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开口的犯人们
“你觉得会是灰鹭吗？”
下午抓住的那几个瑶氐人嘴巴严实得很, 到现在都没有套出来几个字，木野有些头疼, 不过不过有些线索倒还算是明晰的。
这事儿和银牙一定脱不了干系。三年前内乱之后银牙就不见了踪迹, 估摸着，现在应该就在哪个地方呢。
邵叶坐在自己帐篷里的凳子上，一手抓起画纸正看着, 听到木野问他，他想了想, 弹了弹面前的画纸, 回答说：
“不像。”
确实不像，中午离涯过来说的话不假, 灰鹭确实是因为身体的原因没能过来。
而据灰鹭所说, 他一早就打定了把回鹊送回瑶氐的主意, 至于银牙, 他那边没有联系。
不过银牙怎么会突然来瑶氐这边呢？距离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了, 为什么三年以来都没有动静的银牙, 会在这个时候忽然来瑶氐, 还做出这种事情来。
而且看起来, 回鹊, 应该是一直和银牙有联系的。
邵叶心里也在思索着这件事情，因为找不到头绪，审问也没个结果，他今天看画纸的时候都没精打采的，随手翻翻, 翻到了最后几张。
这幅画的人物变多了, 但是几乎都认不出来是谁, 这个时候, 木野走到他旁边来，看了一眼画纸。
“这是银牙。”
他的手指划过画纸上的一人，这人最明显的特征就是脖子上那串象牙做成的项链，邵叶也注意到了，不过……
象牙项链，不是木野才有的么，邵叶记得木野说过，这是瑶氐首领的象征。
“这个东西？”邵叶说出了他的疑惑，木野说道：
“象牙项链，银牙叔叔也有一串。”
“啊？”
木野顿了一下，解释说着：
“我阿妈跟我说过，银牙叔叔一直很想成为瑶氐的首领，只是后来首领让我阿妈做了。他那串象牙项链，是自己去宣国的时候带回来的，我记得他一直带着。“
邵叶恍然，这么看来，银牙带着象牙项链也好解释了。他的思绪又回到刚才的问题上，那画上的人既然是银牙，那岂不是说……
瑶氐的问题有他一份。
不过，现在显而易见的就是，银牙确实成为了瑶氐的问题，从今天部落里发生的事情就可以看出来。
邵叶的目光又落回那幅画上，这上面画的究竟是什么呢？他正想着，忽然从帐篷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望去，那是个瑶氐的大汉，见了木野，大汉恭敬地说道：
“妃柔长老那边有了新的情况，请您过去。”
妃柔是一直待在那边审人的，那边有了情况，就是说——
这事儿有头绪了。
邵叶放下手中的画纸，站起来，木野转过来对他说：
“走，我们现在过去。”
瑶氐的帐篷处。
妃柔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面前双手被缚住的大汉们，个个都不吭声，个个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妃柔也不着急，就冷眼坐在一边，过了不多的时候，从门外欢快地跑进来一个八九岁左右瑶氐小孩，先看见了妃柔，小孩子很高兴，摇摇晃晃地跑到妃柔身边，张开双臂要她抱抱：
“妃柔姐姐，你终于回来啦。”
小孩子乖乖的模样很是惹人喜爱，妃柔嘴角微微上扬，柔声对小孩子说着：
“对呀，我回来了，小小最近有没有乖乖的呀。”
“小小每天都乖乖的！”小小的一双大眼睛清澈得很，这时候正望着妃柔，懵懂的样子特别惹人疼爱。
“可是，妃柔姐姐回来了，我阿爹怎么还不回来呢？”
小小似乎是无意间又问了这么一个问题，闻言，妃柔笑了笑，轻声说：
“阿爹想小小的时候就会回来。”
“那阿爹是不想小小吗？阿爹怎么能不想小小呢？”说这话的时候，小小嘟着嘴吧，好像委屈又很生气。
“嗯……”
妃柔的话刚说出口，还没来得及回答，突然听见对面被捆着的大汉堆里传出来轻轻的声音：
“小小？”
那声音似乎带着些疑问，但更多的还是不敢相信，更或者说，有一种久别重逢喜极而泣的不可思议。
妃柔和小小的脑袋同时朝着声音的来源转过来，正见刚才无人说话的大汉之中，有一位长相年轻，脸上有一块好像是用刀割破留下伤疤的大汉，眼睛瞪大了往这边看，他的神色除却惊讶之外，似乎还有些惊喜在，一如刚才说那句话的语气。
小小也看见了那刀疤脸长相的年轻瑶氐男人，比起大汉，小小这个小孩子的目光就要雀跃得多了。
也不知是不是刀疤脸的长相太好认了，小小扑腾着从妃柔身上下来，一溜烟跑到那边去，蹦跳着围在刀疤脸的前面：
“阿爹，阿爹，是你吗阿爹？”
看到刀疤脸之后，小小的神色就流露出特别高兴的模样来，她围着刀疤脸跑来跑去，喊着，而刀疤脸在一脸震惊地看到她跑过来之后，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竟把脸别过去，没有理会小小。
小小很失落的样子看着刀疤脸，从侧面看到，刀疤脸紧紧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他的双手被缚在一起，反着绑在后头，动弹不得，小小似乎要望过去，他心下一着急，往后退了些，似要遮住那绳子似的，却不想脚下绊了一跤。
他双手被捆着又不好保持平衡，这时候妃柔走过来，扶了他一把，小小的眼神呆呆地望着刀疤脸的年轻瑶氐男人，出神地说着：
“阿爹……”
刀疤脸又想把脸转过去，妃柔瞥着他，喊他的名字：
“伏获。”
刀疤脸瞬间浑身一怔，在原地动不了了似的，他的脸色很奇怪，好像是憋着什么说不出来。小小这时候天真地问了一句：
“伏获，我阿爹就叫伏获。”
“小小——”
刀疤脸瑶氐男人忽然失声地叫出来，他眼神痛苦地望着眼前的小女孩，妃柔看见，那张有着一条疤痕的面孔上，划过两行泪水。
泪痕浅浅地在刀疤脸的脸上留下印记，他想俯身蹲下来，无奈身后的绳子牢牢缚住了他，小小惊呆了一样望着眼前的刀疤脸，喃喃地说道：
“阿爹……”
刀疤脸不顾身后的绳子，几乎就要半跪下来，他的身子悬在半空，但他仍旧是想要拼命跪下来，声音小了些，但妃柔听得见，他是在和面前的小女孩说话：
“小小，阿爹对不起你。”
小小看到她阿爹的模样，一时间愣在原地，半晌，她忽然绕到她阿爹的身侧，伏获回头看去，小小的手指缠上他身后的绳子，一点一点正在慢慢地帮他解开：
“阿爹怎么被绑住了，小小不要阿爹被绑住。”
伏获神色犹豫地看向妃柔，妃柔的神情淡淡的，没有阻止小小的举动，直到小小把伏获的绳子解开，张开双臂：
“阿爹抱，阿爹抱小小。”
伏获犹豫着张开双臂，眼神向妃柔这边来，见妃柔还没有什么反应，他一把抱住了面前的小女孩。
过了三年又被阿爹抱住了，小小高兴极了，在被抱起来的那一刻就手舞足蹈着。
这时候，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瑶氐大汉，望着妃柔说道：
“长老，安吉他们来了。”
来的正是时候。妃柔望了一眼抱着小小的伏获，他的神色无疑也闪着雀跃，但是后面的其他被捆着的人表情却不太好看了，妃柔望着他们，冷声对后进来的大汉说道：
“看好他们。”
又转头对伏获说：
“跟我来。”
伏获愣了一下，似乎是想回来看看身后的意思，但是小小的面庞那么吸引他，他低了低头，最终没再往后看一眼，而是抱着小小快步跟上走出去的妃柔。
“叛徒！银牙长老会惩罚你的！”
出帐篷的时候，伏获仿佛听见后面喊着这么一句。
他没理会，急匆匆地走了。
在另一处的帐篷里，邵叶和木野在那离等着。妃柔进来之后，先跟他们打了招呼，随后，抱着小小的伏获出现在她身后，妃柔示意他进来。
小小三年没看见她阿爹了，一见着了，就亲密得不行。她的手牢牢地锢着她阿爹，好像怕他再消失不见似的，伏获逗着她，这时候看见木野三人正看着他。
他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忍心丢下小小，木野说：
“不急的。”
但是伏获好像有些着急，邵叶想了想，走了出去，一会儿，后面跟进来个小孩，手上拿着精致的机关小鸟，是完玉。
“小小，我们一起玩机关小鸟好不好。”
小孩子都对这种东西没有抵抗力，小小也一样，她的手有些松开了，可过了没多长的时候，却又紧紧地抱住伏获：
“我阿爹回来了，今天不要机关小鸟。”
完玉想了想，一把拧开机关小鸟的开关，灵巧的鸟儿在帐篷里低飞，一会儿飞到了帐篷口，邵叶把帘子掀起来，小鸟就朝着外面飞去。
这无疑是巨大的诱惑，饶是小小再坚定，她毕竟还是个小孩子，不一会儿，她的眼神也跟着飘了出去，可手还紧紧环住伏获。
伏获轻轻地拍了拍小小，哄她说：
“小小，阿爹有事要和妃柔姐姐他们说，一会儿再来找你好不好？你先跟这个小哥哥去玩。”
小小的眼神收回来，虽然还有些恋恋不舍，但她说：
“不好，我要阿爹。”
伏获有些无奈，对着妃柔他们的表情带着点歉意。随后他把视线又转回小小身上：
“小小，阿爹答应你，就在这不走，你看，不然让这几个哥哥姐姐看着阿爹，好不好？”
这时候机关小鸟适时地飞了回来，完玉又抓起来，走到小小跟前：
“小小，可好玩了，你还没玩过吧。”
小小的心思动了动，她看了看伏获，刀疤脸的青年朝她点点头，带着些鼓励，小小又看了看妃柔，最终，她把手从伏获的身上放下来，伏获又轻轻把她放回地面：
“阿爹保证，绝对不会再不见了。”
得了这一句的承诺，小小似乎终于放心下来，她看了一眼伏获，完玉趁机把机关小鸟塞进她手里，拉着她就向着帐篷外面跑去。
看到小小高兴地跑出去，伏获的心似乎总算是平静下来了。他转头看向先前等他的三人，叹了口气，说道：
“有什么问题都问我吧，我会都告诉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