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耽美小说>误入眉眼【完结】>第34章 敢动一步试试

  洪齐柏吃痛地爬起身,骂骂咧咧朝地上啐了一口。他身侧还有两个随行的手下,手忙脚乱又是拍灰又是擦脸。

  “少爷,你没事儿吧....... ”

  手下擦脸的动作一僵,脸瞬间皱成了柿子饼。

  “傅荣卿,你——”话没说完,两股温热水流顺着脑门儿淌下来,迷着了眼。

  洪齐柏下意识抬手去接,鲜艳的红滴滴答答落在手心,“啊...血?”

  竟然吓晕了,两个手下没能扶住,踉跄跌在地上。

  商昀秀看完这一幕才扭头回去,握着一杯水慢慢地喝,也顺势挡住唇边流出的笑。

  洪齐柏这一趟是听他爹的话和商昀秀来学怎么谈生意,本事没学成,反而被送了医院。今天的买卖只能谈到这儿,商昀秀吩咐福祥回洪宅知会洪锦文一声,自己则站起身主动要送客。

  二爷面无表情展开臂膀,拦住走在最后的人,吩咐道:“唐轶,帮商老板送送客。”

  “得嘞。”

  人都下去,楼上剩下一片狼藉和他们两个人。傅荣卿不看他,视线绕过弯弯曲曲飘叶子的枯树杈望见了祥乐汇的招牌,距离远,就看到个鲜艳的小点。

  “又回那破地方窝着了?”他问。

  商昀秀点头,刚才还看着傅荣卿,这会儿别开了视线。楼下搭的戏台还有声儿,台下正中间空出的位子是二爷刚才坐的。从傅荣卿下车入园起,商昀秀就注意到了。

  “洪锦文到底有什么好?”傅荣卿摸了一支烟出来,没摸到打火机,于是把烟夹在指缝间,转身懒懒得依着走廊扶手,“他能给的我也能给,要不你跟着我干,多少钱你说。”

  “多少钱?”商昀秀捏着阳台扶手,松松紧紧,低头瞥见他手上的烟。刚才给合作商点烟用的火机还在身上,正好。他抽走傅荣卿手上的烟,送到嘴边,接着抬手挡着风帮他点着,“二爷,能把傅家给我吗?我贪心,想要全部。”

  “好。”

  “嗯?”商昀秀以为自己听错了,点着烟忘了收回手。

  不料对方又接一句,“当傅家的儿媳就什么都是你的。”

  商昀秀不知如何应对,紧张地放下手,把火机摆在阳台面上。

  “但你不行,我不要你。”傅荣卿一口焦熏的烟雾全吐在了商昀秀的脸上,欣赏他眼睫轻颤和躲避的小动作。接着掸掸烟灰,被风一吹,也都落在商昀秀的发上,脸上,衣服上。

  风吹乱的头发有几缕还在荡,惹得鼻梁还是眼皮不知哪一处隐隐泛着痒,商昀秀被熏得咳嗽,胸口起伏也不知扯到了哪一处,胸腔传来的疼形容不出具体。

  他咳嗽完接着看傅荣卿和他手上的香烟,“我试过好几次,还是适应不了这股味道,就算我屏住呼吸不去闻,身上还是会诚实地起疹子。”说这话时,他甚至觉得脖颈开始刺痒,浑身不舒服了。

  商昀秀:“二爷说不要我,这才合情合理。我们大到身份阶级,小到性格习惯,都不合适,何况中间还有个世俗常伦。”

  傅荣卿手里的烟顿时变得烫手,他用手指硬生生捏灭了,挥散余烟,哼笑一声道:“商昀秀,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动不动就自卑成这样,自己都瞧不上自己,还指望谁能瞧得起你?”

  楼下来了一辆绿皮救护车,是来接洪齐柏去医院的,商昀秀觉得没什么可说了,准备下楼一起去趟医院。

  “敢动一步试试。”傅二爷不讲理惯了,盯着商昀秀,表情淡淡,完全捉摸不透他到底想做什么。

  商昀秀没动,直到救护车走了傅荣卿还在看他,周遭的空气好似越来越稀薄,一口气总也吸不足,浅浅地哽在喉咙,没留多久又得还回去。

  “我刚才和你说的,跟着我,你考虑的怎么样?”傅荣卿问。

  商昀秀不出声,他在摇头。

  傅荣卿感觉心里头有一股火窜了上来,烈焰绕心,灼得他烦闷,于是一把抓着商昀秀的手,拽过来搂着腰,低头去嗅他的味道,蛮横地揉进怀里,不管对方是不是疼了,在他爱的位子,那方柔软的侧颈磨磨咬咬。

  商昀秀惊得屏住呼吸,扶着他肩,挣脱不开来只能尽量带着他从显眼的阳台往里靠,“傅荣卿...你不要这样...”

  “纠正你的想法,”傅荣卿咬完抬手擦嘴,欣赏自己留在他身上的红色吻痕和牙印,这会儿绅士的保持了彼此的距离,仿佛混账的不是自己。

  二爷说:“身份阶级这种表面上的东西是人给的,没什么稀奇,你想要我也能给你。至于性格习惯更是不值一提,要是有心,想改成什么样不行?”

  “在我这世俗算什么?全凭我乐意。”傅荣卿望着他的眼睛,“商昀秀,在你身上的礼貌和客气,今天用完了,下次见面我会毫无顾忌,随心所欲。”

  二爷错开他,率先下楼。

  商昀秀站着不动,等这人重新回去听曲儿才匆匆下楼离开。

  他比洪锦文先到医院,坐在病床边,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正在削苹果。

  洪齐柏血淌得吓人,都是皮外伤,能吃能动。他无聊看着商昀秀,不知道是光线问题还是什么,大概能明白傅荣卿眼里的商昀秀是什么模样了,确实有点滋味。

  商昀秀余光察觉到他的眼神,忍着把苹果削完,片一小块下来递给他,“洪少爷,尝尝?”

  他在笑,整个人跟窗边透进来的昏黄日光一样,柔柔暖暖。

  洪齐柏嚼着苹果,忍不住琢磨,以前光顾着讨厌这个人了,平阳男风馆里有几个能有商昀秀的姿色?平阳玩戏子玩男人再常见不过,他尽管自己不好这一口,玩一下也不是不行。

  嘴上羞辱哪有身上来的爽?

  洪齐柏想通了,用下巴点一点果篮里的黄梨:“再削那个,我也尝尝。”

  “好。”

  “你又惹了什么祸!”洪锦文大步进来,最近身体又见不好,还咳血了,要不是现在没多少力气,他就给病床上的人一拐杖,“滚下来,我以为是要死了,能吃能喝躺医院做什么?”

  洪齐柏穿鞋下来,边说:“爹,那个傅荣卿他踩了我一脚,我还回去理所应当吧?结果他直接给我踹翻了,欺人太甚!”

  “好端端的你惹他做什么?”

  提到傅荣卿这个名字,洪锦文心闷头痛,心情更不好了。医生进来和他大致说了洪齐柏的伤情,听说没什么大碍不用住院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没让你娘来,她来医院只会哭天喊地干丢人,你回去给她报个平安!”

  “是。”洪齐柏没动,指了指人,说:“爹,让商昀秀跟我一起吧,今天我来得晚,他们谈了些什么我都没听见。”

  “你在家待着,这事儿不要你管了。”洪锦文愣是等洪齐柏出去了,才说:“昀秀,你陪我去湖边走走。”

  商昀秀点头,搀着洪锦文下楼。

  医院下来五十来米就是一个修筑精巧的人工湖,不怎么大,贵在悦目。这个季节荷花败了,不见萧条,各色鲤鱼守在湖边等着投喂,偶尔蹦起来一条,溅起不小的水花。

  洪锦文走到湖心的亭台里,坐下来休息,喟叹道:“这都修得这么好了,我和你爹娘才来平阳那会儿,这一片都是芦苇杂草,哪有这么漂亮。”

  “是吗?我都没什么印象了。”

  “你那时候还小,没走几步就要人抱,肯定记不得。”

  人工湖这一片有孩子拎着鱼食儿走着卖,穿得烂,但不脏。还没入冬,脸上翻红起皮,还有几处裂开了,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洪锦文要了一袋食,丢了一小把下湖,引得鲤鱼围拢哄抢,他笑眯了眼,嘴里念着‘别抢都有’,索性把那孩子的鱼食儿都买下了,慈眉善目地望着孩子,夸道:“这么小就知道赚钱,多懂事哟。”

  不忘吩咐商昀秀多给点钱。

  等孩子走了,洪锦文望着那一小个单薄背影,问道:“昀秀,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都不喜欢傅家的人吗?”

  商昀秀捻起几粒鱼食,没往湖水里抛,就算那一池鱼已经迫不及待等着了。

  他回道:“他们一家独大,名声在外。就像湖里的那张过滤网,傅家不要的才会轮到别家,不满傅家的又岂止是您。”

  洪锦文摇头,笑不达眼底,指尖抖了抖,一整袋鱼食倾倒下去,拍拍手上的食渣,说:“这有什么,剩下的也能够我们盆满钵满。”

  “那是为什么?”

  “月满酒楼刚开起来的时候,东兴街还是个开发区,没几年就发展起来了,楼呢,不偏不倚落在寸土寸金的位置。傅老爷来过楼里好几次,开了高价想收购月满酒楼,你爹娘说什么都不同意,拒绝次数一多,自然生了恨。再后来,酒楼无缘无故着了火,都没了。”

  听到这里,压在指腹的几颗鱼食被商昀秀碾碎了,一点点洒入湖中,密密麻麻的鱼,没有一条察觉。

  “您的意思是,我爹娘的死有可能是傅家干的?”商昀秀语气淡淡,“前段时间死在祥乐汇的杨垒呢?又是怎么一回事,他以前是楼里的厨师。”

  “估计仇家杀的,他烂泥扶不上墙,小偷小摸惯了。”

  商云秀缓缓点头,“这个案子警署至今没能侦破,说不定真像您说的,对方手腕了得,能压得住事。”

  “世事难料,你也别想太多,”洪锦文叹气道:“死者尘归尘土归土,只有活着的人煎熬。傅家是我过不去的坎儿,恐怕到死也过不去了。”

  他说:“之前我气你,以为你真和傅荣卿搅和在了一起,我误会了,是我不对,今天我和你郑重道歉,我怕他骗你,这个人不是好东西。”

  “嗯。”

  “后来我又想,他如果真喜欢你,反而是好事。”洪锦文握着商昀秀的手,尽显慈祥,拍了拍,“爱让弱者勇敢,也能使能者堕落,如果你能把握住傅荣卿,一个傅家又算得了什么?”

  “昀秀,你大了,如果还把仇人当做恩人待,那么下一个被戳脊梁骨的人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