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 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翟清俊的神色。根据这几天翟清俊表现出的性格，他现在是有些慌张的，不自觉地就咽了咽口水, 担心他会不会一怒之下又把自己怎样。
在身体素质这方面，八年时间不能改变任何，他面对翟清俊, 就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一秒……十秒……
许川默默等着自己的判决书。
但翟清俊却迟迟没有动作, 他像是在思考什么, 站在窗边, 脚步没有半分移动。
半晌后，在许川紧张的目光注视下, 翟清俊轻轻吐了口气，脸上看着没什么表情，问他：“我明白了，你就是觉得我应该跟个女孩在一起，是吗？”
“……”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好像是这样的。
许川木讷地点了点头，莫名补了一句：“你以前不是一直……喜欢女孩吗。”
“谁告诉你我……”翟清俊被他一句话惹得又有些恼火，但是刚出口又压下了，他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问：“你觉得我说喜欢你, 只是因为你离开我了，我不适应？”
虽然这句“喜欢你”只是出现在一个反问句中, 但是许川还是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不自然地用手背贴了贴脸, 避开翟清俊的注视。
“难道不是吗？”他反问回去。
听到这个答案，翟清俊不知所谓地笑了一声, 对他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把我当什么呢。”
他思索了半晌，还是想问。
许川不自然地咬着下唇，松开后，认真地说：“朋友。”
“好。”收到这个意料之中的最坏的答案后，翟清俊很快地应了一声，然后指了指门口：“你走吧。”
就这么轻易地被放走了。
门被人从里面拉上的时候，重重的“嘭”一声，让许川回过神来。
他这算是被撵出来了吗？
因为在里面胡言乱语了一通，翟清俊终于还是受不了他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关紧的房门，最终还是走了。
……
隔天一早，许川顶着两个显眼的黑眼圈出现在了单位。
他毕业后直接签了这家企业，在企业的研究院里从事相关的产品研发工作。虽然刚入职没几天，但是研究院里人不多，常打交道的、负责板块接近的人彼此之间都认识了。
昨天刚刚在饭桌上一起吃过饭喝过酒的负责人，提着文件就直奔许川这里来，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调侃一句：“许工昨晚干吗去了，这黑眼圈，国宝似的。”
“失眠了。”许川如实说。
“那还真是不巧，今天忙，你得跟我去公司开个会。”负责人无奈地摊摊手，“那边要求你必须参加这个调研会。”
既然是工作，许川自然不会推脱，他脱下外套，问：
“什么时候？”
负责人拦住他挂衣服的动作，微笑：“现在。”
……
上午十一点半，卓珂已经在这个咖啡厅坐了一个多小时了。
涉及到企业的案子都很麻烦，约好了早上来开会，她本以为能跟着学到点东西，没想到压根没进去，就被拦在了外面。
美其名曰，涉及企业内部信息，只能让主要律师参会。
“咱们在这儿等几分钟吧，那边结束了一起去吃饭，还没到饭点。”
突然有人一边推门进来一边聊天，吸引了卓珂的注意，她回头看过去——
是一个一米七几，看着三十来岁，头发却所剩无几的男人。
南方男人好像确实是不高。
她自从下飞机之后，见到的最高的男人就只有翟律了。
正这么想着，后面跟着又进来一个男人。
个子看上去妥妥一米八了，最主要的是——长得真好看啊。
卓珂无聊了一早上，这会儿眼睛都亮了不少。
她观察了一下，这男人瘦瘦高高的，看着年龄不大，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穿着颜色很素净的风衣，腿看着又长又直。
脸好，身材好，很标准的帅哥。
“一杯热牛奶，不加糖。”
“许工习惯真好，牛奶好啊，对身体好。”前面进来的男人夸赞道。
卓珂看到被叫做许工的男人表情有些无奈，解释道：“不敢喝咖啡，今晚再睡不好，我明天可能需要请假了。”
距离不近，但卓珂还是凭借自己良好的视力，看清了男人眼下两片过分扎眼的黑青。
很快那两人也落座，巧的是就坐在了卓珂的斜后方。
她往后靠了靠，拿出手机一边跟闺蜜聊天一边听。
-报告，发现个帅哥
-速速上照片
-不敢拍啊！
“许工是北方人吧。”负责人和他闲聊几句。
许川：“是。”
“还适应这边气候吗？”
“还好，我对气候不敏感。”
“你之前读书都在多伦多吧，我以前去那边交换过一段时间，感觉气候上跟北京挺像的。”
北京。
又提起这个地方了。
许川目光在负责人脸上疲惫地扫了一眼，答道：“没在北京待过。”
“以后肯定有机会，咱们公司北京那边还有研究院呢。”负责人说。
-你上司不在？你这么摸鱼看帅哥
-开会去咯，我被拒之门外，他最好是先别回来，我多看会儿他再来
卓珂心里刚默念着叫翟清俊晚点回来，眼睛一瞥——
咖啡厅外围都是单向玻璃，能很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情况，那个臭着一张脸迈着长腿拽得二五八万的、正往这边走过来的人，不是翟清俊是谁？
卓珂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
似乎到了统一的下班点，咖啡厅这会儿进了不少人。
卓珂正襟危坐，清清嗓子调整了一下状态，内心提醒自己，一定要装出很期待很开心的样子。
她一转头，刚好对上刚刚推门进来的翟清俊的目光——
这男人今天心情好像特别差，脸臭，眼神凌厉得要杀人似的。
卓珂被这眼神杀得噎了一下，但还是很快举起手挥了挥，开心微笑：“翟律，这儿。”
她这会儿保持着回头的姿势，余光还能看到帅哥，她的声音似乎吸引到了帅哥的注意——他愣了一下，好像想回头看，但又不知道为什么没回过头去。
目光时不时地在自己脸上看两眼。
该不会是真命天子吧，这么轻松就吸引到他注意了吗？
卓珂的笑容稍微真心了一点。
翟清俊冷着脸几步就走了过来，路过她旁边的时候没情绪地问了句：“你在这等了一早上？”
他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坐下的一瞬间，卓珂看到他僵住的脸色。
他目光像是落在她身后的某处……怎么有点像小帅哥那边。
卓珂咽了咽口水，忍住没有回头看。
在她没看见的地方，许川整个人也瞬间僵硬住了。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十分短暂地碰撞了一下，没撞出火花，倒是掉了一地的冰碴。
许川率先收回目光，不自然地手都不知道要放哪里，很刻意的问负责人：“抱歉，刚说到哪了？”
“翟律，翟律？”卓珂连着喊了几声，翟清俊都没反应。
“翟律！”卓珂提高音量。
翟清俊蹙眉：“怎么了。”
那边许川也被这把高音量的一句“翟律”又带走了思绪，对上负责人疑惑的目光时，他揉了揉太阳穴，抱歉地说：“太困了，总走神。”
“其他人还在开会吗？”卓珂问。
“吃饭去了。”
“啊？那你怎么不一起去。”
“啧。”翟清俊收回目光，看向她，“我去吃饭，给你扔这儿？”
卓珂眼睛亮了亮，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就不太好说话，今天格外脾气臭的人，居然是个好人呢。
不是都默认实习生的命不是命吗？
“那我们也吃饭去吧，下午还开会不？”卓珂问。
“下午去见个当事人，你也去，做记录。”翟清俊说，他借着余光看许川，偶尔假装不经意地用正眼扫一眼。
许川的手一直握着牛奶杯子，食指无意识地曲起，在杯子侧壁抠抠抠。
翟清俊看着他的小动作，眯了眯眼。
许川像是被他的视线烫到了似的，突然就收回了手。抬眼和翟清俊的眼睛对上，一秒后又移开，不自然地扫过了卓珂的后脑勺，视线多停留了一两秒。
让翟清俊抓了个正着。
哦。
原来他坐立难安是因为这个啊。
“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翟清俊收回目光，落在卓珂身上，他微微前倾地坐了些，语气突然放柔和了，连带着脸色都缓和下来了。
卓珂被吓了一跳。
这男的怎么这么阴晴不定的。
“啊，我吃什么都行，看您，看您。”卓珂赶紧说。
“听你的吧，你选，我请。”翟清俊微笑。
卓珂：？
好想打开微信，跟闺蜜激情吐槽一下，上司好像一秒中邪了。
“我、我没什么想吃的，那要不我看看吧。”她硬着头皮打开手机，夹缝中给闺蜜发过去一个“！”，然后在翟清俊目光注视下，慌张地开始翻看附近的店面。
“翟律，有忌口吗？”卓珂随口问。
“有。”翟清俊往后靠了靠，余光刚好可以看到许川，他故作随意地说：“我不吃豆角。”
“那还挺少见的。”卓珂点了点头，随口搭了句，少不少见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翟清俊看上去真的很奇怪，她不敢补回答翟清俊的话。
万一下一秒又变脸了怎么办。
自己的命自己惜。
“吃腻了。”翟清俊说。
许川耳朵像是被扎了一下一样，他手指颤抖了一下，满杯的牛奶一晃荡，洒出来了一片。
他往后缩了一下，盯着桌上的狼藉，愣了几秒才抽纸擦桌子。
负责人也帮着擦，一边擦一边说：“下午要是没什么事，许工你就回去补个觉吧，你这我看着也挺害怕的。”
许川一阵羞恼，耳朵都红了，他表情皱皱巴巴的。
“谢谢，不用了，晚上回去再补也一样。”
他话音落下后，思绪几乎一秒就飘远了。
确实早该吃腻了，他是个一道菜吃十几年也不会腻的人，却从来没注意到翟清俊也陪着他吃了这么多年。
换换口味挺好的。
这个女孩子看着也挺好的，还很关心他，吃饭还会问他有没有忌口。
刚刚看到了正脸，长得也挺漂亮的，看着很舒服，应该是翟清俊会喜欢的类型了。
他一边在心里跟自己重复地说着“挺好的”，一边心头忍不住有些难过。是什么时候吃腻了的呢，是不是高中的时候就已经腻了，如果是，怎么当时没有说。
他掉进了一个奇怪的牛角尖里。
悲观地觉得，这好像是翟清俊放弃他的一个象征。
他这么快就变回去了？
果然，他天生就是喜欢女孩的，就应该跟女孩在一起啊。
这不就是自己希望的吗。
那边两人好像是商量好了，站了起来，从许川身边走了过去。
翟清俊突然停住了脚步，往后退了一步，微微低头看着局促住的许川：“好巧啊，这儿都能碰见你。”
“……”
许川呆滞地应了声：“挺巧的。”
卓珂震惊，她这阴晴不定的上司人脉这么广？连她刚发现的帅哥都认识？
她忍不住插了一句：“翟律，朋友啊？”
翟清俊心说问得真好，他抓着卓珂的袖子，把她往回拉了两步，指着她给许川介绍：“我们律所新来的实习生，年轻，优秀，工作能力也强。还挺有耐心的，我开了一早上会，就在楼下等了我一上午。”
卓珂一愣，头都不敢回了，也没心思看帅哥了，笑容完全僵硬在脸上。
翟清俊在她胳膊上拍了一下，她立刻反应过来，抬起手僵硬的打招呼：“哈哈哈，你好啊。”
他话音一落，翟清俊就满意地笑着，指着许川给她介绍：“我以前的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