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二十三号开始的前一晚，苏燃看了一眼手上的套票，终于忍不住决定明天去看。
别扭就别扭点，大不了后期给池海霖发红包，把票钱转给他就是了。
明天去剧场表演的可都是名家，加上剧院售票的时候联合搞了套票优惠活动，苏燃在网络上搜索了一下，发现当下已经很多人后悔说没有买到票，可谓是一票难求了。
现在手上有票，不去看可就太暴殄天物了。
二十三号当天下午，苏燃出发的时候自以为很早，他十八点就出发，但是路上堵了一会车耽误了一段时间，晚上十九点二十他才紧赶慢赶到了剧院门口。
表演时间是19：30分，每场可以提前三十分钟入场。
苏燃觉得还好，他这个点到，算是不早不晚，但是当他检完票走进大门到了里面，才发现可以容纳几千人的剧院现场已经是座无虚席。
当苏燃找了位置坐下，刚定定神，这时候帷幕拉开，表演已经开始了。
这场跳的是《敦煌》。
苏燃来之前很好奇，在网上查了一些评价，网友们对《敦煌》的美和魅力都是赞不绝口。
在他的印象中，也是第一次接触敦煌这个题材。
苏燃的位置很靠前，看的也非常清晰，舞蹈演员的衣着非常美，藏蓝色和暗红色交织着，开场就显得非常神秘。
舞美很优秀，舞台背景也是敦煌壁画，明丽的飞天像和下方略有些暗色调的青山，舞蹈演员踮起脚尖转动，裙袂飘飘。
这个位置连舞蹈演员指尖的灵活的动作都可以看清楚，这让苏燃对送票的人多了一点好感，暗自心想这票的位置是真好。
视线里的舞蹈演员被托举起来，完成飞天的动作，她们的飘带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看的苏燃有些神往。
突然间，舞台的灯光暗下来，音乐节拍也慢下来，正当苏燃凝神去看，期待下面的一幕时，突然间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气味。
像是……什么东西烧着了？
整个昏暗的剧场，也只有舞台上的光比较显眼，苏燃扭头发现观众席不远处出现不正常的明亮，有人慌张的喊着：“着火啦！是火！”
陡然间，人们就慌乱了起来。
距离火焰最近的观众慌张的往后退去，在黑暗中也顾不上踩到了谁的脚，只管说：“走，快走，着火了。”
前排的观众慌作一团，这时候，后排的有些观众还尚未发现发生了什么，有些还安心的坐着等待舞台上的表演。
看到混乱的场面，苏燃思索一秒就有点害怕拥挤出事，他顾不上太多站起来踩在椅子上，打开手电筒对着剧场边的观众照射过去，口中大喊着：“开灯，开灯，拿消防器过来。”
但这一分钟，已经与前一分钟不同了。
有尖叫声传来，发现着火的人更多，纷纷站起来往后拥挤着想要离开。
前排的过道一时间挤满了人。
一片拥挤尖叫声和议论怒吼声，还有人问哪里着火了。
苏燃即使站在座位上喊着：“边上的人拿灭火器，开灯！不要挤当心出事儿，边上有安全出口，走安全出口更快。”
他连续喊了好几遍，在这一片慌乱中，也不知道有几个人听见他说的话。
距离苏燃位置近的两个女孩听见他的叫嚷，倒是很快反应过来，她们一边从位置站起来往外走，一边大声说：“别挤别推，当心踩踏事件！”
距离门口比较近的观众有反应过来的，按下了距离他们最近的一盏灯的开关，帮忙维持秩序。
此刻舞蹈演员们发现了混乱，舞台上的表演也已经暂停了。
有人开始拨打119消防电话报警求助。
也有聪明人听见传话，开了灯呼喊着：“侧面有安全出口，不要都往后边挤，去安全通道也可以离开。”
***
池海霖刚刚在附近的停车场停好车，有点忐忑的想着，他好像是来的有点晚了。
表演早就开始了，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入场。
他拿着票在入口被工作人员拦下了，说：“真不好意思，您已经迟到了。现在表演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这时候您进去会影响其他人观看。要不您稍等一下，待会幕间休息有一段时间，您那时候可以再入场。”
池海霖抿着唇，有点失望。
他抬手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手表，感觉到幕间休息还有一段时间。
正当池海霖思索这段时间要做点什么打发一下，突然见到好几个人从入口处冲了出来。
不，不只是几个人。
在池海霖一脸茫然的时候，已经有十多个人从入口处又奔跑出来了。
他喃喃低语：“这是怎么了？”
看到出来的人慌张的表情，瞬间池海霖心里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试图拦住一个人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池海霖刚伸出手臂拽住一个男生的胳膊，问他：“你们怎么都出来了，是不是里面发生了什么？”
男孩表情惊恐，咽了咽嗓子气都喘不匀没开始说话，他还没反应过来。
池海霖突然就听到出来的一对大妈和大爷对着工作人员大喊着：“着火啦，里边着火了。快打119，想办法救火！”
听到出现火灾，池海霖整个人脑子“嗡”了一下。
苏燃在里面。
池海霖打眼看去，发现跑出来的这些人里没有苏燃。
着火了，但是苏燃还没出来。
他顾不上想什么，逆着往外汹涌的人流就往里面冲过去。
刚才和池海霖交谈的工作人员打完119报警讲清楚位置，一抬头，他就看见池海霖窜到前面，从门口往里面挤，发现挤不进去，池海霖回头看了一眼工作人员问他：“安全出口在哪里？”
工作人员下意识给他指了指方向，见到池海霖猛地又冲了过去，他气的不行：“小伙子，你干什么去，里边着火了，你上赶去找死啊！”
“停下。”
池海霖没有停止奔跑。
事实上，在漫长的一生中，他很少像现在这样卖力地奔跑过。
池海霖粗喘着，从安全门往里面走，进去的路上被踩了几脚，他疼的直皱眉头，却没有停止步伐。
进门之后，灯光大亮着，一眼看去还有些乱。
苏燃呢？
他在哪里？
慌乱拥挤的人群中，池海霖乍一看根本就没看到他想要找的人影。
池海霖往旁边一看，就看到了不远处有一个灭火器。
他不假思索，冲过去双手拿起来灭火器，就去找火源。
救火也是救人，池海霖没想太多，等到他一路询问慌慌张张的冲进观众席的第七排找到火源的时候，没看到非常严重的大火。
池海霖眼前出现的，是烧焦了的几张座位。
除了金属架还有形，海绵垫已经全烧坏了，乍一看去触目惊心。
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苏燃联合其他几个勇敢的热心观众，先后拿着剧院角落里的灭火器努力的把火扑灭了。
他们反应速度不算忙，然而这火也已经把第七排连着的座椅烧着了一小半，不难想如果晚一点会是怎么样的场面。
苏燃没事。
苏燃把火灭了。
看着眼前安然无恙的背影，池海霖眉头不自知的舒展开。
苏燃听到脚步声回头看过来。
池海霖下意识把自己手里的灭火器藏到身后，笑的有点呆傻的对着苏燃说：“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苏燃看到池海霖身后露出一半的灭火器，笑了笑说：“不是什么大火，已经扑灭了。”
池海霖目光留恋的看着他，干巴巴地说：“火灭了就好，待会我把这个灭火器再放回去。”
苏燃站在原地看着池海霖转身走了两步，像是要去放灭火器。
没想到他突然又转身走回来，拉着苏燃的手臂说：“发生过火灾的现场不宜久留，你别站这里了，有安全隐患。咱们一起把灭火器放回去先离开这里，这场表演改天再看。”
苏燃抬头，放眼看去，是已经空荡荡的剧院。
舞台上早就没人了，观众席就更不用说，也没几个人还在这里面。
苏燃怅然若失，刚刚还好好地看演出呢，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变成现在这样了。
唉，这场表演他是想看也看不成了。
苏燃点点头，拎着沉沉的灭火器，跟着池海霖走了出去。
池海霖觉得苏燃步伐有点慢，回头看着他。下一秒，池海霖走近一点拿把苏燃手里的灭火器单手拿过来，调整一下位置，往苏燃身后退了一步。
似乎是看出来苏燃脸上的不舍和惋惜，
池海霖走在苏燃的身后，一边催促一边安慰，告诉苏燃不要舍不得走：“以后肯定还有更好的舞台表演可以看到，出了这种事，剧院方面说不定也会补一场演出。现在安全第一位，不知道火灾怎么发生的，这里有安全隐患不能留。”
“别不高兴，灭火及时你没有受伤，这已经是老天保佑。”
池海霖此前从未见过苏燃这么勇敢的一面，真的是又自豪又为他担忧。
好在苏燃没有受伤。池海霖百感交集，甚至觉得自己有点自私，刚刚有一瞬间，他不想看到苏燃去做热心勇敢的市民去救火，更想苏燃不要遇到这种场合、或者遇到这种场合也希望苏燃先保护好自己首先离开危险的环境。
太危险了，池海霖听到着火没见到苏燃出去，都感觉苏燃身处一个危险的环境。
只有此刻，池海霖站在苏燃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才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放下手里的灭火器走出安全出口，池海霖一直忐忑的心，此刻才安静一点，逐渐平缓下来。
池海霖盯着在他身前的苏燃，心里反复念叨着：苏燃没有事，没有受伤，真好。
苏燃不知道现在的池海霖心里在想什么。他刚刚听到池海霖的说的话，突然感觉这个人也不是那么糟糕。
起码池海霖说的有一句是对的，这场火被及时扑灭了，无人受伤，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走出剧院，夜色微凉，星星已经降落下来，点缀着漆黑的夜幕。
苏燃回头，低声对着池海霖说了一声：“谢谢你的票。”
池海霖已经很久没见过苏燃对他这么客气了，他语气急切的说：“不用谢，你喜欢就好。这回出现火灾你肯定没看尽兴，我下回再帮你选一张好的票。”
“不用了，这样就好。”苏燃看着池海霖认真严肃的表情，莞尔一笑：“再见。”
“再见。”池海霖看着他即将走远，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苏燃，我能不能。”
“什么？”苏燃疑惑地回头。
池海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能不能，加你的微信或者别的联系方式。”
苏燃犹豫一下，对着池海霖说：“微信吧，我把票钱先转你。”
“不不，我的票就是送你的，不用钱。”池海霖不是想要这个。
但是苏燃扫码加了微信，冲着池海霖摆了摆手：“我说给就给，回头我发红包，你到时候把红包领一下。就这样，我先走了。”
池海霖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苏燃远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机上刚加的微信头像，嘴角缓缓浮起来一个微笑。
然而看着聊天界面先出现的不是“你好”“现在可以聊天了”这种打招呼的话，而是直接冷冰冰的甩出来一个红包，池海霖的心又酸涩起来。
他盯着界面的上的红包，一点也不想领过来。几张套票而已，没想到现在他和苏燃生疏至此，池海霖嘴角的微笑逐渐变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