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人跟漂亮的人玩,有钱人跟有钱人玩。

  这就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唐骁总是瞎几把污染她的价值观。

  阮栖还算懂得思考,咬着冰淇淋反驳他:“那你为什么要跟我玩?”

  唐胖子想了想:“我丑,有钱,你穷,但看脸还过得去。我们是互找不足,双向奔赴。”

  神TM的双向奔赴。

  直接被阮栖手上的冰淇淋糊了一脸。

  糊完她拍拍屁股就回家了,新来的姜书妍小姐姐光是指挥方姨收拾就收拾了大半天,她足足带了六个行李箱,许佳宁给她收拾的房间显然不满意,一进去就皱眉,把许佳宁弄得很尴尬。

  除了一个男生和司机,她还带了一个年纪三十岁左右的女助理,女助理显然对她的喜好很了解,一进房间就开始指挥人干活,整理。

  家里人多被塞满了,阮栖实在无处落脚,才想着去唐骁家里躲一躲。

  她回来时候,别墅依然显得很拥挤,许佳宁跟方姨一起忙活着做晚餐。

  姜书禹才四岁,正是人嫌狗厌、惹是生非的年纪,骑着一直叫‘布丁’的巴哥犬,非要当骑小马一样,耀武扬威的指挥着它前进。

  可布丁太懒了,又笨拙,怎么都不肯挪动。它是阮栖在路边捡来的,大概谁捡的贴谁,一见到回家的阮栖,浑浊的眼睛终于有了点光亮,挣扎着要从姜书禹的屁股底下逃开。

  熊孩子怎么可能放开它,一人一狗在院子里追逐。

  姜书妍坐在的别墅的老式沙发边,抬眼就能看到院子里的动静,漂亮的眸子眼神复杂,忽然说:“你能想象我跟那个蠢货居然有血缘关系吗?”

  季时屹坐在她旁边,正在帮她勾画一些补习题的重点,他抬头顺着姜书妍的视线望过去,看到追逐的小屁孩跟狗,然后穿着白T的小姑娘把那只长满了褶子的狗抱起来,一手抱着狗,一手揪着小屁孩的耳朵,气呼呼的教训。

  小姑娘个子有点矮,看起来也不比四岁的小屁孩大多少,偏偏脸色十分严肃,有种小大人的感觉,有些滑稽。

  那个画卷意外的很生活,夕阳的霞光给了院子里一大两小油画般的质感,季时屹不知道想到什么,淡淡道:“不会,挺可爱的。”说完,又垂下头,继续替姜书妍勾重点。

  落日的光晕笼罩在旧式的洋房,有风拂过,把他发尾的一小撮头发吹散,他脖颈线条流畅,肤色在光线里,泛着一种偏冷感的白。

  姜书妍听得一愣,她又看了一眼,忽然有些不明白季时屹所谓的‘可爱’指的是她那个蠢货弟弟,还是那条长满了老褶的狗,或者是那个跟她完全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妹妹。

  但无论如何,季时屹不是那种能随便说出‘可爱’两个字的人。

  姜书妍跟他很熟,季时屹是圈子里出了名的高岭之花,对谁态度都冷冷淡淡的,他站在金字塔的顶端,脑子又聪明,气质卓绝,这种冷淡就很难让人生厌,反而令人心痒,想让他低下高贵的头颅,俯首称臣。

  季时屹对女生更冷淡,多少女孩子前仆后继,使出各种技巧,被他漫不经心的拒绝,只有姜书妍是特例,因为她妈妈跟她妈妈的那层关系,姜书妍得到特别优待:季时屹亲自替她补习。

  姜书妍一向享受这种优待,她买东西不是限量的从来不要,人也一样,不是特别的那一个,她不要。

  阮栖从来都不知道,她失去‘布丁’只是因为季时屹的那句‘可爱’。

  当天晚上在餐桌上,姜父心情极好,喝了点小酒,跟季时屹这个看起来举止矜贵的小辈聊天。

  知道他已经提前拿到国外一家知名院校的录取通知书,目前正在对接自己心仪的教授。

  而季家生意的一些投资,季时屹答得也简明扼要,并不是那种只读死书的小孩,有自己的见解。

  其实季时屹已经回答的很言简意赅了,基本上都是皮毛,并没有让姜成补捉到他的冷淡。

  于是姜父不仅觉得这个刚高中毕业的小辈不仅教养好,还显而易见的前途无量。

  只有姜书妍看出他口吻敷衍,翘着唇冷笑,觉得她爸跟她妈描述的一模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晚饭后没多久季时屹就告辞。

  许佳宁切了姜书妍爱吃的水果,摆成好看的果盘。

  姜成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女儿,对她又爱又有种复杂的情绪,姜书妍显然继承了她妈妈性格,对他这个爸爸,也是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仿佛另一个前妻,永远在冷冷的指责他的懦弱跟不求上进。

  他跟姜书妍的话题还没有跟季时屹的话多。

  布丁在客厅里蹿来蹿去的,因为对姜书妍比较陌生,伸着舌头喘着粗气跟在吃水果的姜书妍脚下发呆。

  姜书妍忽然说:“你们是因为它又老又丑才养它的吗?”

  许佳宁有些尴尬,这是一天之内,她从房间开始在继女那儿受到的第N次尴尬。

  阮栖脸都涨红了,布丁不可爱,但它忠诚、老实,虽然笨得可以,但已经学会一些特殊的技巧了。

  她想向姜书妍展示一下,姜书妍已经上楼了。

  没过几天,许母来找阮栖商量,把布丁送人吧。

  阮栖有些不可思议。

  许佳宁说:布丁老是咬坏姜书妍的东西,姜书妍高三了,要专心为高考做准备,不能分心。

  阮栖没想过会这么严重,而且布丁从来不咬坏东西,他笨拙到根本都不知道怎么咬坏东西。

  但阮栖那个时候已经在姜家生活了八年,从姜书禹出生开始,阮栖隐约明白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姜书妍一来,家里一向称王称霸的姜书禹都要让她,更别说一条狗。

  也正因为是狗,阮栖决定要争取一下。

  布丁有很多优点的,姜书妍只是没有看到而已,阮栖想。

  于是那天姜书妍从外头回来的时候,阮栖指挥着布丁:“布丁,上。”

  她排练了布丁一下午,布丁终于学会,嘴巴利落的叼着姜书妍的室内拖鞋,有些讨好的将一只一只叼到姜书妍脚边,然后冲她喘着粗气摇尾巴。

  阮栖也期待的看着她:“布丁不会咬烂别人的东西的,他从来不乱咬东西的,可老实了,而且它也不笨,你看它,还会帮你拿拖鞋,是不是很可爱?”

  阮栖那年暑假刚考上高中,发育却比同龄人迟缓,个子偏矮,连一米六都没有,人又瘦,对比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姜书妍,差距实在太明显。

  但她脸上还有点婴儿肥,一双眼睛很大,黑白分明,笑眯眯的用期待的眼神看人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

  姜书妍想起季时屹评价的‘可爱’,内心嗤笑,刻薄的说:“你看那些脑残偶像剧把脑子看傻了?要学那些做作的女主角在我面前卖萌装可爱!”

  阮栖小脸顿时没有什么血色。

  姜书妍一脚踢开那只蠢狗:“家是让人舒服的地方,已经有人让我不舒服了,现在连条狗都有资格膈应我了?”

  说完她就上楼了,态度很明显。

  阮栖抱着布丁,觉得有点难受,甚至第一次的,有一种想要离家出走的冲动。

  但她胆子小,离家出走也就是抱着布丁去找唐骁而已。

  唐骁说:“你姐说得没错,布丁是很丑,也就只有你把他当成宝。”

  被阮栖抱着布丁一块儿冲他恶狠狠的‘汪汪汪’。

  “但是你姐能干出踢小动物的事,是个狠角色啊!”唐骁摸着下巴,猜测。

  “你们小时候不认识吗?你一副跟她不熟的样子。”

  “读幼儿园的时候被她带着小朋友骗着卡进滑梯里出不来,算吗?”唐骁想着,脸上的神色有些一言难尽,“说起来你姐确实是我的童年阴影。”

  阮栖想了想,诚实的:“其实你也是我的童年阴影。”

  唐骁跟她摆摆手:“那你滚吧,你童年阴影收留不了你。”

  阮栖脸皮厚,小脸蹭着他胖乎乎的手臂学布丁的模样撒娇:“不嘛。”撒着撒着又捏了捏他手臂,“诶?手感怎么不一样,你瘦了?”

  唐骁说:“正常的抽条,你尽情的蹭吧,过段时间我孔武有力的手臂就只属于那些漂亮妹子了,你的脸配不上。”

  阮栖向他露出一口白牙,然后狠狠的咬下去,唐胖子痛得鬼哭狼嚎,嗷嗷直叫。

  咬完,阮栖堵在胸口的那股闷气就散了。

  她是很容易站在别人角度想问题的姑娘,用唐骁的话来说,多少带点抖M性格。

  在阮栖的意识里,姜书妍父母离异,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许佳宁尽力想让她住的舒服一点,毕竟也就高考这一年。

  既然她都不舒服了......

  阮栖蹲下身,摸摸布丁的脑袋,跟它说了很多话告别,说她会每天都来看它的。

  布丁好像听懂了,也有点难过,趴在地上不言不语。

  唐骁有点受不了她们一人一狗跟他这儿演虐恋剧,让她赶紧滚,别搁这儿等着蹭饭。

  阮栖气哼哼的:“你还是不是人,没看刮大风了吗,我要是被风吹跑了怎么办。”

  唐骁塞给她一把伞:“我不是人我能收留你破狗!被吹跑了正好,让这只蠢狗闻着味儿找你去。”

  阮栖就拿着伞走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她情绪一直很低落,她连唐骁都没告诉,当初捡到布丁的时候,她觉得布丁跟她自己好像啊,孤苦伶仃没人要。

  她要是不要它,可能真的就没人要它了。

  天空乌云滚滚,街上刮着大风,一下子驱散了热腾腾的暑气。

  头顶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猛的狂风乱作,跟突然有妖怪施法了似的,阮栖觉得自己就是乌鸦嘴,她可能真的要被风吹跑了。

  而且这个鬼天气,眼看着就要打雷,她有点怕打雷。

  豆大的雨点忽然噼里啪啦砸下来。

  离大门还有两百米,阮栖刚撑开伞,却连人带伞的被吹跑了半米,有些艰难的抱着旁边的铁栏杆,支撑着自己豆芽菜一样的小身板不要被吹走。

  季时屹到的时候,透过宾利的车窗,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凌乱的画面。

  小姑娘穿着亚麻的材质的娃娃裙,伞半开着,已经被风吹变形了,大概是人太瘦,不拉着栏杆,真是一副要被吹跑的架势。

  场景有些魔幻,季时屹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真的能有被风刮走的危险。

  前排的司机自然也看到了,汽车一下子降速,开得很慢,提醒后排的季时屹:“好像是书妍小姐的妹妹。”

  “问她要不要上来。”季时屹果然说。

  司机将车停靠在路边,下车才感到风是真的很大,稳稳当当的拉住了小姑娘,说了几句什么。

  阮栖感激涕零,在司机大叔的护送下,三米不到的距离,硬生生的走出那种狂风暴雨里逆行的感觉。

  她一上车就忍不住鼻子痒打了个喷嚏,收了伞,身上被雨滴打得有些湿漉漉的,不要谈美感,简直就是灾难极的狼狈。

  “谢谢。”嗓音清脆,不知道说给前面的司机,还是后排跟她一排的季时屹。

  季时屹看她一眼,她个子是真的太小,像个小学生,看起来比那个骑狗的姜书禹也大不了多少。

  小姑娘的娃娃裙被风吹得皱巴巴的,屁股后面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肤上,露出隐约的黄色图案。

  他看了一眼,意识到那是什么,收回目光,淡定道:“走光了。”

  季时屹的嗓音很轻,又实在太淡定,阮栖一时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啊?”说完又忍不住自查了一番,很快发现屁股后面,裙子黏在大腿上,隐约露出内裤的一角,海绵宝宝张大两颗门牙,正在向她比剪刀手。

  阮栖:“......”

  少女的脸顿时瞬间充血,连同耳廓一起,涨红成了猪肝色,小手死死的扯下了裙摆。

  暴雨的天气,司机直接把车开进铁门,停在别墅主楼门楼。

  小姑娘连个招呼都没打,风一阵儿推门下车,捂着娃娃裙,兔子似的蹿进别墅里。

  这回,风都没她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