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面

  他不爱记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如果今天不是梁言提起,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忆。因为这些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了。

  梁言点到即止,不再多说。

  蒋灼抬手揉捏眉心, 无力地倒在沙发上。

  “第一次见面, 我问他是不是林家的少爷。”

  为了利用两家这层联姻的关系吞并林家,只是后来林知远的乍然出现让计划进行的异常顺利, 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林知远回来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阿衍那段时间过的很不好, 有一次, 我偶然见他被小帽那群人欺负, 不知怎敌,心里却忍不住想要帮他,我其实……并不打算在那时候跟他沾上关系,对我没什么好处,所以并没留下任何痕迹。第二次见面, 他就送了我一枚袖扣。”

  蒋灼说着, 气焰渐消,高贵的头颅像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去。

  他终于感到心虚。

  “原来他高中花小半年兼职的工资买的扣子是给你的啊。”李天逸随口接了一句。

  蒋灼问:“什么兼职你怎么知道的”

  “还我怎么知道, 他的采访你是一点也不知道看啊!”李天逸无语翻白眼:“他一个不受宠的少爷,你以为高兰和林正青对他像对林知远一样拿钱扔着玩林知衍能有零花钱就不错了,他高一就被那俩人断了经济来源, 他靠着奖学金和兼职才活到现在。不是我说你, 你自己觉得哪像他对象的样子了我一个刚认识他没多久的都比你这个‘前’男友了解的深。”

  他说完, 一阵安静。

  蒋灼憔悴的脸上僵持着木然的神态, 大脑在思考着什么, 黑眸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慌乱。

  李天逸跟他毕竟几十年好友, 见他这副样子也于心不忍, 沉沉地叹口气:“他喜欢你六七年了,这段感情也不是说忘就忘的,你现在去跟他多打几张感情牌,说不定还能挽回。”

  他用眼神只会梁言:“第一步就先用那个袖扣,袖扣呢”

  梁言茫然摇头,一无所知的表情。

  蒋灼躬腰,双手胡乱地抓了几把头发,低着头闷声说:

  “扔了。”

  氛围顿时尴尬了几秒,蒋灼无言沉默了一会。

  他做错的事情太多,已经数不过来了。仗着林知衍的爱,他肆无忌惮、横行霸道,如今醒悟的太晚林知衍已经不会原谅他了。

  蒋灼嘴唇苍白如纸,内心的恐惧占据高地,他颤着嗓音说:“是我的错。”

  说完这几个字,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出去。

  灰暗的天空,雾蒙蒙的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束缚着整座城市,将人们堙没在空洞之中。

  “你妈的蒋灼,哎!说一半你干嘛去”

  李天逸担忧的跟个老妈子似的想撵上去,被梁言一手拦下。

  “我觉得蒋总或许已经想明白了,他现在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梁言看着他说:“答案在蒋总那里,他如果想不明白,就算让在这里坐等一辈子,也找不到问题的根源。”

  “……哦。”

  —

  “蒋总。”管家穿着工整的制服大步流星地走来,鬓角急的冒出一层薄汗:“蒋总,我们按照您的吩咐抽干了湖水,仍然没有找到您说的红玉珠手串,却捞到了这个。”

  管家递来一枚白玉珠子,白玉颜色呈脂白色,质地细腻水润,周边一滴红色溅炸,如同冰天雪地里的一枝腊梅。蒋灼凑近一看,白玉珠自上染得是血。

  “从哪找到的”蒋灼颓然,显然心不在焉,

  管家说:“放在一个凹槽里面,包装严实,上面又被一块青石板压着。青石板上长满厚实的苔藓植物,应该存放的有一段时间了。

  这种质地的玉非常罕见,购买渠道并不多。我提前查过,在西都有购买记录的我排查了一些,发现了一些很蹊跷的地方。”

  他说着,从怀里又掏出一张被打印出的照片,照片里是一位年轻的女子:肤若凝脂、白璧无瑕。复古式的穿搭像是上个年代的,不过即使是单调的穿搭,也遮不住她惊人的容貌。

  蒋灼皱眉,眉眼间隐约不耐起来。

  “这位女子叫陈婉,在二十年前离奇失踪,同天,她的丈夫也被一把利刃插入后颈,横死家中,这桩案件至今未破。”

  当然,管家的这些话最惊悚的地方在于照片上的女人——

  一张和江莱晚一模一样的脸。

  他伸手接过照片,仔细端详了一会,不禁嘀咕:“确实像。”

  抬起头,见管家眼神左右飘忽不定,像是在顾忌什么,蒋灼啧了一声:“想说就说。”

  管家点点头:“池塘是当当初夫人设计的,底下铺是黄锈石和花岗岩,一般人想要挖空除非用工具,但工具动静太大很容易惊动周围人,所以我觉得这些东西是夫人自己放进去的,且意义重大,我查到这里时觉得事情不会有那么简单,于是又往深处挖掘。

  我打听到陈婉和许朝其实还有一个刚出生的儿子,未满一岁在政府的帮助下被送到附近人孤儿院,之后被一对刚丧子的夫妻收养,也就是如今的林氏夫妇。”

  醍醐灌顶般的清醒,蒋灼急问:“真的”

  管家却摇头:“许朝夫妇有一个儿子只是传言,不知真假。”

  蒋灼眼中稍稍失落,不过很快镇定下来:“积压几十年的案子连你都能查到这么多东西,只能说是有人压着,不想破不给破。”

  他吩咐管家联系在国外的丁念,这件事情的真相,恐怕也只有她知道。

  当下之重是林知衍,蒋灼来到□□的池塘,由于长时间的打捞,周遭一片杂乱,大部分绿植也被拔出,弥漫着一股新翻泥土的味道。

  一旁的佣人倒苦水:“蒋总,您要找的手串已经捞了好几个月,就跟长了一双腿自己会跑似的,我们——”

  “抽水。”

  蒋灼命令道。就算把□□翻过来,也得把林知衍父亲的遗物给找出来。

  —

  林知衍被关起来已经两天了,手机什么的都被拿走了,电视也不想看,被派来看守他的保镖和伺候的仆人个个跟不会说话的假人一样,冷冰冰的。

  他如今也没有心情跟人聊天了。

  整天厌怏怏的,有时候在阳台一坐就是一整天,蒋灼有好几次拉着他想说说话也不肯开口。

  第三天,蒋灼一整天都没出现,反而是梁言带着人来了。

  二楼客厅静悄悄的,窗户半开,屋外的风轻轻地吹动纱帘,林知衍穿着蒋灼给他选的睡衣呆坐着软垫,他眼下发青,神色疲惫,这几夜里全在想着综艺的事情,根本没有睡好。

  梁言走的蹑手蹑脚,上楼时跟守在这里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些人立刻撤走了,有个女佣走的太急,差点撞翻了花瓶,他手疾眼快扶稳,警告道:“轻点。”

  等人走干净后,他才开口:“小少爷,过几天丁小姐要来,佣人们都在准备,所以可能会稍微有点吵,不过您跟蒋总的公寓已经收拾好,随时可以住下。”

  林知衍转头看着他。

  梁言立马解释:“不、不是的小少爷,您不要误会,丁小姐他是蒋总的母亲,后来跟蒋先生离婚后再嫁到国外,所以我们都喊丁小姐。”

  林知衍轻叹一口气:“我想问——”

  “哦对!我差点忘了,蒋总是让我来把礼物送给你的。”梁言一声惊呼打断了他的下文,然后把放在身上的精美的礼物盒递出来。

  礼物的包装用了一种很高奢的简约风,梁言还告诉他蒋灼为了送给他礼物用了不少的心思。

  他没有收下,而是问他:“一般,我送给他的礼物都被放在了哪里”

  他这几年里林林总总的给蒋灼送出不少东西,但他从来没见蒋灼穿戴过一次,以前自己总觉得是送的太多,蒋灼腻了,现在看来,八成扔了。

  梁言支吾半天,迫于林知衍的惊悚注视下,如实回答:“先、先前确实是收好的,但后来太多放置不下,蒋总就命管家堆在仓库里了。”

  林知衍点头。

  跟扔了也差不多。

  见他脸色不对,只怕聊下去更对蒋灼不利,梁言立刻转换话题:“小少爷,您刚才想问我什么来着”

  林知衍回头,继续盯着窗外:“我离开后剧组怎么样了拍摄还顺不顺利”

  “等您回去接着上一期录,没有蒋总的命令他们不敢继续录制。”

  他内心也松了一口气,这么蒋灼应该疯不了多久。

  他最后问:“那时臣呢,他有没有来找我”

  梁言下意识噘嘴:“没来过。”

  林知衍微微垂眸:“嗯,他没事就好。”

  他刚说完,一道低沉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在我这,你就别想着他能来接你了。上次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只打了他一顿,这次他如果还敢过来,我不会放过他的。”

  林知衍一愣,转过身,看见蒋灼一步一步地走上来,发梢濡湿被捋到一侧,西装裤腿也湿了半截,比平常狼狈了不少,这几天他没有休息好,蒋灼也没好到哪去。

  即使这样,放狠话时周身威压丝毫不减,甚至眼里多了一份狠戾。

  梁言内心突突的跳,慌乱的跳到他们二人中间摆手:“不不不,蒋总他只——”

  林知衍伸手把他推到一边站着,“你是家主想干什么我阻止不了你,所以只能我离开。国内那么大,总有你找不到的地方吧。”

  蒋灼惊诧他的回答,没过两秒心里更难受了,嘴边硬生生地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容:“你还有心思帮着他说话。”

  他低着头走过来,往茶桌上扔了个东西——是被林知远扔掉的红玉珠手串。

  刚被捞上来,还有水渍未干。

  “前前后后下了好几批人,前两天我让人把水抽了,在里边找了两三天才找到。”

  林知衍小心拿起手串,打算回去跟他父亲的遗物放到一起。

  走之前,梁言叫停他:“小少爷,礼物。”

  他再一次把礼物递过去,林知衍盯着看了一会:“你去把仓库里的那些礼物二手转卖了,腾出来地方再扔进去吧。”

  蒋灼:“卖礼物干什么你缺钱了梁言,你去把我卡拿过来。”

  但梁言一动也不敢动,林知衍抬头,认真道:“帮你清理垃圾。”

  “什么垃圾!放屁,想都别想!”蒋灼几乎脱口而出,但抬眼看到林知衍生气的样子,头脑又立刻冷静不少,为难地思考半天,生硬的憋出来一句服软的话:

  “起码给我留两件吧。”

  作者有话说:

  各位爹,逆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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