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得很。
翟清俊套上睡衣, 洗漱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床,被子一掀开, 地下居然压住昨天被他扯松了领口的白色毛衣,样式眼熟,是许川昨天穿的那件。
他放在鼻子跟前闻了闻, 味道很熟悉。
他把毛衣叠好, 放在一边, 计划等会儿带走。
……那许川穿什么走的?
翟清俊拉开衣柜翻了翻, 他也记不清家里衣柜到底挂着哪些衣服,但是心里作用, 他觉得这儿一件衣服都没少——
毕竟这都挂了不知道多久了,一闻都知道有一股长期落灰的味儿。
他回过神来,看了眼床头,自己的一堆衣服团在那里,他抓起来抖了抖, 果然上衣不见了。
“……”
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翟清俊脑子里正想着许川,摸过来心猿意马地“喂”了一声,声音听着有点荡漾,把对面人吓得半天没敢开口。
等他不耐烦地又问:“你谁?”
对面的人长舒一口气, 清脆的女声通过手机传出:“翟律,我是那天分在你手底下的实习生。”
翟清俊眉头一皱, 半晌才记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翟律,故意伤人那个案子, 当事人有位家属想见见您,您看这个时间上……”实习生试探着问, “明天行不行?”
“明天周天。”翟清俊脸立刻就拉下来了。
实习生大气不敢出:“那个家属周一就要被接走了,这也是没办法了吗不是。”
翟清俊烦躁地在额头上搓了搓。
他一有正事要办,工作就找上来了。
“知道了。”
“翟律,您看几点方便?”实习生问。
“帮我看眼机票。”
“啊?”
“我不在北京。”
“哦哦,……啊?”
“啊什么啊,叫什么名字你。”
翟清俊看着叠好的白毛衣,挣扎了一下,左右闻了闻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味道,没闻出来,才换上了。
他抓了抓头发,听到对面的女孩慢吞吞地说:“卓珂。”
“嗯,卓珂,看眼机票。嘉文市到北京的。”
卓珂看了最近的一趟在下午五点,晚上八点到。
她一边帮翟清俊买票,一边没话找话地关心了一句:“翟律,周末回家探亲吗?”
翟清俊穿上大衣。
“抓人。”
卓珂:“啊?”
“通缉犯。”
……
果然是人一忙起来就什么事都找来了,这事儿玄乎得就跟“能吃苦的人有苦吃”一样,讲不出道理,就是邪门。
他一连从周天早上忙到周二晚上,终于得空给单明发了条消息:
-跟许川说,别让我逮到了。
单明回了两个害怕的表情包,过了会儿发来:
-OK,没理我。
意料之中。
翟清俊合上箱子,拍了拍手上不怎么有的灰尘,打算洗个澡。
单明:你又惹他了?
翟清俊搭着浴巾站在门口,劈里啪啦地打字:什么叫“又”?
单明:大哥,他那天那个恨不得给他来一刀的劲儿,我不信你没惹他
翟清俊:我给你来一刀都不可能给他来一刀
单明:……
单明:你对人别那么凶,我刚见他那会儿,他看着真挺可怜的
翟清俊手指在屏幕上悬空,半天打不出一个字。
脑海里全是那天在医院,许川穿得干干净净的,坐在那写字,头发很顺,看着很乖。
单明像是能感知到他的难为,很快就继续发来消息。
-我在那个包子店门口遇到他的
-你知道不?
-十二中门口那个
-他清早的买包子,我以为他晨跑路过,结果一看那脸色,惨白惨白的,一看那样子就低血糖
-这两天他带他叔来看病,拿药,我催着他去查了下,贫血也挺严重的,不知道这几年日子怎么过的
“哎我操。”翟清俊看着一条一条弹出来的信息,突然心里怎么着都不舒服,梗得慌。
他把手机扔外边儿,决定不看了,先洗澡。
单明再多说点,他就连洗个澡的心思都没有了。
等洗完出来,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第一件事就是给单明发消息。
-回你了没
-回了
-我看看
-没聊你,人家谢谢我呢
-那也给我看看
屏幕前的单明一咂嘴,这人真是有病了。
他截屏之前看了几遍许川的消息,就是谢谢他,这两天麻烦他了之类的客套话,真不知道这有什么看头。
但还是把截图过去了。
单明:翟清俊好像找你呢,你们咋了这是
许川:没事,最近真是麻烦你了
单明:不麻烦,看病吗,医生应该做的,以后有事儿也可以找我
许川:不用了,我叔叔耳朵好多了
许川:谢谢
单明:老朋友了,客气
许川:哈哈,忘了你跟翟清俊是朋友
……
读到这,翟清俊没忍住,笑了一声。
他关掉截图,单明刚好发来一句“这有啥好看的”。
翟清俊:你傻逼啊,阴阳怪气你呢,你听不出来?
单明“我操”一声,聚精会神地盯着聊天记录又看了一遍,愣是没看出来哪有问题。
单明:少挑拨离间,现在就我能联系上他,你嫉妒死了吧
诶,就是傻逼。
翟清俊嘴角的笑怎么都压不住,他敷衍地回了句:对对对,回头请你吃饭。
看,许川这个人,根本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好人样子,也根本不是什么没脾气不爱说话的善茬儿。
他就是不说,说出口的话,每一句都好品,动不动就带点刺儿,就是刺太软了,没几个人能听出来,除了翟清俊。
……
出差地点是位于南方沿海地区的一个没有机场的城市,飞机转动车,下午三点出发,等到地方已经将近八点。
饭局已经在候着了,翟清俊连行李都是卓珂给拿回酒店的,他先带着人直奔饭局去。
这种性质的饭局,他向来是滴酒不沾,听着一桌子的人来来去去打着擦边球,翟清俊轻车熟路地陪着把擦边球又打回去。
他这个软硬不吃的态度,让桌上有人急到了脸上,无端地因为一道上错了的菜,教育了服务生半天。
翟清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出。
服务生一直道歉,桌上那道菜其实也没人动过,刚放桌上不超过三十秒,服务生就折返回来取菜了。
“哪桌点的菜。”翟清俊在两人都红着脸不说话的时候,出声打个圆场。
服务生指了指旁边:“隔壁的。”
“嗯,你去问问,人家不介意的话就端走吧。”翟清俊说,说完和那人又笑着说:“咱们企业文化也是以和为贵吗,不用太在意我这个外人,我知道徐总也是为我想,没事儿,我跟咱们公司的企业文化观念上特别合得来。”
等闹剧结束,服务生顺利把菜撤走时,翟清俊突然起身:“去下洗手间,你们聊。”
他刚出去,眼睛无意识地朝隔壁看了一眼,那服务生眼尖地发现他,隔着距离对他双手合十举了个躬。
隔壁包厢里有人被这个动作吸引,顺着服务生鞠躬的方向看了过来——
翟清俊脚步突然停住。
——这个穿着白衬衣,看上去坐那还挺有样儿的,此刻刚一看过来就立刻把目光移走的,侧脸都写着心虚的人,不是许川还能是谁。
他舔了舔后槽牙,无意识地笑了一声。
似嘲讽,嘲讽老天——
真会玩儿啊。
嘲讽许川——
看看,还逃呢,出差大老远的,吃个饭都能让他碰上。
顺带嘲讽命运——
一次次的分离又怎样呢,他们天生就有缘。
许川一整个晚上坐立难安,旁边不停有人悄悄问他:“许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他闷半天,说:“酒精过敏。”
旁边一个男人咧开嘴笑他:“又没让你喝,空气里挥发一下你也过敏?”
“……”
虽然翟清俊没立刻就找上来,但是许川还是觉得浑身刺挠,一晚上哪哪都不舒坦,心一直吊着,临走前了都落不下。
“许工,扶我一下,我可能得去吐一下。”刚笑他酒精过敏的男人这会儿喝得脸看着跟过敏也没区别了,出于人道主义,许川还是扶了他一把。
“你们先走吧,许工照顾着我呢。”男人对前面走着的其他人说。
一群人就这样分成了两拨,许川面无表情地把人扶到卫生间,站在洗手台跟前听着里面人不停地“呕”。
听了会儿,突然觉得有点冷了。
南方这阵子温度还没降下来,他这些天都穿衬衣,从来没觉得冷过,不知道是不是卫生间空调开大了。
他刚抬头找风口,腰上就突然搭上来一只手,许川猛地颤了一下,惊恐地侧头看过去。
就见翟清俊没什么表情地站在他旁边,没看他,看着里面,问:“那人谁?”
里面的呕吐声弱了下来。
“同事。”
翟清俊了然,点了点头。
他收回目光,落在许川身上,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
干净没什么褶皱的白衬衣,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西装裤穿在他腿上看着意外得合身——对,许川腿很长,他一直记得这点,是当时看他换衣服发现的,当时还看到——
翟清俊目光落在他腰上,此刻衬衣被扎在裤子里,皮带系着。
其实那天晚上他摸了个够,能确定许川没胖也没瘦太多。
但是不知为何的,此刻看着他的腰,总觉得比他记忆中的、想象中的……还要细呢。
他第一次见许川穿这么成熟。
是的,即使他们已经26岁了,他也要用成熟来形容。
在他的记忆中,许川一直是少年的样子。
八年时间像是被压缩成了薄薄一片,他眼里,许川就是一下子成熟的。
“许川,你这腰,我现在把你腰带抽了,裤子会直接掉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