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罗祐频频打量林逾静,林逾静扫他一眼,“你到底有什么想说的?”

  “罗叔叔,你开车不专心哦,”林吱吱小腿悬空,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爸爸说开车要一心一意!”

  罗祐眼睛一亮,道:“我们吱吱都会说成语啦,这么厉害呀!”捧完小的他又扭头对着大的,道:“刚刚那位赵先生……我看还不错。”

  林逾静猝不及防睁大眼睛,他看了罗祐好一会儿,直把林逾静看得心里发毛,他浑身不自在地动了动,缓缓说道:“他就是我之前给你说的那个鼻孔朝天的二逼。”

  这误会可大了,有求于人的赵珏将他那副傲慢的架子尽数藏在谦逊的皮囊之下,罗祐今日这么一见,还以为林逾静这铁树终于有了开花的机会,结果没想到赵珏就是那个盛气凌人的二逼主管?

  “还以为……”

  林逾静打断他,“他人品怎么样暂且不论,反正一看就和我们这种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你想什么呢?”

  “什么叫我们这种人,小林同志,你阶级思想不要这么强好伐?”说完他偷偷瞄了一眼看着窗外的吱吱,小声道:“我上次说那个学金融的,下次一起出来喝个酒?”

  林逾静外形条件不错,如果不是身份证上实打实写着出生年月日,出去说自己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也有人信。

  可他整日里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没什么娱乐活动自然就没有结交新朋友的机会,罗祐看他单身这么多年,最近起了给他介绍对象的心思。

  “你一个直男,上哪儿找来这么个……人给我介绍?”林逾静用狐疑的视线打量着他,罗祐仿佛就等着他这么一问,兴高采烈道:“我和他是好几年前工作原因认识的,那时候不知道他是…..呢,后来他在朋友圈发他对象照片我才知道。”

  好歹车上还有个小孩,俩人没把话说得太明白。

  罗祐:“本来我俩已经没啥交集了,直到前段时间在一个饭桌上碰见了,人家刚恢复单身,和我关系可好,我觉得他人也不错!”

  林逾静点了点头,“既然人家不错你就好好交这个朋友。”

  目的地到了,罗祐把车往边上一停,回头问道:“啥意思,你是见还是不见啊,你之前不是说想找个专一过日子的吗?我看他和前任处那么多年,应该符合你的择偶标准。”

  把座位上昏昏欲睡的小丫头抱进怀里,林逾静摸了摸她的头,朝罗祐说道:“你说他专一又刚恢复单身,难道就这么点时间就够他把前任从心里扫干净了?”他推开车门,“我没什么恋爱经验,不敢找这种心里有人的。”

  罗祐被他说得愣了一下,好半晌他看着关上的车门扒着窗对林逾静的背影喊道:“诶你这借口也太不瓷实了吧,人都没见过你怎么就知道别人心里还装着前任?这样,我回头去问问?”

  林逾静敷衍地点了点头,背对着罗祐挥挥手,他抱着手里的林吱吱想到,自己现在这个情况哪里还敢找什么对象?林逾静觉得自己一向是个运气很差的人,或许年轻时对恋爱有过憧憬。

  可是现在,谁会愿意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喜欢和他在一起?林逾静垂眸看着自己骨节红肿的手,一到深冬,这双手就会冒出紫红色的冻疮,有时候这冻疮还会流出难看恶心的脓,如果处理不好,春天也会留下一层黑紫黑紫的疤痕。

  林逾静伸出空手在阳光下照了照,那是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左手中指有一株长长的墨黑色尖毛草图案,如果忽略掉食指骨节的肿胀,那双手就像精心雕琢过的艺术品一样耀眼夺目。

  可惜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指腹上边布满了厚茧,有时候他拿手指摸过林吱吱的脸,小丫头会立马缩回脖子,抱着他的手说有点痛。

  就是这么一双饱经风霜的手,有谁会愿意一直握着呢?

  不过还好,爱情不是生活的必需品,林逾静抱紧了怀里的小丫头,觉得就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酒吧里边的气氛已经炒得非常热烈了,耿展鹏凑到他的身边,挨着他耳语道:“看你正前方那两个地中海老头,吃别人豆腐呢。”

  赵珏连眼神都没抬一个,耿展鹏是个不怕死的,八卦道:“看来你这场澳洲之旅不太愉快啊?”

  赵珏心里有个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对方是他在老地方工作时带的实习生,长一张娃娃脸,父母是高中教师,说话温柔有涵养。

  不知道是哪一点触动了赵珏这个大男子主义的保护欲,他作为上司手把手带着人家实习到入职,俩人在一起共事两三年左右,于思源突然辞职决定回家全职备考,拿到国外高校offer后迅速出了国。

  赵珏和人家共事两年没察觉到喜欢,人家辞职了走了才意识到喜欢。

  于思源备考期间的雅思老师还是赵珏找的,借着朋友的名义替他打理好了一系列相关事宜,最后亲自把人家送了出去,于思源走的那天赵珏大醉一场,到最后也没厚着脸皮表白。

  要用赵珏的话来说那就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寻思着自己在于思源离开前表白也没什么用,不如安心在国内守着,等他学成归来,到时候再正式的表个白,从此俩人双宿双飞,恩恩爱爱。

  他嘴上这样说着,这两年却往澳洲跑了不少趟,每次都是于思源遇上什么问题,他则像个老父亲一样千里迢迢赶去陪着人家。

  要耿展鹏来说,赵珏就是给人当工具人而不自知,但这话他是万万不敢搬到台面上来说的,不然以赵珏那副臭脾气,俩人至少得冷场一个月才能和好。

  以往赵珏每次回来都是喜气洋洋的,唯有这次,面色忧虑地把耿展鹏喊出来喝了一场闷酒,他什么也不说,耿展鹏这儿也问了那也问了,索性直接道:“怎么,你终于认清于思源对你不感兴趣的现实了?要不哥们给你介绍个新弟弟,保管你看一眼就爱上。”

  这话一出脑袋被人捶了一拳,耿展鹏泪眼迷离地捂住脑袋,嘴里喊了一声操。

  赵珏一把站起身来,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搭在臂弯处,朝耿展鹏冷冷道:“明天还得上班,回了。”

  临海在地理位置上是实打实的南方地区,冬天的冷风阴冷潮湿,迎面一吹把赵珏的酒意拍撒七分,他脑子里想到这次见到于思源的情形。

  说实话,对方刚过去那段时间因为语言不通外加环境陌生吃了不少苦,每次一打跨国电话听着他沮丧的声音自己心里就揪着,逮着机会就往他身边飞。

  这么坚持不懈了一年多,眼看于思源回国在即,赵珏满心欢喜的以为俩人马上就能修成正果,哪成想这次过去于思源带他和那边的同学一起吃了饭,对方是个身材高大的健身爱好人士,往那一坐像头熊似的。

  赵珏以前也在电话里听于思源提过这个同学,他原本以为那只是个普通朋友,直到这次三人坐一起吃饭才琢磨出不对劲来。

  于思源对男生下意识的贴近与温柔体贴的声音都显得那么刺眼,一个二十五六岁,比赵珏小了整整十岁的小年轻,却比他更得于思源的喜欢。

  要说不甘心是不可能的,于思源的推荐信他帮着弄,老师他给找最有经验的,出国前后各项事宜都是他帮着料理的,这里边时间精力与金钱赵珏一点没少付出,结果最后就落得这么个下场,赵珏有点钻牛角尖。

  冷风吹来,赵珏揉了揉山根,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一个尾号3728的电话号码,没有备注,但赵珏打了这个电话几十次,甚至被拉黑过,对这串尾号早已烂熟于心。

  林逾静发了条短信过来,上面标注了见面的时间与地点。

  赵珏这才想起上次他和林逾静约在明天,如果不是对方主动提起,他都差点忘了,赵珏扫了一眼消息,回了个ok的手势过去,对方没再回了。

  他对着信息框直愣愣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微微叹了口气,收起手机朝家的方向走去。

  没办法,赵珏早过了遇到一点不顺畅就需要靠酒精麻痹自己的年龄了,他经济独立多年,知道对于一个成年人而言,没有什么能够比工作更重要。

  就算今夜一醉方休,明日太阳升起,他照旧得把自己捯饬得光鲜亮丽,对着不喜欢的人说一串违心的鬼话。

  这一切竟然仅仅是为了让对方撤回一封投诉信。

  赵珏觉得自己简直流年不利,他从业十年,这还是第一次被家长投诉,说是职业生涯滑铁卢也不为过。

  但又确实是自己做错了,他错在没有当时拉着林逾静去警局索赔补漆费用,反而在自己上班的地盘对着人家冷言热讽,最后给自己挖了个坑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