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红岸大学的九十周年庆,作为知名校友,为学校捐助过实验楼食堂和体育馆的池海霖收到了一张共同庆祝的邀请函。

  池海霖早就叮嘱助理把这件事情排上了日程。

  他当天早早的就做好了准备,穿着很显精神气质的宝蓝色西装,出发前配好相应的袖扣和胸针,只是在打领带的时候,他的手指略有些生疏。

  倒不是不会打领带,只是以前和苏燃在一起的时候,打领带这种小事,从来不是他亲自动手。

  在记忆中经常是苏燃低着头在帮他打领带,他会妥帖的、温柔的靠在他身前或者背后,修长的十指灵巧飞快的把领带挽的很漂亮。

  通常做完这一切,苏燃会抬头看他一眼,眼神里写满不自知的温柔和缱绻。

  想到这里,池海霖有些怀念。他的手指无意识的停了片刻,然后他意识到自己又在思念苏燃,以至于不知不觉发了会呆。

  池海霖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冷笑,他垂下眼睫收回思绪,结结实实的把领带打好。

  出发之前他跟管家说了一声中午不回来吃饭,提醒对方晚餐尽量清淡一些,这才拿起车钥匙出门去了。

  校庆活动上午9点正式开始,在那之前,是暖场的节目,池海霖不耐烦在接待室坐着,索性通过校长的安排,在一个学校老师的引导下在学校散散步顺便参观一下新的在他投资下建设的校园设施。

  他们最先去的是实验楼,之后按照池海霖的意愿,去了舞蹈房。

  实际上,领路的年轻老师不太理解这位校友,去舞蹈房的路上,他提醒过对方:“今天校庆,上半天不上课。这个时候的舞蹈房里基本是没有几个学生的。”

  “我知道,只是看看。”池海霖走上楼梯,拾级而上。他神色淡淡的,没有做出过多的解释。

  这可叫领路的老师心里犯了嘀咕,看看?对着空荡荡的舞蹈室能看到什么呢?超大的镜子,还是光洁的地板。

  大佬校友的想法可真难懂。

  实际上,就连池海霖本人也不清楚,他为什么来到这里。

  他一间一间的路过这些空荡荡的舞蹈室,想要停下脚步,又下意识往前走。

  一直走到二楼最东边的舞蹈室,看着230的标识,他这才停下脚步。

  站在门外,可以看到里面的灯光亮着,此时有音乐伴奏声音从门内穿透过来,依稀听得见脚步声。

  此刻居然有人在里面。

  池海霖一怔。

  领路的老师笑了笑,说道:“可能是今天校庆节目的同学在里面排练,您要进去参观一下吗?”

  对方正打算敲门,带池海霖进去,池海霖却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当对方回头,疑惑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池海霖低声说:“算了,提前看到就会失去惊喜感,还是不打扰她们了。”

  惊喜破碎的感觉池海霖不懂,但他记得苏燃谴责的眼神。

  很久以前,性格还是笨笨的苏燃为了在他的生日当天给他惊喜,花了很多时间在舞蹈室练动作,但当时的池海霖一无所知。

  有天下雨,池海霖无意中从顾曜口中得知苏燃困在舞蹈室没带伞。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软了,明明那天下午还有别的事,尽管满脸写着不耐烦,但他还是手持一把大黑伞,走到学校南区的艺体楼进了舞蹈室。

  他很少去接送苏燃练舞,对这栋楼也生疏得很,即使知道苏燃今天所在的房号,也废了一会儿功夫。

  当他找到苏燃所在的舞蹈室时,这小笨蛋还在很专注的跟着音乐跳舞。

  池海霖收了湿淋淋雨伞,推了半扇门看他动作,非常安静的站在门外等他结束。

  随着音乐声旋转、旋转,苏燃做完最后一个动作,他面向舞蹈室的镜子微笑时,正巧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池海霖。

  苏燃的笑容未减,兴奋的走过去看着池海霖,“池哥,你怎么来了?”

  池海霖抬了抬手中的雨伞,语气很淡:“下雨了,顺路来看看你带没带伞。”

  到底顺不顺路,苏燃还是很明白的。他接过伞,踮起脚抱着池海霖的腰在他下颌上亲了一口。

  苏燃有些微喘,但他笑得很甜:“我刚刚都没听到你的脚步声,你等我等多久了?”

  “没多久。”池海霖松开虚扶着苏燃腰部的手,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我们走吧。”

  “等我一下。”苏燃说,“等我歇口气,待会穿上外套再走。”

  他说完,走到一边席地而坐,拿毛巾擦了擦汗,尽量让自己的呼吸稳下来。

  见到池海霖盯着他,苏燃粗喘一口气,还笑了笑:“刚刚我跳的舞好看吗?”

  说不不上来什么原因,想起几分钟之前,苏燃弯腰时无意中露出的那一截白皙勾人的窄腰,池海霖就有点心热和莫名的不爽。

  他违心的说,“不好看,有几个动作太傻了,最好先别上台跳。”

  他这话说完,苏燃脸上的快乐笑容就消失了。

  苏燃“哦”了一声应了。

  片刻后,他有些情绪低沉的看着池海霖,再一次确认问道:“真的不好看吗?”

  池海霖意识到刚刚的话有点不妥当,但他不想改口,委婉的绕了个圈子:“再练一段时间,换套衣服说不定就可以了。”

  苏燃当时的眼神就写满不开心,池海霖后来送礼物哄他也没能让他开心起来。

  直到池海霖生日当天,宴会散后,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存在的房间,苏燃穿了一套特别漂亮的衣服,搭配音响灯光,眼神忐忑的为他跳了一支很美的舞。

  说真的,人很很美,舞蹈动作也很美。

  但是池海霖一点惊喜的感觉都没有,只剩下无尽的懊恼,因为他意识到苏燃是因为什么一直不开心。

  池海霖为之前所说的话感到后悔。无论过了多久,想起来还是会后悔。也不知道为什么,仅仅是一件小事,总是忘不掉。

  可能那天苏燃的眼神失落了,后来池海霖有时候会想如果那一天,他没有去接苏燃,或者稍稍晚一会就好了。再或者,假设他没有脱口而出那些不负责任的话,也许惊喜就不会被打碎。

  关于这件事,他一直没找到机会对苏燃说抱歉,只是有点微妙的后悔。

  这件小事已经过去很久,但此刻站在同一个舞蹈室门口,池海霖下意识的不想进去看。

  他告诉引导他观光的老师,不要打扰学生排练节目,自己接下来希望去学校的体育馆看一看。

  在前面带路的老师非常好讲话,立刻带着池海霖掉头,因为有一大段距离,所以他提议坐上校园观光车去体育馆。

  至于他说的校园观光车门口就停了一辆,看起来为了欢迎校友和各路大佬,在布置上面下了一番功夫,观光车上都挂了几个彩色气球。

  池海霖瞟了一眼,感觉这车有点傻,“要不步行吧,就当锻炼身体。”

  “也好,也好。”王老师没有意见。

  站在池海霖一边的秘书组其中之一的女士也不敢发表任何意见,她踩着高跟鞋尴尬的笑了笑,池海霖看到皱了皱眉。

  “还是坐观光车吧。”他改了口,“坐观光车速度快一点,距离校庆开始时间也不多了。”

  他说完,一马当先坐上了这布置上略有些傻气的观光车。

  秘书组跟在池海霖身后也上了车,秘书琳达松了口气,看着观光车启动缓缓的向着前方行驶。她心想老板还是很英明的,步行哪儿有坐车舒服。

  她心里刚默默地夸了两句,就见到大老板抽风了似的,抬手喊着:“停车,停下来!”

  当车子停下,众人一头雾水看着他跳下车朝着前方的人群冲过去。

  池海霖穿过了三三两两并排走过的学生,似乎在急切的在寻找什么人。

  秘书琳达工作时间不久,印象里的池总平日里脸上都是沉稳胜券在握的淡漠之色,头一次看到他这么慌张的神态,似乎突然变了一个人。

  几个秘书追了上去,王老师气喘吁吁的跑到池海霖身边,关切的问道:“池先生,你在找人吗?是不是遇到熟人了,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

  池海霖茫然的看着远处,没有发现熟悉的身影,他最后环视了一周收回了视线。

  他说:“没事,我可能看错人了。”

  池海霖心里自嘲的笑了一声,苏燃已经去了另一座城市,怎么可能在这里看到他本人呢?

  或许是他太冲动了,看到一个三分相似的背影就以为是苏燃回来了。

  方才跳下车的那一瞬间,他真的是被思念冲昏了头脑。被冷风一吹理智下来,他才感觉自己在做蠢事。其实仔细一想,苏燃主动回来见到他的能性很低微。

  池海霖嘴角有一丝淡淡的苦味,如果早知今日会这样想念苏燃,当初他就不该那么轻易同意和苏燃分开。

  相隔万里的两座城市,不同的工作重心,再想每天见面、亲密无间,那是痴人说梦。

  池海霖转身上车,和秘书团以及王老师简单说了几句,继续去体育场参观。

  等最后校庆活动开始,他坐在大礼堂观众席前排看节目的时候,心里提不起一丝喜悦。

  学生时代很多次的活动,坐在他身边和他低声讨论节目精彩好玩的人是苏燃。

  那时候苏燃经常抱怨,“咱们俩位置太靠后了,都看不太清。”

  如今池海霖坐在观众席最清晰的位置,身边却没有了那个爱看热闹的人,说不后悔都是假的。

  他和礼堂所有开怀笑着的学生都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界限,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别人看热闹,池先生只感觉他们有些喧嚣。

  这时候小品节目结束了,学生们都在鼓掌叫好!

  池海霖脸上也勉强挂起微笑,他也跟着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