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倔强的人有时候也会没有勇气
两天后林亦书出院, 距离开学也只有一周，余下的时间她几乎都待在旅馆里为夏路三人教课，而沈呈像是人间蒸发，他从不来旅馆, 也联系不上, 就连肖山见到他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林亦书去工厂找过他, 他闭门不见, 夏路气得将她拖走，那之后就再也没人在林亦书面前提起沈呈了。
开学前夕，林家派司机过来接她, 临走前朋友们都来送她, 但也不见沈呈。
林亦书一直弄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躲着她, 她做错了什么吗？可他竟然连一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她。
似乎……和梁佑没什么两样。
林亦书收回望着远方的目光, 身旁的夏路轻声说：“别等他了, 男人都很坏的, 你不要被他们偶尔表现出的好给骗了！”
林亦书点点头，“你们每天都要温习, 我会经常检查你们功课的。”
杨泽懒洋洋一笑, “知道了, 你回去好好的。”
宁大海把车门拉开, 还知道伸手护住林亦书脑袋，林亦书知道他外表粗矿但是心细如发, “下次见，大海哥。”
宁大海立刻用力点头，嘿嘿笑道：“你路上小心点。”
等林亦书上车后, 宁大海却瘪了瘪嘴好像要哭了，他连忙把车门关上, 把头别开用袖子胡乱擦脸。
三人站在车尾相送，直到车拐弯不见也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杨泽最先离开，又回头看到两个傻乎乎的人，高喊道：“走啦！回去读书，只有读的书多了才有机会去庆源，才能在庆源找到一份工作。”
……也才有机会离她近一些。
宁大海茫然：“读了书就真的能去庆源吗？我们哪里来的钱去？”
夏路好笑的扯住他耳朵，“笨蛋！”也往前走追上杨泽步伐，“赚呗！赚到就存起来，不抽烟不喝酒，我就不信我存不到去庆源的钱！”
宁大海眼睛亮起来，“去庆源找鸢鸢！”
“你以前不是讨厌她嘛，现在一口一个鸢鸢叫得比谁都亲热。”杨泽随手扯根草叼嘴里，偏头调侃他。
宁大海耿直脖子：“我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人都会变的！”
杨泽煞有其事点头，其实宁大海是他们三人中最单纯的一个，讨厌和喜欢都来得很直白。他当然会喜欢林亦书，因为她不会像别的人那样嫌弃宁大海粗鲁，还会笑眯眯叫他哥哥。
宁大海从前最崇拜沈呈，现在都听不到他提沈呈名字，反而每天只会说“鸢鸢好厉害，认识好多字，懂的真多！”然后被林亦书哄着废寝忘食地学习。
她好像总有本事让别人喜欢她。
三人回去的路上竟遇到沈呈，他坐在山岗那里，因为地势高可以看到棉台镇大部分的地貌，也能望见林亦书离开的车辆。
沈呈看到了他们，但没开口，三人站在下方也没打算和他说话。
“走吧。”杨泽拉上夏路，夏路瞪向沈呈，“假惺惺。”
宁大海什么也没说，埋着脑袋跟在同伴后面，最后山岗上就只剩沈呈形单影只。
山风吹起他的衣角，他穿的是去接她那身衣服，原原本本的接她来，原原本本的送她走。
直到再也看不见林亦书的车，太阳都落山后，沈呈才慢慢起来往回走。
*
车直接开到林家别墅，已经有人在等，田沁，林徊，就连梁佑都来接她了。
田沁和林徊向来和梁佑不对付，两人离他几米远，压根儿不搭理他。
兴许是因为上次和梁佑闹别扭，林亦书又一直没有接他电话，这次车停好后，梁佑竟然主动上前替她开车门。
他西装革履，是林亦书从前高不可攀的矜贵模样，今天却俯下身伸手邀请她下车，眼里露出的欣慰笑意仿佛在夸她真的很棒。
“欢迎回来，亦书。”
林亦书从前迷恋他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从没见过哪个男人像他这样一举一动都迷人，既有成熟男人的稳重，又偶尔会露出包容宠溺的神情。田沁骂他会吊人，林亦书以前总是不觉得，今天却慢慢皱起眉。她好像从来没有看透过梁佑，有时候他会嫌她笨，嫌她啰嗦，对她爱搭不理，时而严肃时而放纵，有时候又会像现在，故作低姿态来讨好她。
以前她被这样捉摸不透的举动弄得神魂颠倒，现在只觉得乏味。
林亦书第一次没有理会梁佑，把目光放在田沁身上，“沁沁。”
田沁愣了下，很快在梁佑身上扫过一眼，走上去把他推开，伸手把林亦书从车里牵出来，“怎么样，累不累？”
梁佑被挤开，神色微凉。
林亦书摇摇头，乖乖喊林徊一声哥哥。
林徊刚刚也很意外林亦书竟然没搭理梁佑，幸灾乐祸看他一眼，故意在梁佑跟前夸张的“哎”一声，“快进屋吧，你爸妈，还有爷爷奶奶都在等你。”
林亦书被簇拥着离开，而梁佑站在原地没人理会。他看向林亦书背影，奇怪得皱眉，从前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林亦书立刻就会抛下所有人围在他身边，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焦点。
她这次回来怎么变这么多？
不对。
梁佑很快否认这个想法，林亦书虽然喜欢他，但总归是个千娇万宠的小姑娘，可能这次脾气有些大才会给他难堪，只要哄哄就会好了。
他跟随着进屋，立刻就听到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林亦书坐在两位花白老人中间笑眯眯说着话，把两位老人逗得合不拢嘴，那是她的爷爷奶奶，也是现在学术界了不起的两位泰斗，平时外人难求一见，可这两位老人却只对林亦书偏心。
梁佑视线右移，那里坐着一对中年夫妻，男人是国内有名的茶商大亨林正泰，他旁边的优雅女士是现在国内知名大学的教授周蔷，他们是林亦书的父母，也是最疼宠林亦书的人。
这样一家人无论在学术界还是商界都有建树，要是成为姻亲，梁佑的事业会全面开花，攀登至人生的顶峰。
心里想着这些，梁佑不动声色坐下来听着他们的聊天内容。
“真没想到我们鸢鸢在棉台镇竟然交了这么多有趣的朋友。”奶奶握着林亦书的手，慈爱的眼神里毫不掩饰疼爱与赞赏，“我们鸢鸢心地好，相信你的朋友们一定会懂你的用心！”
“是啊，要不是林徊露出马脚，我还不知道我的女儿竟然做起了公益。”林正泰假意责怪林亦书，却掩饰不住语气中的自豪与骄傲。
爷爷很意外：“哦？鸢鸢还做公益？这好啊！我一直以为你还是小囡囡，没想到已经有这样的境界！你放手去做，需要什么帮助尽管来找爷爷！”
林亦书点点头，孺慕地依偎到爷爷奶奶身边，心里有一瞬的难过，家人这么包容支持她，可她以前好像全部的心神都放在梁佑身上，从没真正的在意过关心她的人，去过棉台镇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拥有的东西多么宝贵。
她没有淋过什么雨，但也可以为正在淋雨的人撑一把伞吧。
林亦书想做这样的人。
*
梁佑一开始以为林亦书只是使性子，没想到她回来后从没到他面前晃悠过，反而搞起公益，据说她的基金会帮助不少贫困的人渡过难关，还帮助几个贫困的重病患者做完手术成功活下来。
她似乎沉浸在怎么帮助别人里，早就把他抛到九霄云外。
悠娜让他宽心，安慰他林亦书这样的举动是在引起他注意。
梁佑工作也忙，就没太多心思深想，一来二去似乎只是林亦书刚回来那天见过面，一直到她开学都没再见过。
开学那天林亦书照常去学校报到，辅导员告诉她，“这次迎新晚会，学校决定由你和医学系的沈呈为代表一起向新生致辞，发言稿是需要我准备还是你自己准备？”
沈呈这个名字从她回到庆源后就在刻意忽略，突然听到，还是免不了愣住。
“林亦书？”辅导员见她走神好一会儿，叫了几声她名字。
林亦书反应过来，“我准备吧。”
辅导员笑笑：“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如果不舒服的话我和校长说一声，换个人。”
林亦书已经能明白沈呈躲着她是不想见她，她现在不喜欢勉强谁，“嗯，是有些不舒服。”
辅导员说好，“那我换个人。”
林亦书从办公室离开时并不觉得轻松，田沁经常说她虽然脾气好，但是很倔强，可能真是这样。
既然沈呈不想见她，她也就不见他了！
“这次迎新晚会，学校准备让你和艺术系那边的学生一起发言。”经过医学系办公室时，林亦书忽然听到里面中年男教师的声音，紧接着熟悉的低润嗓音传来。
“不用了。”
是沈呈！
林亦书微愣后，还是不自觉挪动脚步靠近办公室门。
老师没什么意外：“好吧，我想着你对这些也没什么兴趣，那我让我带的研究生去。”
“好。”沈呈原本准备离开，身旁有学生随口一问，“那教授，这次艺术系那边谁来发言？”
教授随口一答，准备把发言稿随便丢开：“好像是叫什么林……林亦书？好像还是什么校花。”
教授笑了笑，“都不知道谁评的，你们小孩子花样就是多。”
原本要丢开的发言稿忽然被沈呈一把拿过去，“教授，发言还是我来吧。”似乎怕话说慢了教授就反悔，他语气飞快，把教授都逗乐了，意味深长看看他紧紧捏着的文件夹，“你从来对这种事不感兴趣，怎么突然……？”
“我想尝试一下。”沈呈很平静的回答，双眼平平目视前方，就是不敢和人对视。明明告诉自己要远离，可还是忍不住想多看她一眼。
教授笑着凝视他难得的紧张，忽然语出惊人，“你该不会喜欢这个林亦书吧？”
沈呈猛地抬眼，捏文件夹的手指更紧几分，门外林亦书心口重重一跳，火一样的温度窜上脸。
沈呈没有回答，可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答案。
教授没有继续逼问，“你想去就去吧。”
沈呈拿着文件夹出门，却在门外遇到个低垂着脑袋的人，怎么看怎么熟悉。
她慢慢抬起头，一张红润粉透了的漂亮脸庞，竟然是林亦书。
沈呈瞳孔慢慢扩大，忽然明白过来她刚刚一直在外面听到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