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繁盛的音铃花树下,绝美的青衣少年站在那里,朝君信白招着手,眉眼弯弯,神采飞扬,“北昊哥哥,快来快来,我找到一个好玩儿的!”

  画面坍塌,少年再出现,身形抽长,神情张扬桀骜,他坐在病床边,撑着下巴看着君信白,似嘲似笑:“北昊哥哥,是你太弱了。以后由我来保护你好了。”

  寒风飒飒,飘雪千里,昆仑山上,他双目通红,隐忍、难堪又倔强,气得声音发颤:“记住,是我先不要你了。从此以后不周山和昆仑冰火不容!”

  少年变成了男人,模样虽不同,但君信白知道那就是他。他双眸明亮地望着他,期待又紧张地问:“阿忻,等我回来,我们就回梦归山成亲,好不好?”

  最后,画面定格在了俊美男人淡薄、无情又茫然的脸上,他一遍遍地说:“我不喜欢你。”

  “我不可能喜欢你。”

  “放弃吧,喝了忘尘酒,不要再执着。”

  “何必呢。我根本没有感情。”

  “没有必要,我不想记起,你也忘了吧。”

  君信白心里一阵抽搐疼痛,不自觉抓紧了心口,眉头紧蹙,仿佛正经历极为痛苦的事情。

  倏然,他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眼珠惶然无措,渐渐地,染上了一层沉重的悲哀,他扯了扯唇,低喃道:“怎么就想起来了呢。”

  怎么就把祈音不会喜欢他的事想起来了呢。

  原来真的已经到了绝境,原来是真的到了他的末日,原来他的绝望和不舍都是真的。

  “记起来什么?”旁边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

  伶舟善是被君信白的梦呓吵醒的,他勉强醒了过来,探头看看君信白在干什么,就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

  君信白滞了滞,目光直直地望着他,少顷,伶舟善就被君信白翻身压在了身下。

  “善善,我爱你。”君信白似哭似笑地望着他,深邃的眼睛里情绪深浓莫测,他垂头在伶舟善的唇上吻了又吻,一遍遍说,“我爱你,我爱你……你能不能喜欢我一下。”

  “就一点点也好啊。”

  “你能否喜欢我一点点?”

  伶舟善被他亲得喘不过气来,眼底疑惑迷茫,不知道君信白突然又在发什么疯。他只好一遍遍地尽量回应他,将他安抚。

  “我也爱你。你怎么了?”伶舟善喘着气,轻轻地在他背上抚顺,“是做噩梦了吗?噩梦都是假的,可信不得。”

  不是噩梦,而是现实。如今他们才是在做梦。

  其他人的噩梦,他一个人的美梦。

  君信白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弃儿,不断地要在伶舟善的身上索求安全感,抱着,吻着,磨蹭着,恨不得就成为伶舟善的一部分,仿佛这样伶舟善就不会离开他似的。

  “给我,给我……善善,给我……”君信白疯狂地吻他,求着他道。

  “给你……”伶舟善低喘着气,打开,拥他入怀。

  任他想做什么,想要什么,任意索取。

  伶舟善再一次醒来,已经是翌日下午,睁开眼睛便看见君信白坐在床边,凝望着他,似乎看了很久很久。

  “醒了,饿不饿?”君信白将他扶起来,温声道。

  “你昨晚到底怎么了?”伶舟善眨了眨眼,问道。

  君信白垂睫,掩住眸中之色,道:“没事,做了噩梦罢了。”

  “你可吓死我了,你太狠了。”伶舟善扒开领子给他看,“你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被虐待了呢,密密麻麻都是你的吻痕。”

  君信白看了一眼,耳朵红热,移开视线,片刻后,又移回来,吻了吻他的额头,“起来吃点东西?”

  “你是害羞了吗?”伶舟善惊讶道。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还会这么局促羞涩的时候。

  君信白轻咳了一声,帮他整理了一下衣服,道:“我给你做了豆腐炖鱼汤。”

  “唔?鱼汤?”伶舟善眼睛亮了亮,舔了舔唇。

  两人坐下,一起吃了饭,君信白道:“过两日是下界人间的七夕节,出去逛逛可好?”

  伶舟善喝汤的动作顿了顿,诧异地看向他,道:“我能出去?”

  君信白神情微妙,伶舟善连忙道:“我没有指责你把我关起来的意思……不是不是,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出去玩……诶,不是,我不想出去。”

  “你当然可以出去。”君信白摸他的头发,温柔道,“我不会再把你关起来了。”

  “你不是说你喜欢我,不想离开我吗。我相信你。”

  “善善,我相信你真的爱我。”君信白自欺欺人道。

  “真的?”伶舟善高兴道,他抱上君信白亲了亲,道,“那我,那我们出去玩吧。你放心,我不会跑的。”

  灵链不解除,他即便能出去,也跑不掉,当然不会白费力气逃跑了。伶舟善想。

  却没想到,七夕的那天,君信白竟然将他的灵链解开了,似乎真的信了他的话。

  伶舟善心里激动,面上假惺惺犹疑道:“要不这灵链还是不除了吧。”

  “我们都要成亲了,我自然信你。”君信白牵上他的手,深情道,“善善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嗯。”伶舟善点头。

  “那我们走吧。”

  七夕这一天的人间很是热闹,街市上车马如云,人来人往,摩肩擦踵。

  尤其举行庙会活动的地方,街上摆满了各种小摊贩,好玩的花样奇多,好吃的应有尽有,各种表演层出不穷。

  伶舟善探头探脑,看见好玩的,看一眼君信白,君信白就给他买。瞧见想吃的,他只是多看片刻,君信白也给他买,一路下来,两人的空间宝袋都装得满满当当。

  两人因模样太过出色,引来了不少的目光注视,但两人都没有太过在意,仍是手牵手走过茫茫人潮。

  似乎天生就该如此,他们天生就是要这么亲密无间,就该眼中只有彼此,就该相知相伴地走过很多热闹的,冷寂的,荒凉的,繁茂的路。

  一路下来,君信白没有放开过伶舟善的手,伶舟善想找机会逃都没办法。

  天色渐暗,万家灯火次第亮了起来,庙会上的花灯锦簇,将长长的街点亮,汇成一条长长的、璀璨的灯街。

  不少年轻的男男女女相约走了出来,在浪漫唯美的灯街里或眉目传情,或情愫涌动,或者凑在一起低声互诉衷情。

  晚上的杂技表演比白天的更为精彩,人越来越多,挤得人难以行进,在人潮推涌裹挟中,君信白放开了伶舟善的手。

  伶舟善手中一空,第一时间就是借着这个机会奋力离开,不让君信白再能抓住他。

  然而走到很远的地方,伶舟善忍不住回头望过去,君信白站在汹涌的人/流中,肩背挺直,犹如一株落雪的冷竹,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却莫名让人觉得落寞孤冷。

  君信白站在原地良久,如他意料一样,伶舟善不会再回来。他苦涩地扯了扯唇,转身离去。

  他坐在全城最高的钟楼顶上,手中挂着一壶酒,他仰起头,灌了一口刺辣的酒,默然地望着天上冰冷的月。

  “好啊!失散了不去找我,竟然偷偷在这喝酒!”

  君信白滞了滞,愕然地望向正爬上来的伶舟善。

  伶舟善很生气地叉着腰,气鼓鼓地瞪他,道:“我生气了!”

  “善善……”君信白愣愣道。

  “你若是不喜欢我,不想成婚便直接和我说。”伶舟善咬牙切齿道,“不必以这种方式来推拒我!”

  君信白站了起来,朝他走了两步,道:“不是的,我没有。”

  “那你为何不去找我!”

  “我以为……”君信白是在放他走,他以为伶舟善是会走的,但没想到伶舟善竟然回来找他了。

  伶舟善走过来拎住他的衣领,凶狠道:“只有我丢弃别人,若别人丢弃我,我会杀之。”

  君信白笑了笑,道:“原来如此。”

  伶舟善拧眉,觉着君信白的笑有点怪,但他正气不顺,也懒得管,恼道:“给我道歉!”

  “对不起。”君信白很快道。

  “你是不是真的不想与我成婚了?”伶舟善瞪他。

  君信白立刻抱住他,紧紧的,带着失而复得又复杂的心情,他埋在伶舟善的颈肩,闷声道:“不是的,我想,我很想。”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伶舟善气得打他。

  “我爱你。”

  伶舟善打他的手顿了顿。

  “善善,谢谢你,谢谢你还愿意回来,还愿意和我成亲。”君信白深呼吸一口轻声道。

  哪怕知道你别有所图,也要谢谢你回来。

  哪怕知道你根本不喜欢我,也要谢谢你愿意陪我演这一场戏。

  伶舟善哑然片刻,道:“算了,原谅你了。”

  他自然不会是因为舍不得君信白才回来的,他对君信白的表白一点感觉都没有,只知道君信白越爱他,越信任他,他想要从君信白身上得到什么东西越容易。

  他时刻记得是君信白将他万箭穿心,封印了三百年,是君信白带领仙道将他们魔族赶入了北荒那个生存艰难的地方。

  不管是私仇,还是仙魔两道世仇,他都不可能原谅,也不可能因为君信白爱他,就动摇任何复仇的心思。

  不仅如此,他还觉得君信白竟然能爱上他这个死敌,甚至为了他放下了世仇家恨,而觉得分外可笑。

  情爱果然是这世间最可笑、最荒谬、最愚蠢的东西。

  幸好他是石魔,天生无情无心,不会动情动心。否则,他说不定还会因为君信白的一腔深情感动呢。

  “我们回家吧。”君信白道。

  “嗯。”

  仙道魁首君信白和魔道至尊伶舟善要成亲的消息一出,几乎所有人都勃然大怒斥责散发谣言之人,但等仙门百家收到喜帖后,众人沉默了。

  继而爆发更加愤怒的反对和质询,甚至有人亲上神悯山,要求见君信白,要君信白给一个说法。

  然而上门的那个人再也没能下山。

  前来的宾客不止是仙道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有魔道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嘉宾席中,双方各据一方,泾渭分明,阵营对立,互相警惕,中间仿佛能隔开一道银河。

  明明应该喜气洋洋的场景,现下却是一片硝烟弥漫,剑拔弩张。似乎只要有一方轻动,这个喜宴瞬间就会变成丧席战场。

  伶舟善坐在镜前,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仪容,好笑道:“我方才去外面看了一眼,怎么觉得那些人好像是来上坟的。”

  君信白注视着镜中的伶舟善,微笑道:“我一会儿出去看看。”

  伶舟善挑眉,道:“他们是不是不满我们成亲。”

  君信白俯下身来,捏着他的下颌,令他侧过脸来,吻了吻他的唇道:“没有的事,大喜之日,理应普天同庆。”

  伶舟善转过身,抱上他的脖颈,扬起纤美的脖颈与他接吻。

  一吻毕,君信白又吻了吻他的鬓角,道:“我先出去了。”

  “嗯嗯。”

  君信白走出去,蓦地顿住了脚步,扶了扶额,眉头蹙了一下,随即又如寻常春风得意的新郎一般绽开浅浅的笑容,大踏步走向宴席大堂。

  不知道君信白是如何威逼利诱的,等伶舟善出来拜堂时,仙、魔两道的人已经言笑晏晏坐在了一起——虽然笑容有些僵硬,但起码看着有模有样。

  伶舟善从后绕了一个圈,从宴席大堂的正门进入。他才刚露面,大堂顿时安静了下来,随即轻轻的倒吸声此起彼伏。

  伶舟善的嫁衣是由凡间新娘喜服改制的,嫁衣以红色为底,上面绣面是用金丝线绣成的展翅金凤,烈烈如火,华丽雅贵。

  然而比嫁衣更吸引人眼球的是,穿着嫁衣的男子。

  伶舟善没有披盖头,头戴华丽灿灿的凤冠,身着烈焰般的大红嫁衣,碧眸玉面,墨发雪肤,昳丽绝艳,他朝堂中缓缓走来,唇角噙着一抹笑,矜贵优雅,美得勾魂夺魄,颠倒众生。

  这是伶舟善第一次没有戴面具,以魔尊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

  也是此时,不管是仙道还是魔道,才知道伶舟善这个杀人不眨眼,心狠手辣,浑身煞气的魔尊竟然好看得仿佛天仙下凡。

  他们在看见伶舟善的真面目后,瞬间释然君信白为何非要和伶舟善成亲不可。

  仅从相貌上,能配得上君信白的也只有伶舟善了,也只有伶舟善这样的绝色美人,才能把素来淡漠冰冷的仙道魁首勾得神魂颠倒,是非不分,昏庸无道。

  伶舟善望向堂中的那个男人,男人亦是穿着一袭红衣,身姿挺秀,气质沉静清冷,犹如一株雪中翠竹。

  君信白静静地站在那里,深邃墨黑的眼眸盈着灿星般的浅浅笑意,迎着他的到来。

  伶舟善缓步走到他面前,将手搭在他手上,与他相视一笑。

  那一霎那,犹如金风玉露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一拜天地!”

  伶舟善抓着牵红,和君信白同时拜了天地。

  忽地,伶舟善脑中闪过了一些模糊的画面,但因为太快,他没捕捉到那个画面是什么。

  他蹙了蹙眉。

  “二拜八荒诸神!”

  伶舟善手指紧了紧,又拜了拜。

  其实如果他既想还待在君信白身边,又不和他成亲,能使用的推脱办法不少,但他都没有用。

  不知为何,他并不反感和君信白成亲,甚至他内心深处似乎觉得这是他欠了君信白的。

  可他面对君信白的一腔深情都能无动于衷,甚至加以嘲讽,他又为何会觉得欠了君信白一场成亲礼?

  他不明白。

  “夫妻对拜!”

  伶舟善转过身,面对君信白,弯唇一笑,与他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君信白侧过头朝他一笑,牵起他的手往后面的喜房走去。

  伶舟善没管外面的仙魔两道又如何相处,只顾得和君信白度着最后一次春风,从他身上获得最后一次药仙体的元阳//精华。

  夜半,伶舟善装作疲累睡去,君信白也因为突如其来的昏沉晕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伶舟善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穿上衣服,看向君信白,片刻,他嗤笑一声,将君信白抱起。

  君信白是药仙体,天生百毒不侵,所以要是想让君信白昏迷,只能使用一些类似春情散这种非毒又能加以影响的药。

  早在君信白囚禁伶舟善的那天开始,伶舟善就已经开始在自己身上下药,然后通过体/液将药传递给君信白。

  伶舟善有解药可吃,君信白没有。时间一长,君信白体内积攒的药性越来越浓,他便会感觉越来疲累困倦,直到今晚运动过后,更是直接昏迷了过去。

  这一切都是伶舟善算好的。

  他要拿君信白去换天魔君的玄泽木。

  伶舟善抱着昏迷的君信白,踏进天魔君的玄晶魔殿。

  “你要的药仙体,我给你拿来了,你的玄泽木呢?”

  天魔君缓缓出现在高高的魔座上,垂眸看了一眼君信白,似笑非笑道:“你可真够绝情狠心的,在大婚当日,将你的夫君拿来与我换东西。”

  “废话少说。”伶舟善冷冷道,“换不换?”

  “换,当然换。”

  一道浓黑的魔气将玄泽木递过来,与此同时,另一道魔气把君信白卷走。

  伶舟善拿起玄泽木,确认是真的宝贝后,勾唇一笑,道:“交易愉快。”

  “等等。”天魔君忽地开口。

  伶舟善停下离开的脚步,不耐道:“还有什么事?”

  天魔君扫了一眼被魔气捆束包裹的君信白,饶有兴致道:“今日我观礼,瞧见你满面甜蜜与他拜堂成亲,还以为你起码对他有一点情意,却没想到你只是装模作样。”

  “你想说什么?”伶舟善道。

  “君信白对你一往情深,什么都给你,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你对他当真一点不舍,一点情意都没有?”

  伶舟善冷笑纳闷道:“怎么,你是在北荒过得太好了?不去想怎么夺取中荒灵地,反倒在这在乎情情爱爱,扭扭捏捏的。”

  天魔君笑出了声,道:“伶舟善你不愧是无情无心的石头,果真天生是带领魔族发展壮大的尊主。”

  “没事我就先走——”

  “你听到了吗君信白,你爱的人就是这么冷漠无情,你又何必如此痴情呢。不过是错付罢了。”

  伶舟善离开的身影滞了滞,他回过头去,就见裹在君信白身上的魔气散了些,露出了他虚弱苍白的脸。

  君信白不知何时醒了,默然地望着他,深邃幽黑的眼睛里的情绪难辨。

  伶舟善怔然地望着君信白,脑海中闪过一些细碎的画面,他蹙了蹙眉,好似他见过很多次君信白的这个神情。

  落寞,无奈,包容,苦涩,酸楚,难过,自嘲,难堪,不舍……唯独没有怨恨和后悔。

  袖中手指不自觉收紧,伶舟善像是说服自己般,对君信白冷漠道:“我确实,不曾爱过你。以前都是骗你的。”

  “你太天真了,我说什么都信。”

  “以后别这么蠢了。”

  君信白笑了笑,眼眶湿红。

  伶舟善不再看他,干脆利落地离去。

  深夜的空气清凉寒人,月冷星疏,天地一片寂静无声。

  伶舟善依旧穿着那一身火红炽烈的嫁衣,走在空旷冷寂的云间,拖曳的袍角划过云层,洇出一片如烟雾气。

  忽地,后方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响,将沉睡中的各种灵物惊醒,骤然爆炸的灵气足以将方圆十里的活物全部湮灭。

  伶舟善停下脚步,愕然回头,后方被浓厚云层挡住的地方传来踉跄匆忙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浓烈的血腥味也顺着空气抵达伶舟善的鼻尖。

  男人从云后走了出来,满身狼狈,流淌而出的金红血液将他的红衣染得更深重,他抬着泛红的眼睛望向伶舟善。

  “你想做什么?”伶舟善退后了一步,警惕道。

  他没想到君信白竟然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杀了天魔君,追了上来。

  “善善……”

  伶舟善后退的脚步微顿,眉头蹙起。君信白的速度变慢,朝他一步一步走过来。

  “善善,你不是想要我的七窍玲珑心吗?”君信白笑着问,“我可以给你。”

  伶舟善张了张唇,想说你的七窍玲珑心已经脏了,但还没开口,就见君信白生生剖了自己的心口,将一颗剔透染血的玲珑心掏了出来。

  失去了七窍玲珑心,君信白根本活不了。

  伶舟善瞳孔惊颤,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君信白脸色苍白如纸,捧着那颗心,犹如朝圣供奉般,虽艰难缓慢,但坚定地朝他走来。

  一路的云层洒满了他那圣洁又虔诚的金红仙血。

  “我、我给你……”

  君信白踉跄了一下,又勉强站稳,最后站到伶舟善的面前时,终因失血太多,再也站不住,摔了下去。

  伶舟善下意识接住了他,君信白抓住他的胳膊,祈求道:“你收下它。”

  “你疯了……”伶舟善喃喃道,“我根本就不爱你,从未爱过你,你为何要这么蠢……”

  “为何还要把心给我……”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何这么执着,只是、只是很、很爱你……”君信白攀着他的手臂,将他抱住,“没关系的,你不爱我,没关系的……”

  伶舟善心里泛起难以言喻的滋味,他将君信白揽进怀里,闭了闭眼,不知该说什么。

  君信白靠着他,颤抖着手,将那颗玲珑心按进他的胸口,眉眼带上了笑意,颤声道:“你说你没有心,我给你。”

  “我知晓你有心也不会爱我,我知道的……但没关系、没关系……我的神心能给予你需要的力量……”

  玲珑心就这么进入了心口,迅速融进了伶舟善的血肉,似乎它天生合该就是他的心似的。

  伶舟善茫然地握住君信白的手,本能地将他抱得更紧。

  “祈音,阿音……阿音,我爱你。”君信白的气息越来越弱,声音越来越轻,“阿音,该醒来了。”

  北昊的一声“祈音”,如同惊醒梦境的鼓槌,又如砸进镜花水月的巨石,动摇了整个世界存在的根本,天地开始剧烈晃动了起来。

  天开始崩裂,地开始塌陷,群山倾倒,海河倒转,月亮和星星坠落,无数灵光碎片凝出,如同一片片散落的光点,缤纷而落。

  伶舟善浑身一震,瞳孔骤缩,混杂无序的记忆和滚烫杂乱的情感排山倒海般向他涌来。

  他想起来了,他叫祈音,是天地众生供奉的唯一愿神,是要为苍生而战的天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