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枳融又乱想他。
安忏轻飘飘地说:“我哪有什么坏主意。”
向枳融轻嗯了声, 他懒洋洋地站着,一只手插进兜里,居高临下地看安忏。
这个角度, 安忏像蹭他腿的猫一样。
向枳融默不作声地偏过头, 压住在触碰他的情绪:“回去吧。”
来的时候骑车,安忏的腿早就蹬麻了。向枳融问他怎么回去, 安忏毅然决然选择打车回家。
安忏凡事以向枳融为重, 于是想着把地址定位在许愿酒店,他等会走回去, 十几分钟的路程, 也很快。
向枳融没依他,定位在安忏家楼下。
安忏不想因为这些小事和队长争论,索性随他去。上车后, 安忏多付了司机二十块钱, 让他送向枳融到许愿酒店, 这路程五块钱就够,多赚钱, 司机高兴还来不及, 直接答应了。
到家楼下,安忏下了车。
向枳融坐在车上,车窗降下, 冲他说:“安忏,明天见。”
安忏笑着同向枳融挥手:“队长,明天见。”
晚安,好梦。
他在心里补充。
安忏看着向枳融车离去的背影, 念念不舍地收回视线,回了家。
一开门, 裴寻已经在客厅等他了。
裴寻戏谑道:“你这出去走走,怎么走不回来了?”
安忏说:“包厢时间都过了,你们肯定走了。”
裴寻:“还是你有理。”
安忏坐在沙发上,放空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拿起手机,给向枳融点外卖。
裴寻凑过来,见他在看外卖软件,道:“向神不给你饭吃啊?”
安忏解释道:“他没吃饭,我们一起去了小吃街。”
“然后呢?你装胃口小,吃两口就不吃了?”
“….不是,他没吃什么,全程是我在吃。”
“?”裴寻觉得自己有点听不懂普通话了。
向枳融没吃饭,安忏陪着向枳融去吃饭,全程安忏吃饭?
这什么逻辑?
裴寻摸不着头脑。
“所以我想着。”安忏斟酌道,“给他点个外送。”
“你点了什么?”
“鲍鱼饭。”
裴寻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玩意?鲍鱼饭?
这得多贵啊,自己吃面包,真舍得给偶像花钱。
裴寻小心翼翼地问:“多少钱?”
“两百一。”
豪了豪了,这回是真豪了。
“用了券?”
“没。”安忏说,“我怕用了券,他分量少。”
裴寻无语片刻:“几块钱的券?”
“八块钱。”
“……”
裴寻哼出一声气,深深的无力感袭来。
八块钱的券,分量能少到哪儿去??
小粉丝别太离谱了!!
裴寻自知唤不醒迷途的羔羊,这种病还是得找专业对口的精神病院恋爱脑科的医生来看。
安忏已经陷在要什么调料里。
他抽空问向枳融房号,向枳融发给他,问他:【你要来找我?】
安忏没看到消息,填好地址和房间号,选择下单。
返回界面,安忏正要告诉向枳融——
【向神:你要来找我?】
【向神:天黑了,我来接你吧。】
【向神:你来了么?】
安忏愣了愣,没明白向枳融是怎么误会的,他紧忙解释:
【我没过来,刚才给你点了一份外卖,记得拿。】
【明天再来找你。】
向枳融的聊天界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安忏耐心等了一会,没等到消息。他开始翻看自己和向枳融的聊天记录,也没说什么,看着没什么问题,有这么难回答吗?
安忏敲了两下屏幕。
还没等安忏说什么,向枳融回了。
【好,谢谢。】
得到了回复,安忏抿抿唇,没再回消息。裴寻见他喜气洋洋的脸耷了下来,道:“怎么了?”
安忏不知从何说起,想了想:“我刚才给队长点了份外卖。”
裴寻牙酸,这事还要说几遍?
“我知道,不用再说了。”
安忏安静几秒,又道:“然后我去问他房间号。”
裴寻:“?”
“你问他房间号干什么?”
安忏认为这么问题很荒唐:“我点外卖,不问房间号怎么点?”
“酒店的外卖都是放前台的。”
“……”
安忏僵了下,慢半拍地说:“是吗?”
“是啊。”裴寻说,“然后呢,你说完以后他说什么?”
“他把房号发给我了。”安忏紧着牙齿,一点一点的往外吐:“然后他问我是不是要去找他。”
裴寻眼睛亮了亮,但又想到安忏刚才主动问向枳融房号,向枳融先入为主的认为安忏要去找他也没问题。
“你说什么了?”裴寻迫不及待的想吃瓜。
“我就说没过去,给他点了份外卖,明天再去找他。”
裴寻纳闷了:“这回的挺好的啊,他生气了?”
“没,他和我说好,谢谢。”
裴寻更奇怪了:“这不是挺有礼貌的,你在不高兴什么?”
安忏:“。”
是啊,他在不高兴什么。
向枳融道了谢,没跟他客气的给他钱。
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安忏胸口憋了一股气,他无法宣泄,干脆回房间:“跟你说不清楚,我回房间了。”
裴寻:“……?”
安忏直起身子,僵硬地走回房间,关上门。而后整个人直愣愣地趴在床上,头陷进被子里,一副不憋死自己不罢休的模样。
大约过了一分钟,安忏被闷的有点窒息,默默抬起头喘息。
翻了个身子,安忏的身体和脑容量准备罢工。
昏昏沉沉的,他就这么睡了过去。
翌日,安忏睡到自然醒。心系着送裴寻,早早洗了漱,一出房门,裴寻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餐桌上还有他买的早餐,肠粉加蛋加肉。
“怎么才起啊。”裴寻戴着帽子,“再晚点,我可就回家了。”
安忏说:“这次太匆忙了,下次来青柠,我好好招待你。”
“行啊。”裴寻笑着说:“下次见面,你就是全国冠军了。”
安忏说:“我要做世界冠军。”
“口气不小。”裴寻道,“世界冠军的话,那我可更有面儿了。出门在外的名声都想好了,我朋友是世界冠军,谁敢不尊重我试试。”
“你当自己是流氓小子啊。”安忏忍俊不禁。
“男人至死是少年嘛。”
安忏套上衣服:“我送你去动车站。”
裴寻质疑道:“你有车?”
安忏反问他:“我哪来的车?”
“那你怎么送我?”
裴寻说:“你就在家吃你的肠粉吧,我到家了和你说。”
安忏没答应,裴寻来这一趟压根没玩什么,还被他叫着打扫房间。于情于理,安忏都该去。要不他心里过不去。
见安忏亲力亲为,又是搬行李箱又是约车的,裴寻站在一旁等他,没再推辞。
送走裴寻后,安忏折返回家,把裴寻买的肠粉吃完,窝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下午三点,准时找向枳融。
【Sea:队长,你醒了吗?】
安忏忐忑地发送。
向枳融秒回:【醒了。】
【Sea:什么时候出去?】
【向神:我都行,看你。】
【Sea:我准备好了!】
【向神:我来找你。】
这么快,安忏讶了下,回了好,腾地起身去照镜子。
头发太乱了,安忏抓了抓头发,扑腾自己造型,头发蓬点,队长好拍…
来得及,安忏又刷了一次牙。
十分钟刚好结束所有事,安忏换好刚才就找好的衣服,穿在身上。
没过多久,向枳融说:【我到了。】
安忏回他:【我现在下来。】
发完,安忏忙不迭地下了楼。
向枳融今天穿的是冲锋衣,看起来很新,安忏还是第一次见他穿。
“新买的?”安忏熟络地问道。
向枳融说:“来之前没看青柠的天气,青柠的冬天怎么跟夏天一样?”
“晚上还是有点冷啦。”安忏说,“只是下午热一点。”
向枳融可惜道:“我带的衣服都不能穿了。”
安忏顺口道:“穿我的呀。”
话毕,安忏噎了噎,看了眼向枳融的个子,默默闭了嘴。
向枳融见状,短促地笑了声。
“骗你的。”他漫不经心道,“早上起床没事干,把这边街道都走了走,顺便买的。”
“你早上就起了?”安忏诧愕,“怎么没找我。”
“怕你在忙。”向枳融说。
还有就是。
向枳融的行动是突如其来的。
他睡醒原先是想联系安忏的,可当他从酒店房间落地窗往下望时,发现许愿路和他想象中的青柠不太一样。
这里是许愿路,安忏长大的地方。
安忏在这儿读书,工作,跑腿。
他突然很想看看安忏生活的路段。
想法很突然,向枳融的实际行动却很明确,他逛了一圈,似乎没有什么玩乐的设备。最吸引许愿路小孩的是许愿公园的沙滩和健身设备。
小孩们站在漫步机上荡啊荡,坐在跷板上你来我往,公园里有个小卖部,就在公共厕所旁边。公共厕所是翻新的,显得小卖部更加老旧。小卖部最受欢迎的还是五毛钱的糖和五毛钱的辣条。
向枳融回忆到这儿,偏头问安忏:“你小时候是更爱吃糖还是辣条?”
安忏愣了下:“辣条吧。”
他自顾自解释:“外婆不让我吃糖。”
况且糖只有一个,含在嘴里嚼碎了就没了。一包辣条能吃上好久。
“外婆没和你说辣条不卫生吗?”
“我都是背着她吃的。”安忏一本正经地回答。
向枳融被他逗笑:“那你还挺坏。”
安忏不喜欢他说自己坏:“我才不是坏小孩。”
他很少吃辣条的,初中被同班同学忽悠着买了一次,确实上瘾了,等他每天吃一包,连续吃了一周后,惊悚的发现自己钱少了。从那以后安忏就不吃了。
向枳融嗯了一声:“你是乖小孩。”
安忏也不确定自己乖不乖,毕竟辣条是真吃过,所以他没有应下乖小孩的称呼,又是故作无事地转移话题:“我们现在去游乐园吗?”
向枳融说:“你饿不饿?”
安忏吃完就躺着了,到现在还没消化:“你还没吃吗?”
“我吃过了。”
安忏说:“那我们出发吧。”
向枳融听懂他的潜台词:“怎么出发,骑单车?”
安忏总觉得向枳融这话是在调侃他。
“你自己骑吧。”安忏快步走,“我坐车去。”
向枳融迈开长腿,轻而易举地追上,侧头问他:“不锻炼身体了?”
安忏慢悠悠道:“昨天的运动量已超标,今日宜摆烂。”
向枳融说:“那我陪你。”
说得冠冕堂皇,还不是不想动。
安忏斜了他一眼,噘着嘴怪气道:“没关系呀队长,你可以骑单车,我在游乐园等你嘛。”
“这么好心?”
安忏慢悠悠地道下句:“我先玩几个项目,等你到了再出来接你。”
“怕你多走路,我还是陪着你去吧。”
“……”
真会往自己身上贴金。
安忏低喃了句,随他了。
向枳融今儿欠兮兮的,非得找点话题:“裴寻回去了?”
那肯定,不然他怎么可能一个人出来,多不道德。
安忏“昂”了声。
没话说了,安忏想。
还有点惋惜。
早知道多说两句了。
“你今天吃了什么?”安忏开始找话题。
向枳融:“你家楼下的馄饨。”
安忏怔地停在原地:“你去我家了?”
向枳融嗯声:“逛了逛。”
“为什么不上来?”
“怕你在睡觉,不好打扰你。”
安忏唏嘘,早知道向枳融会来他家,他就早点问候向枳融了。
“我早就起了。”安忏说,“但我怕你在睡觉,没敢找你。”
向枳融笑了笑:“没事,还有机会。”
安忏百感交集,人就在楼下,他也清醒着,却这么错过了。
如果向枳融不说,他根本不知道。
“馄饨好吃吗?”安忏问。
向枳融说:“还不错。”
“怎么突然想吃馄饨?”
“看看和云吞有什么区别。”
安忏想,这能有什么区别?只是地方不同,叫的名字不同而已,但他还是很给面子的问了句:“有区别吗?”
“有,王姨做的料实。”
难怪她说要给安忏包馄饨,这小孩就回来了。
王姨的店对安忏羁绊很深,听到向枳融夸赞,他弯眉兴高采烈地笑道:“王姨的馄饨很好吃的。”
向枳融赞同道:“嗯。好吃。”
安忏比了个赞:“有眼光。”
向枳融不敢恭维:“学你的。”
安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某种意义上来说,向枳融比王姨还要实诚。
车到了。向枳融接到电话,司机说在对面,给他们打了双闪。
安忏跟着向枳融一起上车,向枳融分给他一只耳机,放的是昨天安忏唱的那首歌。
司机奇道:“你们俩个男的去游乐园啊?”
向枳融嗯了声。
司机道:“女朋友在游乐园等你们?”
“没女朋友。”向枳融说,“就我们两个人。”
司机笑着说:“我这几天接的单可多去游乐园呢,大多数都是情侣或者一些女生去,很少男生组团去玩的。”
向枳融扯了扯嘴角。
司机见他们不说话,也就没自找没趣。
安忏的好心情被司机这么一说,扫了三分之一,他原本不在意别人的想法,司机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安忏还没觉得有什么。等到他说女朋友这个字眼,安忏心里隐约的不高兴。
他知道,这是对向枳融的占有欲又犯了。
朋友之间的占有欲也这么强烈吗,安忏有些心焦。
胸口很闷,他不喜欢队长身边有别人,谁都不可以。
向枳融换了一首歌,轻耳的音乐流转。
“这首歌叫什么?”安忏小声问。
“大笨钟。”
安忏沉默了一下,嘟哝道:“名字不好。”
“怎么?”
“笨。”
向枳融听见了。
他想。
这小孩还挺记仇。
“那叫他大乖钟?”
“噗…怪死啦。”
安忏说:“你一直给人家改名字,小心人家告你。”
“你不说没人知道。”
安忏挺起胸脯,得意洋洋道:“那我告诉所有人。”
向枳融说:“那你就没队长了。”
安忏一下弯了腰,塌在车座上:“那算了,我替你保守秘密吧。”
向枳融扬唇道:“嗯,真乖。”
司机越听越纳闷,这俩人说什么呢?
怎么扯来扯去的,一男的跟另一男的说乖?
难不成各自在打电话?这也不像啊。
这一路,司机都没再开口。
“…到了。”
等到了地方,司机才堪堪开口,他从后视镜扫后面的两个男人,发现他们的眉眼还挺好看,标准帅哥长相。
这年头的小帅哥都这么不清不楚吗?
下了车,安忏到前厅买了入场的票。小城市就是好,票价也便宜。
安忏拿着两张票,和向枳融一起进了游乐园。
“先玩什么?”安忏跃跃欲试,“跳/楼机?海盗船?玩点刺激的!”
艺高人胆大。
向枳融说:“你想先玩哪个?”
“跳楼机吧。”
向枳融迟疑了下,还是点头:“行。”
安忏兴冲冲地去排队,全然没发现向枳融僵着的身子。
等绑上安全带,安忏的手放在侧面,和向枳融的手背重合时,他被凉得一缩:“队长,你手怎么这么凉?”
没等安忏说完,机器已经启动了。
他全程睁眼,心脏和机器像绑定了某种协议,一上一下,好不痛快。
身旁人都在叫,安忏只觉得新奇,升起来往下看,海盗船都变小了。
旁边的女孩气球脱离手,飞了起来。安忏幸福地对着向枳融说:“队长,兔子飞起来了——”
他偏过头,怔住。
向枳融阖着眼,似乎有些
不舒服,他的嘴唇开始发白,紧紧闭着。
安忏心里咯噔了下。
队长不会…恐高吧?
周遭的声音,向枳融都听不见。
他恐高,所以很少坐飞机,必要行程必须坐的时候,向枳融也会先做好心理建设。
不知怎地,见安忏拉着他一脚,一脸兴奋,向枳融明知道可以在下面等他玩,却还是选择陪安忏玩下去。
他一坐上来,就开始感到身体不适。
刚才是想回答安忏的,可这设备一升高,向枳融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终于捱到结束,向枳融已经全身脱力。他为了不让安忏发现,勉强晃了晃身子。
谁知一回头,就见安忏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向枳融忍着反胃,道:“怎么了?”
安忏扶着他的手走到一边,笃定道:“队长,你是不是恐高?”
被看出来了。
向枳融强忍不适,不想让安忏扫兴,或是内疚:“没。很久没玩,有点生疏。”
安忏一看他表情就能断定了,只是没想到向枳融居然不承认。他别无他法,又不能和向枳融发脾气——安忏是想发脾气的,他不想向枳融为了他委曲求全。
向枳融怎么能因为他委曲求全。
他何德何能。
“下一个玩什么?”向枳融缓了缓,不愿让安忏看出端倪:“海盗船?”
安忏满脸心疼:“我想玩旋转木马。”
向枳融顿了顿。
安忏看出来了。
他放弃伪装,主动承认:“我有点恐高。”
果然。
安忏鼻子一酸:“为什么不告诉我?”
向枳融看不得他这样,看风使舵道:“我忘了。”
安忏不相信:“这怎么忘?”
向枳融回答的很不走心:“不小心忘了。”
安忏拿他无可奈何,向枳融道:“你玩海盗船,我在下面等你,休息一下。”
向枳融很拗,安忏一直这么觉得。
其实他可以为了向枳融改变玩法,可向枳融不愿意。
他不想向枳融因为他委曲求全,向枳融也同理。
安忏不再推却,到海盗船排队了。
他坐在上面,耳机里放着向枳融刚切的歌,是勇气。
安忏倏地笑了声,刚才他一个人要上船,向枳融让他把耳机戴上,他在下面和安忏一起听,就相当于一起玩了。
耳机距离太远时,耳机有一瞬的断联。就像唱歌的人忽地停了几秒,又唱了起来。
海盗船结束后,歌已经换成了你真棒。
安忏被这个棒棒棒绕晕了,四周都是人,安忏没敢笑太放肆,快步向前:“干嘛放这首歌啦。”
“夸你一下。”向枳融扶着他,“安老师真勇敢。”
安忏借机说:“向同学真胆小。”
向枳融说:“向同学只对这事胆小。”
“别的呢?”
“胆大妄为。”
会不会用成语啊,安忏笑得肚子疼。
队长这高材生名号真的不是买来的吗?
向枳融被他的情绪感染,也笑了起来:“安老师,下一个玩什么?”
安忏:“我说玩什么都行?”
“安老师一声令下,向同学马不停蹄。”
安忏故意逗他:“跳楼机呢?”
向枳融面不改色道:“老师,我想休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