跑到周文砚跟前准备分享来着。

  当时他们看见白和泽就站在周文砚身边时,那眼神就跟遇见了鬼一般,让白和泽感觉到了蠢萌的气息。

  一个时辰前白和泽在周府他遇上了周文砚,便多等了一会儿,遣小厮先回府中去取母亲为他准备的驱蚊香囊,自己则乘坐周文砚的马车回国子监。

  周文砚与白和泽不和,自然是不愿与白和泽同承,但白和泽是家中长辈都喜欢的乖巧又聪明的俊朗晚辈,周文砚迫于长辈的压力才同意了白和泽上马车并强忍着将人从马车上丢下去的冲动。

  周文砚当即认为白和泽是知道会有一场事故冲着他来,就和自己的堂弟周文武一般的事故。

  周文砚想查幕后的人就只能从白和泽身上入手。

  回忆这些日子的经历,白和泽嘴角勾起,显示他现在的心情是真的很不错。

  毕竟他不仅打入了沈乐成的朋友圈,还获得了免费的保镖,甚至还躲过了云夷王世子的纠缠。

  白和泽已经得到皇上回京的消息,中秋之前皇上的队伍一定会抵达京都,也就是说中秋时他能与沈乐成一起度过。

  N被叠加的快乐,怎能不让人心情愉悦?

  紧赶慢赶,皇上以及他的车队在中秋前三日赶回京都,沈乐成随行,在皇上的车队抵京后第二日才抵京,坐在颠簸的马车上疯狂赶路,沈乐成走在平整的路面上时都感觉有点抖。

  吃的也不成,还没地洗澡,衣服连同整个人都馊了,简直就像是刚受难去了。

  修整一个晚上,沈乐成的精气神回来了,呼朋引伴。

  国子监也正好中秋节休沐。

  沈乐成进了预定的包厢,看见与周文砚坐在一起的白和泽时人都傻了。

  他不在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白和泽能跟这三人和平坐在同一个桌子上?

  白和泽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似乎在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