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古代言情>圣上轻点罚,暗卫又哭了【完结番外】>第193章 番外一 池笛的命中注定(五)

  凌冰在梦里浮浮沉沉,整个身体似暖似寒,忽冷忽热,迷迷糊糊仿佛落在大海里的扁舟一般,晃晃悠悠起伏不定。

  忽的一卷浪潮袭来,凌冰只觉得身体猛地一倾,还没来得及惊慌,一双干燥温暖的胳膊就扶住了他。

  带着不由分说的果决和强劲的力度,一把将他从几乎溺毙的呛咳感中拽了出来。

  却仿佛最终还是呛了些海水。

  一股苦涩的味道一波一波涌进他的嘴角。

  他条件反射就要拒绝,四肢发软他就用舌尖使劲抵触,将那苦涩的液体吐出去了几分。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喝下去。听话,喝下去就能好了。”

  是池笛的声音。

  是操练场上那个挺直如竹的身形。是卧房里毫不客气的落手替他上药,惊的他又疼又怕偏还透出一点点窃喜。

  他没事。那把匕首,没伤到他。

  凌冰松了一口气,绷直的肩背忽然缓缓松弛下来。舌尖一卷,将那苦涩的液体吸了进去。

  池笛让他喝的,哪怕是毒药,他也会喝下去。

  池笛此刻一手扶着凌冰的身体,看着他即便在昏迷中依然浑身戒备肌肉紧绷的状态。

  一手端着温热的药碗,用碗沿撬开他惨白的嘴唇,抵上他的牙关,微微倾斜把药送了进去。

  看着他先是抵触的吐出来,手忙脚乱的赶紧拿帕子掖了掖他的唇角。

  “喝下去,听话。喝下去就能好了。”

  池笛忽然说出了这句话。

  惊的自己都一跳。

  这是自己小的时候,母亲给自己喂药的时候常说的话。

  良药苦口,喝了就好了。

  却就在这一句话出口以后,紧绷着靠在自己怀里的倔强的人,忽然浑身一松,软软的耷拉下来。

  嘴巴一松,舌尖伸出微微一卷。

  把药吸了进去。

  池笛看着他喉结滚动,清苦的药香微微散发出来,在干燥起皮的唇上落下几滴痕迹。

  莫名心中有点触动。

  中了寒毒的凌冰,身体冰凉,软软耷拉在池笛的怀里。贴近的肌肤透过衣衫将那股寒凉传递过来。

  池笛心头微微一凛。抬手成掌,缓缓送了些内力进去。

  凌冰恍惚中觉得自己如同泡进了温暖的池子。

  通体舒畅。那些掩藏在深处的寒冷和细微的疼,恍惚间消散了些。

  池笛清晰感受到怀里的人那股子冰寒慢慢的褪去一些。肌肤深处的温度终于缓缓透了出来。

  他松了一口气,双手扶住凌冰的肩膀微微一推想要把他安放下来。

  谁知凌冰却像不愿意一般。

  青筋分明的手指忽然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袖。

  软软耷拉着的后背甚至往他的胸膛贴了贴。

  还蹭了蹭。

  像个可怜巴巴的狗崽子一样,汲取那一点点温暖。

  池笛心头突的一跳,一股热流嗖的一下窜上了他的脸,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脸到脖子都烧起来了。

  他再也没管,捏住凌冰的肩膀微微用力,把他放在了榻上。随即立刻转身出了御医馆。

  正是冬季。户外冷冽的寒风吹过池笛的身体,池笛迎着风阔步向前,任那寒凉猛吹猛吹。才好不容易把脸上的灼热压下去几分。

  转身回了自己的居所,心不在焉吃了个饭,他仔细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着人把凌冰接回来,放在暗卫所照料。

  御医馆总不好一直占着。就近照看比较方便,万一有什么不妥,再去请御医也来得及。

  想到这里池笛放下碗筷,立刻传了两个暗卫过来。

  仔仔细细嘱咐了一番,叮嘱他们务必要注意防风防寒。

  两个暗卫手脚利索,不一会儿就抬着包裹严实的凌冰往暗卫所走去。

  池笛在院里练剑,看到两个人匆匆过去,忽然抬手拦住了他们。

  “送我这里来吧。我这里宽敞。”

  二人面面相觑,只愣了一秒立刻转身把人放进了池笛的厢房。

  池笛把凌冰安置好,掖了掖他的被角,在暖炉里添了几块碳,转身虚掩了门离开了。

  在院里练了一套剑法,池笛莫名心头觉得不安。收了剑回房间想冲个澡,屋子里踱步两圈,依然觉得心神不定。

  想了想,他还是抬步进了隔壁厢房。

  一进去往榻上看去,池笛大惊。

  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凌冰此刻却像整个人都丢进了冰窖一般,浑身发抖,隔着几步路,池笛都能听见他牙齿打架咯噔咯噔的声音。

  池笛大步流星奔过去,俯身到榻前,才发现他眉稍竟有冰霜,鼻尖冻得通红,原本刚有点血色的嘴唇此刻乌青发紫,哆哆嗦嗦发抖。

  应该是服下去的药催了寒毒逼出体内的过程。

  池笛立刻搬了两床被子过去把他捂住。转身拧了热毛巾给他仔仔细细擦了一遍又一遍。

  没用,寒气源源不断散发出来,迅速在他的眉稍凝成冰渣。

  瘦削的身体在三床厚实被子的笼罩下依然不停的发抖。

  挣扎的床板都咯咯作响。

  池笛蹙紧了眉,犹豫了一会儿,咬了咬牙,抬手把自己的外袍脱了,穿着贴身的里衣,钻进了凌冰的被子里。

  修长有力的胳膊环住了他。

  凌冰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冰寒源源不断发散出来,透过单薄的衣衫传到池笛的衣衫,又渗进池笛的肌肤。

  还是发抖。

  热的太慢。

  池笛想了想,还是伸手落了他的衣衫。

  随即抬手把自己的里衣解了。

  肌肤相贴,刺骨的冰寒与年轻的灼热紧紧贴靠。

  池笛刚练完剑,浑身上下都流淌着热血奔腾的年轻气息。

  此刻他赤裸上身,将凌冰翻转过来贴面拥在自己的怀里,手掌环绕到他的后背,缓缓送了内力进去。

  凌冰恍惚中只觉得自己被压迫在沉重的冰川之下,抬不起头。

  浑身冷的发疼。

  却在绝望之中,触及一片灼热。

  对上一双目光,肃然的,又带着一丝丝嫌弃。

  好像是嫌弃自己烦人,还是聒噪?

  好温暖。

  凌冰禁不住想要更加贴近。

  再贴近。

  嫌弃吧,嫌弃也没事。

  我要这片温暖。

  番外一 池笛的命中注定(六)

  天际泛起珍珠白,晨曦之光大片倾覆到宫殿乌墨色泽的窗棂之上,被繁复的雕花切割成细细碎碎的金芒,密密匝匝泼洒在凌冰盖着的锦被之上。

  好暖。

  凌冰的眼皮沉的睁不开,费劲了力气也只是蜷了蜷手指。

  触手便是温暖的感受。那从深层透出的暖意,带着光滑的触感,凹凸的肌理,传递到凌冰的指腹之上。

  凌冰忍不住松开了指节,深吸一口气,又摸了一把。

  这下他确定了——

  是人的皮肤……

  脑子和嗅觉先于自己沉重的眼睛活泛了过来。这是——像是池笛的味道!

  是池笛,脱了衣衫睡在自己的被窝里!

  还抱着自己!

  凌冰心头一个激灵,浑身几乎要冷透的血液一瞬间从脚底呼呼呼呼马不停蹄奔忙起来,电光火石之间就冲破了他被冰寒封住的穴道,凌冰只觉得脑袋深处“轰”的一声。

  他睁开了眼睛。

  僵持着身体没有动,凌冰先转了转眼球,往身侧那一副光裸的身体看过去。

  果然是池笛。

  这是怎么回事?池笛?脱了衣服,睡在他的被窝里?

  发生了什么?

  自己不是去皇宫巡夜?然后见到了池笛……在和刺客缠斗?

  再然后,刺客举起了匕首……

  凌冰忽然就想起来了,自己替池笛挡了一刀。

  池笛应该没事。

  凌冰大大松了一口气,随即一颗心又紧紧提了起来。

  池笛怎么会到了自己的被窝里?难道……以身相许,报答他的……恩情?

  凌冰的心头顿时涌上一股又酸涩又庆幸的味道。

  他一动都不敢动,侧着眸子看着池笛白皙光滑的脸,在自己的耳侧静静沉睡,呼吸清浅均匀,喷洒出的温热鼻息一丝丝拂动着自己耳侧的碎发。

  光裸的肌肤和自己紧紧贴靠……凌冰缓了一缓,脑袋恢复清晰以后,腾的一下浑身滚烫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池笛的身体挪动了一下。

  醒了。

  环抱着凌冰的胳膊送开,赤裸的胸膛向后移了几分,迅速和他拉开了距离。

  凌冰一动不动,感受着身后的人忽然间就拉开了距离,然后迅速坐了起来,开始更衣。

  身后温热的贴靠骤然失去,凌冰心头往下一荡。

  依然紧闭着眼假寐。

  一直到床榻忽然一松,“吱呀”一声,是池笛离开了床榻,阔步走到了铜镜前。

  凌冰听到淅淅索索的声音,是池笛在束发,戴冠。

  闭着眼睛凌冰都能想象到他那张温润年轻的面容,英气勃发,神采飞扬,白皙的脸颊透着不像习武之人的粉润。

  一双清湛的眸子却满是坚韧和倔强。

  再不开口,可就错过机会了。

  凌冰心头一横,猛地睁开眼睛。

  “池笛,我……喜欢你。”

  ????

  池笛正在铜镜前小心整理自己的衣领,忽然身后传出没头没脑的声音,莫名其妙的内容嗖的一下入耳,直接撞到他的心底。

  他呆立在铜镜前,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僵着脖子缓慢转过头去,一脸大写的不可置信。

  “凌冰?你是不是中毒了把脑袋烧昏了?”

  眼前的人转过头来,一张脸满是震惊,凌冰的心头凉了一下,立刻垂下了眸子,梗着脖子继续说。

  “作为下属,保护统领是分内之事,统领不必因为我替你挨了一刀就……就以身相许……如果你心里不愿意接受我……我也是能理解的……但如果你愿意,我想……我想说我喜欢你。我……我不会负你……”

  池笛的脸瞬间红透,一路红到脚后跟。

  果然,这傻小子误会了!

  池笛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让寒凉浸入到自己的胸膛,使劲压住了满面的尴尬,端着声音冷冷看着他。

  “你想多了。”

  ???

  凌冰满脸迷惑看着他。

  “你中了寒毒,浑身打战不停,我宽了衣物到你的被窝里,只是为了用体温帮你驱毒,用内力护住你的心脉。”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往后莫要提起了。唐突之罪我念你有伤在身不予计较。下次再胡言乱语,决不轻饶。”

  池笛冷着声音一字一顿说完,转身往门外走。

  走到门口,脚步一顿,丢下一句话。

  “还有,这是我的屋子。收拾完快点离开。”

  ……

  人去屋空,难耐的尴尬和灼热的温度渐渐散去,剩下凌冰一脸悔意坐在榻上。

  天哪。

  多大一个误会。

  他对池笛说了什么?他是中毒把脑子弄坏了吗?!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凌冰慢慢从榻上滑下来,呆呆的一点一点穿回自己的衣服,站到铜镜前。

  那一把木梳上,缠着池笛的一根青丝。

  凌冰把那根发丝取下来,沿着自己的手指一圈一圈缠绕起来。

  喜欢他吗?喜欢的。

  想要他吗?想要的。

  想要对他好,想要他开心,想要缠着他,想要靠近他,想要感受他的温度他的气息他的肌肤触感。

  凌冰心头一横,整了整自己的束发,衣袍一掠,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池笛正在后院练剑,一把玄铁佩剑挽起密密匝匝的剑花,带的四周空气呼啸作响,满院的树枝摆动,落叶纷飞。

  凌冰刚到后院,就被他磅礴的剑气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池笛手上的剑就脱掌而飞,长了眼睛一般直嗖嗖冲着他扑了过来。

  凌冰下意识一个侧身,迅速躲了过去,牵动了胸口的伤,脸色发白,倒吸一口冷气。

  “躲在我院子里不吱声,你不要命了!”池笛低声斥道。

  凌冰缓了缓心绪,站在院子里,垂下眸子乖巧站在那里。

  “有什么事?快说。”池笛不耐烦。

  凌冰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抬头,眸光炯炯盯着他的眼睛:“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闭嘴。再提此事,以犯上罪论处。”池笛狠狠的吐出一句。

  凌冰毫不畏惧紧走两步,直接堵到了池笛的面前,扬起眉毛,声音清朗。

  “我喜欢你,是真的,不是今天才开始,不是昨晚才开始。是从……是从六年前。”

  池笛愣在当场,满脸愕然。

  “六年前,你曾经在出征的路边,救下一个难民。那个难民,后来偷师学艺,花了六年时间,才走到恩人的身边。”

  凌冰深深看向他的眼睛。

  “你是统领,是恩人,是池笛。六年了我始终没有忘记你。”

  池笛僵在那里,浑身僵硬,梗着脖子听他一句一句说完,扬起巴掌就拍在了他的脸上。

  “放肆!滚去领罚。”

  秀岸的身影裹着满满的怒气扬长而去,凌冰站在原地,直愣愣看着他匆匆远去的身影。

  脸上火辣辣的疼,池笛这一巴掌带了起码五成力气。

  凌冰抬起一只手覆盖在肿起的脸上,心头却泛起了一丝希冀。

  又要领罚……那就是又有机会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