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中早已有这也许是一出请君入瓮陷阱的准备, 但真正踏入仪式的中心场地时,海马游香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就她目光所及,就有十一个手持热武器的黑衣人, 其中甚至还包括了黑泽。

  “你比我想象中来得早一点,海马小姐。”

  被三位黑衣人围住, 模样并不起眼的男人忽然开口道。

  他的声音与他的模样一般平平无奇, 好像人群中最普通的一个,但很多时候,普通并不意味着真的普通。

  将各方面都处理到‘普通’,以至于任何人都无法在第一眼就注意到, 是一种需要特意培养的素质。

  海马游香远远看向男人貌似和蔼的脸庞,语气平稳:“你想要什么?”

  既然对她的到来早已有准备, 那么一定是对她有所图谋。

  而她身上值得对方如此图谋, 或是足以被卷入这场阴谋的东西,只有……

  男人说:“那张卡片——【幻魔皇拉比艾尔】,把它给我吧。”

  果然。海马游香心下微微一沉, 面上神色不改, 甚至把紧张不已的三浦春从自己身前拉开,向男人的方向走了两步。

  她的步伐微妙地停在了男人身边黑衣人们举起手/枪之前, 却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你要和我决斗吗?”

  “当然, 毕竟在这里, 不通过这种方式, 我无法得到它的认可呢,”男人微微一笑:“所以拜托你尽快输给我了。”

  以一个手势让所有黑衣人改变站姿的男人, 端着副虚伪的和蔼:“为了防止你误会, 我的意思是, 你把它加入卡组, 然后故意输给我。”

  这句话终于让海马游香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一表情变化让男人哈哈笑了起来,与此同时,手/枪上膛的声音也清晰地合成了一片。

  “我开玩笑的,”他笑眯眯地说:“毕竟不需要那么麻烦,不是吗?”

  “琴酒,去拿那张卡。”

  海马游香用余光看见了黑泽——又或许应该称他为琴酒,他的银发只比失踪前长了一点,仍然扎成一束短短的马尾,样貌与记忆中无异,神色却冰冷得像是一个陌生人。

  他面上没有分毫犹豫,甚至只花了一两秒就领悟到男人的意思,抬起手臂将枪口对准了她,以这样的姿势向她走了过来。

  “黑泽!!”

  三浦春大喊他的名字,语气里分不清是生气更多还是失望与担心更多。

  然而这并不能阻止他的步伐,也没能让他持枪的手有分毫颤抖。

  他用毫无温度的声音命令她:“交出来。”

  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脑袋的经验,海马游香在原来世界积累了不少,只是她没想到,来到这个世界,变成普通女子高中生,还要继续积累这种经验。

  甚至连累朋友一起。

  “何必为了一张卡片,这样大费周章。”

  从包里摸出那张她从未使用过的卡片,海马游香将其递给琴酒,目光中一片冷意:“起码别拿枪对着其他人了,他们身上可没你们想要的东西。”

  琴酒没有吭声,他径直拿过卡片,却在触碰到卡片的时候感到了一股阻力。

  灼热滚烫,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止他触碰它。

  “boss,我没办法触碰到这张卡。”

  琴酒后退一步,仍然保持着举枪的动作。

  “是吗,真可惜啊……”“小心!”

  直觉在大脑中疯狂警报,而在身体行动之前,不远处少女的飞扑先一步使自己的位置发生改变。

  海马游香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与她一样因为冲力被撞倒在地的还有琴酒,但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眼前一片刺目的鲜红让海马游香感到了心悸。

  “小春!”理智让她撕开衣摆,试图止住这不断涌出的鲜血,可心中猛地涌现的愤怒与焦急,却让她几乎有点稳不住手。

  枪响接踵而至,琴酒本能地开枪射杀远处的狙击手,目光落到自己原来所处位置附近的弹坑,又落到正在被海马游香紧急止血的三浦春身上,像是某种冰冷而坚硬宝石的眼睛一时间失去了焦距。

  按照弹道方向,他如果没有被三浦春撞倒,他会被直接命中脑袋。

  “你到底还是背叛了,琴酒。”

  他所尊敬的boss,用有点可惜的语气说道。

  他下意识的摇头,又下意识地看向三浦春的伤口:“我没有背叛。”

  哪怕是最动摇的时候,他没有背叛组织的打算。

  甚至,即使是此刻,他也……

  琴酒花了一点力气让自己继续看向男人。

  “凡是不够忠诚的,就是叛徒,你应该很明白这个道理才对。”

  名为乌丸莲耶的男人终于放下了自己的假面,他以一种看待物件的目光看向自己曾经的手下:“我也很可惜啊,你变成叛徒,变成如此软弱的模样。”

  琴酒看向自己的手,就在他恍惚了几秒的刚刚,海马游香夺走了他的枪。

  然后她用这把枪对准了他的boss。

  是啊,毫无疑问,不够忠诚的人就是叛徒,他过去无数次的抓出这样的老鼠,将其成为一具再也无法吐露组织秘密的尸体。

  会被一个普通女子高中生夺走手枪,是谁都要笑掉大牙的无能。

  他成为了组织的叛徒……吗?

  实际上还有弥补的机会,他想。

  玛奇玛比组织预判的更为擅长战斗,这个升职速度奇快的女人动起来的速度更快,她带着她身边的吉野顺平躲过了子弹,以他也望尘莫及的速度与近身格斗水平夺走了离她最近成员的枪,一下击毙两个,甚至给完全不会用枪的吉野顺平也塞了一把枪,而后者甚至有胆子用那把没上膛的枪瞄准boss。

  但是,只要他挟持住海马游香或是三浦春,他们就会在这对峙的局面中落入下风。

  他的动作很快,海马游香的枪来不及瞄准他就会被他抢回来,而三浦春已经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boss比他宽容,他会得到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可是……他真的想要那个机会吗?

  红色的血像是可以透过空气流进他的眼睛,把他的心脏变成一面冰冷一面滚烫的矛盾体。

  他也许是背叛了组织,然而组织也先一步背叛了他。

  不管他当时怎么做,怎么说,boss都决定了要连他一起杀死。

  就像是丢弃一件不再那么趁手的武器,为了它不会对自己造成麻烦,或是落到敌人的手里,所以丢弃应等同于毁坏。

  只是原来他也不过是这样一件工具而已吗?

  “围殴可不是好文明啊~”

  躲藏在石柱后的狙击手被银发男人以手臂勒晕,突然冲进战局的三人中,唯有他像花孔雀一般显眼:“稍微懂礼貌一点吧!”

  “我们来晚了,抱歉。”

  夏油杰侧身躲过击向自己的子弹,迅捷地跑到了海马游香身边,在她说话之前,就从她的目光里明了了她的意思。

  “小春这里就交给我吧。”

  冰冷的地面不适合伤者,虽然还是不太喜欢和普通人类接触,无名的法老王还是替自己的伙伴搀扶起了似乎昏迷过去了的少女。

  琴酒的手臂动了一下,却没有继续下一步。

  他比谁都知道三浦春怕痛,切菜切到手指也会大呼小叫,能忍耐疼痛的极限也许是制作毛怪衣服时候被针扎到手。

  因为被子弹击中,就痛到失去意识,也很正常,谁让她要多管闲事……如果她只推开海马游香,也不会被子弹贯穿整个手臂。

  他半跪在原地,目光沉沉地落在她昏迷过去还皱着的眉头上。

  他没有将功补过,也没有从谁的臂弯里接过她,他像是一个格格不入的旁观者,忽然间不再属于任何一边。

  又像是忽然间有了选择的权力。

  真可笑啊。琴酒想。

  随后,他在这纷乱的却好像与他没有干系的战况中再次听见了他曾经最为尊敬男人的声音:“是呢,来迟了哦。”

  不知何时,横斜的石柱中有七根柱子浮现出了闪烁着金色光芒的符文,上面有些符文琴酒很熟悉,他不久之前刚刚将缩小版本的石柱带到对方的手上。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那些【仪式道具】的作用。

  那七束光集中在乌丸莲耶的身上,他的头发变成了长长的红色,肌肉以可怖的速度膨胀,骨节碰撞的咔咔声中,他矮小瘦弱的四肢变得高大粗壮——只令人联想到怪物般的高大粗壮。

  而他身边的组织成员们,在一瞬间被他吸成了干尸。

  这就是他追随了这么多年的boss。琴酒第一次如此认真而清晰地注视自己的前.上司。

  仿佛一切褪下华丽的外袍,终于展示出内里的腐朽不堪。这句话分明不适用于在组织黑暗面中长起来的他,可他还是这样想了。

  那位大人的愿望是永生,作为最高层的……或是说曾经最好用的工具之一,他隐约知道乌丸莲耶的愿望。

  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永生过于飘渺,难以想象,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完成任务而已。

  现下终于得以窥见他愿望真实的模样,却让他感到……

  作呕。

  琴酒听见自己一阵阵翻涌的心音。

  海马游香与玛奇玛几乎在同一时间对他发射了子弹,可是子弹落在他的皮肤上,不仅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甚至还变成了无数碎片。

  “这就是幻魔的力量啊,真是……美妙。”

  已经看不出是乌丸莲耶的怪物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只是【神炎皇乌利亚】的力量就已经如此,我已经迫不及待享受其他幻魔的力量了。”

  他看向海马游香:“已经不需要你向我供奉了。”

  “我可没有打算把那张卡给你。”

  海马游香紧皱起眉头,对方手上还持有另一张幻魔卡片,那张卡让他变成这样,但除此之外,是不是还给了他其他力量?

  比如说规则。

  黄金卿曾经告诉她,关于决斗的那个规则,不是世界重叠开始时候就存在的。

  这个世界存在两条规则,里梅告别他们之前说这里有‘两个家伙’,这应该不是一种偶然。

  另一个家伙不见踪影,这里只有这个人,他在拥有另一张幻魔卡片的同时,还意欲取得她手上的幻魔卡片……

  而抛开这一切,就他似乎通过某种方式吸收了卡片中力量的姿态,她也不能把那张卡给他。

  “那又怎么样呢,多挣扎一会也是一样的,”他朝他们迈了一步,石质的地板被踩出一条裂缝:“我是说,我要亲自来夺取,并且连带将你们成为幻魔的祭品。”

  “就像你制定将其他人和卡片精灵作为祭品杀戮,为自己与这个世界提供能量的规则一样吗?”

  海马游香突兀地问。

  “不,那可不是我制定的规则。”他的瞳孔中充满了血丝,因为瞪得几乎要脱离眼眶而显出一种另类的贪婪:“放心吧,你们只会成为我与幻魔的养料。”

  果然制定规则的要点是持有幻魔卡片。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需要的点吗?

  仪式也好,诅咒也好,最重要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海马游香摩挲过无名指上的戒指,掌握着这世界最为瑰丽诅咒的不死之王曾经告诉过她一些她从未试图了解过的知识。

  道具,主持者,场地。

  而约束度与范围、程度、主持者的能力有关,在后者能力有限的情况下,就尽可能地对前两者进行约束。

  而越是不对已有事物造成改变,就越是容易达成……

  她拿出萦绕着污秽不详力量的卡片,某种决意在她心中浮现:“我宣布规则三,在仪式的中心,任何存在都必须用决斗取代战斗。”

  话语说出口的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吸收了她的力量,大脑贫血似的一阵阵眩晕。

  海马游香身体有些不稳地后退一步,毫无血色的脸庞上却浮现出了一个毫无温度的笑意。

  成功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对方付出代价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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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酒很快就知道错了,嗯,好像这里已经算是知道了……下章就有我期待的迫害琴酒场面,为了那碟醋包了n章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