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谦墨近乎是淡漠,但还是维持着基本的礼数。
“有劳萧皇,若无其他事,还请萧皇离开罢。”
萧渊今日好似被林谦墨那一句话打击地太过了,有些蔫,但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来意。
“墨墨……哦不,丞相,我只是想来提醒你,莫要轻信其他人。”
林谦墨点点头:“自然,这一点,萧皇已亲自教会了我。”
我从前,曾经那般信任你,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便坚定不移地可最后呢,不过是换了一身的伤。
若不是上天垂怜,只怕现在已化为了一具枯骨。
萧渊闻言,怎会不知道林谦墨的意思,他转身。
“那……那你要好好休息,注意身体,膳食要记得多用些。”
林谦墨:“没了萧皇在眼前,我自是有胃口多用些。”
萧渊离开的背影顿了一下,随后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走了,颇有几分萧瑟的感觉。
林谦墨在萧渊走后,立马叫来了本应守在门外的侍卫。
那是楚瀚澜安排的,林谦墨本嫌麻烦,便让他们自寻出路了,可楚瀚澜是他们的皇帝,陛下的旨意他们不敢不听,又不能违背林谦墨的意思,这几个侍卫正徘徊在门外,不知去处。
林谦墨如今看来,是有必要让他们回来守在门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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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瀚澜的效率极高,不过几日的功夫,林谦墨的冠礼便准备好了。
林谦墨再三推辞,再过五年,他便到而立之年了,如今行冠礼是个什么事。
于是这场冠礼只得是以他生辰的名义宴请客人,只不过是由淳于檀亲手为他戴上冠便是了。
因着林谦墨向来不喜吵闹,而淳于檀执意,于是便宴请了几位平日里与林谦墨说得来的大臣,以朋友的身份出席便是了。
自然了……
一同出席的还有萧渊……
他本应该和廖凌潇一同早在几日前便离开楚国的,不过不知他与楚瀚澜说了些什么,楚瀚澜竟然也肯容忍他留到了至今。
只不过……
今日宴会的主角是林谦墨,楚瀚澜身为楚国的皇帝,自然是要在上座。淳于檀是林谦墨的舅父,加之淳于檀在楚国的身份本就不低,因而也坐在了上座。
只是……
这样一来,就显得坐在下座的萧渊格外的落寞。
林谦墨此时没有时间理会萧渊,他正在忙着接待朝中的同僚。
“丞相大人生辰快乐啊。”
此人乃是新科状元光骏辰,如今还未赋职,可已算得上是年轻有为。他与林谦墨年龄相近,也聊的来。
若说林谦墨的朋友,他便算得上一个。
可林谦墨与他相交,目的并不是那么纯粹……他总是能从这位新科状元的身上找到些旧人的影子。
萧国……林谦墨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林谦墨想,他怕是再也见不到郭隽茂这位旧友了。
可日子还是要过下去。
他总该找些新的慰藉,开始新的生活,交些新的朋友。
“骏辰请坐,今日且随意。”
光骏辰笑着:“有林兄此话,那我可不客气了。”
话是这么说,可光骏辰的眼神却瞥着主座的楚瀚澜。
楚瀚澜摆摆手:“今日是丞相的生辰,我不过是宾客,自然是一切听丞相的。”
见楚瀚澜这般说,光骏辰和林谦墨也放下心来了。
光骏辰朝着林谦墨挤眉弄眼道:“林兄当真是得陛下器重啊。”
林谦墨颇有些无奈,光骏辰与郭隽茂最大的不同便是,郭隽茂太过迟钝,而光骏辰……又太过敏锐。
……敏锐到……有些离谱……
自从知道了自己喜欢男人以后,光骏辰便四处留心……给自己找男人……
后来他盯上了楚瀚澜。
明明他与楚瀚澜半分情意都没有,可偏偏光骏辰便要从中做这个“红娘”。
虽自己已经再三与光骏辰解释过了,可他还是一副“我懂”的样子。
他压低了声音:“若是被旁人知道了,他们该怀疑你这个丞相之位的来历了。这我知道,我还不清楚林兄你嘛,你的本领我自是知道,也一定不会与旁人说的。”
林谦墨无奈,但好在光骏辰是个守得住事的,也没有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便也随他去了。
此刻在林谦墨的晚宴上,光骏辰也不再掩饰了,一脸好奇地凑到林谦墨身旁。
“林兄,听说前段时日陛下微服出巡,是你的主意?那你和陛下在这途中可有什么趣事?”
林谦墨刚要搪塞过去,变被一旁的楚瀚澜听了去。
“光爱卿,你这话可就问对了。我和墨墨……咳咳……丞相啊,我们俩这一路上,可有不少的趣事。”
楚瀚澜这个直男,自然是不知光骏辰已经暗中将他和林谦墨编成了一对。
林谦墨有些无奈,他扶着额,分明还没有饮酒,可他便感到有些头疼。
上座楚瀚澜还在眉飞色舞地跟光骏辰描述着,下座萧渊看着三人。
此时林谦墨的无奈,落在萧渊眼里,却是一种幸福的体现。
在自己面前,他从未露出过如此放松的表情。
今日林谦墨因着如此正式的场合,身穿一袭绛红色黑边金绣锦袍,上面绣着雅致竹叶的镂空花纹,镶边腰系金丝滚边玉带子,衬的他贵气天成。
他只是坐在那里,便已是“高贵”二字的描写。
萧渊想着,若不出意外,当年那矜贵的小公子,在父母亲和大哥的呵护下,便是应该如此。
与朝中的新贵交友,在皇帝面前谈吐自如,丝毫不会胆怯。哪怕是林谦墨没有习武,如今也应该通过科举,入朝为官,去实现他的那些抱负、去实现他的那些理想。
不该……不该是被自己困在后宫,以妃子的名义束缚,更不应该被自己加之本不存在的罪名,折磨成那副样子……
可更令萧渊瞩目的,是楚瀚澜所说的那些话。
他说,他与林谦墨一同出游了大半年……
他说,他曾与林谦墨共宿一处……
他说,他与林谦墨有许多愉快的回忆……
-
林谦墨觉得自己待在楚瀚澜和光骏辰之间有些待不下去了,索性去招待宾客。
不过片刻的功夫儿,来来往往之间,林谦墨已将殿内大半宾客安置妥当。
萧渊想,林谦墨本就该是这样,八面玲珑,能照顾到每一个人的情绪,自然,自然了,也能照顾好他自己。
待所有人入座,一人徐徐走进殿内。
正是淳于檀。
“舅父。”
“叔父。”
林谦墨和楚瀚澜的声音同时出现。
跟在淳于檀身边的潇雨也对着二人浅浅行了个礼。
其余人皆称淳于檀一声“天师大人”。
自上一任老天师仙逝前指了淳于檀方向以后,淳于檀自己为避开皇权争斗,也就任劳任怨地当起了天师,日日守在摘星阁。
楚国百姓或许不识天师是谁人,可皇室中人和这些大臣,无人不晓。
“叔父请上座。”
楚瀚澜请了淳于檀来了上座,却见潇雨手中端着一个用红布盖着的盘子。
“罢了,我今日前来,是为着给益光补上及冠礼。”
“舅父……”
林谦墨在旁有些急躁,分明之前说过的,这个冠礼便不办了。
可淳于檀却执拗得很:“益光,你便听舅父的这一回。”
“众位大人。”
他面向着朝臣。
“林益光,也就是你们的林丞相,是老夫的亲外甥。如今阴差阳错,我与他相隔多年才相见,还请各位圆老夫一个心愿,亲眼看着他长大。”
随即淳于檀便掀开了潇雨手中的托盘。
那是一顶斋冠,高7寸,广3寸,用竹皮编成内框,外面罩有深红色的漆纱。
淳于檀将斋冠托在手中,林谦墨见此也没有推脱的余地了,索性便半跪了下来,让淳于檀为自己佩冠。
其实……
若不是场合不对,这本是林谦墨最期待的。
那年自己即将及冠,他也曾想过自己的及冠礼该是多么盛大,由大哥或者是父亲亲自为自己带上这顶斋冠,最后再表达对自己的期望。
母亲会站在他身边,满脸慈爱的看着他。
可……
这场冠礼来得太晚了些。
爹娘战死沙场的消息先一步来了,战还未打完,自己只能在及冠前一日奔赴战场,为爹娘守下这最后的荣光。
之后……
不要说及冠礼了,哪怕是一句关心的话,林谦墨也再难听到。
如今淳于檀为自己佩冠,林谦墨竟然有些感动。
高余冠之岌岌兮
冠切云之崔嵬
他原本还不记得,从前的自己,也是有着极高的理想的啊。
可最后……
都一朝化为了虚影……
如今,自己又有了亲人,又有了朋友,好像一切又回到了正轨。
那不知…..他是否,还能实现当年的心愿呢?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儿,林谦墨已经想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