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月楼是一座极高的赏景台，晚上的时候，从上往下看，能俯瞰瀛洲万家仙民家家点灯的盛景，灯火如星，辉煌通明，汇成一片灯海，极为绚丽漂亮。从下往上看，又能看见深蓝的天幕上挂着明亮皓大的圆月，清辉照落，如同糖霜披地，以及漫天的璀璨星辰。
祈音没有老老实实待在楼台上，而是坐在最高的屋檐顶上，手中一杯酒，旁边放着两个碧玉酒壶。
“你来得早了。”北昊坐在他身边道。
“是你来迟了。”祈音道。
他抬了抬手边的酒壶，道：“喝吗。”
北昊手中凝出一个酒杯，倒酒，抿了一口，道：“味道不错。是什么酒。”
祈音看着他，道：“忘尘酒。”
北昊脸色骤变，连忙要将喝下的酒逼出来，祈音看着他慌忙的样子，按住了他，碧青的瞳眸盯着他道：“喝了就喝了，这样不是很好吗。”
“祈音！”北昊甩开他的手，平时冷淡的眸子难得起了怒气，“一点都不好！你凭什么让我忘记！我不愿意！我一点都不愿意！”
“为什么。”
“你什么都不懂，更不可以轻易帮我做决定。”北昊点上自己的心脉，看起来哪怕要自断心脉，也不愿意让忘尘酒继续在体内作用。
祈音一惊，道：“你疯了，我骗你的。这不是忘尘酒，是摘星曲，只是味道一样，没有别的作用。”
北昊一滞，双眸湿润地望着他，道：“你说真的？”
祈音喉头微涩，道：“真的。真的。”
虽然北昊没再像刚才那样焦急自伤，但还是把体内的酒逼了出来。
两方进入了一段很长的沉默。
北昊漆黑的眼睛怔怔地望着某处，神色很冷，浑身都冒着冷气。祈音坐在旁边，莫名有些坐立不安。
“那个，你叫我来这里做什么？”祈音试着打破这窒息的沉默。
“原本只是想和你一起看星星。现在已经不想看了。”
祈音：“……星星有什么好看的，在九重天不是天天看吗。”
“在九重天，只是一个人看，没有两个人看有意思。不过，现在也懂了，如果另一个人不愿意的话，两个人看也是没有意思的。”北昊淡淡道，“是我强求了。”
祈音手指动了动，道：“你明明知道我就是这样的。”
北昊垂下眸，低低地“嗯”了一声，祈音怀疑他是不是在偷偷哭，心里有些莫名忐忑。
“其实，星星还是挺好看的。”祈音心里叹息一声。
“不必看了。”北昊抬起眸，漆黑的眼睛里沉沉，好像无尽的深渊，他手中化出一个灯笼，道，“这个送你。”
灯笼是一个木灯笼，是用极为特殊珍贵的神檀木镂空雕刻而成的，十分精美，上面雕刻的图案是星月变幻下的成片音铃花树，树下有一美人侧坐的身影，只有侧脸，但也能看出这人是谁。
而灯笼中摇曳发光的是北昊的本命紫心金焰。
祈音接过来，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灯笼，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灯可做观赏，可做护主法宝，也可拿来攻击。都随你。如果你不想要，也可以丢掉。”
祈音握着灯笼提手，觉得手指有些烫，不由得紧了紧，他道：“你炼好的金不换呢。”
“不想给你了。”
祈音抬眸看他，道：“什么意思。”
“我想，”北昊转过头看他，正好背着月光，令祈音难以看清他的神情和眼中的情绪，只能听到他清冷微沉的声音，“让你不吃药，也能再次爱上我。”
“不可能。”祈音蹙眉道。
“如果做不到，就算了。”
“如果做不到，你就放弃了？”
“嗯。”直到他死，就会放弃了吧。
祈音一怔，片刻，点了点头道：“也好。也好。”
“阿音，我喜欢你。你呢？”北昊望着天上的皓月，低声道。
祈音看着他的侧脸，月光在他俊美的脸上描摹上一层薄薄的幻纱，祈音突然想起九方陶陶曾经给北昊的评价——冷峻如霜，郎艳独绝。
他也同北昊一样，望向月亮道：“你明知道我的答案。”
“你说吧。”
“我不喜欢你。”
北昊无声笑了笑，唇角带着淡淡的自嘲，他道：“知道了。”
“明日庚余就来了，你记得隐匿自己的气息。”北昊道，“早些回去歇息吧。”
“星星……不看了？”祈音道。
“不看了。”北昊摇头，扯了扯唇，“你也不喜欢不是吗。”
祈音倒也无所谓喜欢不喜欢，只是觉得如果现在不再多说几句，可能会错过什么。
但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北昊起身，摸了摸他的头顶道：“走吧。”
祈音：“哦。”
翌日，庚余一早便来了瀛洲，三清维之和九方陶陶及其他瀛洲的事务神官皆出去迎接，并陪着庚余去例行检查轮回盘。
祈音和北昊还是那一副平凡的样貌，平凡的衣着，隐匿着自己的气息，站在众多仙民的中间，用崇敬爱戴的目光对着经过的庚余父神迎来送往。
祈音垂眸，站在离轮回盘几十里的地方，等着庚余等人出来。
庚余开始检查后，他的神息漫延了出来，笼罩了整个瀛洲，众人皆敬畏地跪下，祈音也跟着跪下伏地。
而在庚余神息接触到他的那一刻，他的眼瞳忽地颤了颤，紧接着他的骨头开始微微发颤。
他想起来了，他想起来了……那个在鬼帝令中熟悉的气息，是、是庚余的气息！
鬼帝令中怎么会有庚余的气息？！他有些惊疑不定，忍不住想抬起头来，脑袋上却忽然覆上一只温暖的大手，脑中传来北昊沉稳的声音。
“不要抬头，不要做多余的动作，不要引起他的注意。”
此时的庚余，仍是强大的、受众生膜拜的神祖庚余，哪怕仅仅是看他一眼，都会被他察觉到。
祈音眼睛微微睁大，难道北昊早就对庚余有所怀疑？
庚余，开天辟地的第一神，为了六界众生呕心沥血的父神，众生敬仰、心怀苍生的神祖至尊，温和慈爱的师长……怎么会？
许久，庚余终于检查完轮回盘，便把笼罩在轮回盘上的神识收了回去，之后又与三清维之等人聊了几句，才在众仙不舍的目光中离去。
祈音站在原地，等着众人散去，又等到三清维之过来。
三清维之道：“明日我便可用轮回盘送你们回十万年后。”
祈音点了点头。
“你怎么了，神情这么凝重。”三清维之笑问道。
北昊道：“没事，他是想到了十万年后那边的情况。”
三清维之也跟着神情严肃了下来，道：“你们回去，要多加小心。”
祈音知道北昊的意思，不要让三清维之知道庚余的事情，以防节外生枝，影响三清维之的命轨因果，所以他也没多说，道：“好。”
“尊上！尊上，发生大事了！”一个仙童跑过来气喘吁吁道。
“什么事？”三清维之疑惑道。
“方外来信，金垣峡蜃龙一族被灭，您的好友子书稷陨落了！”
“什么！”三清维之神色一震，道，“是谁传来的信？”
仙童赶忙把传来的讯信拿给三清维之看，是金垣峡附近的青龙一族传来的信。
祈音和北昊对视一眼，祈音知道三清维之向来交友甚广，却没想到他还有蜃龙一族的好友，而且……也姓子书。
“抱歉，我现在有急事要去处理，你们自便。”三清维之神色阴郁，难掩痛心，沉凝急促道。
“没事，你赶紧去吧，小心。”祈音在最后两个字沉了沉。
三清维之与他对视一眼，明白他的顾虑，点了点头，便同仙童一起走了。
“子书湛与仙童口中的子书稷有关系吗？当初臧胥分神为何会出现在子书湛的小世界？”祈音低喃道。
“如今只有我们早些回去，才能知晓了。”北昊道。
“嗯。”
天光刚亮不久，祈音和北昊就来到三清维之的住处等着，等了半个时辰，才见三清维之风尘仆仆从外面回来，看见他们惊了一惊，道：“你们怎么这么早？”
“你彻夜未归？”祈音问。
三清维之摇了摇头，道：“金垣峡并不近，我来回走一趟需得好一阵时间。”
“情况如何？”
三清维之请他们到会客厅坐下，令人上了点热茶和糕点，沉吟了半晌道：“我不确定。”
“什么意思？”
“我用回溯咒看了一遍，发现蜃龙一族确实和某个人大战了一场，现场也十分惨烈，遗留了不少神血，但却不见他们的尸身。”
“通知我的青龙大概是看了现场，又联系不上蜃龙，也到处找不到他们，所以才以为蜃龙一族被灭门了。”
“某个人是谁？”祈音问。
“我看不清。”三清维之摇头，“他的神力远在我之上，所以他只要刻意隐藏自己的踪迹声息，我便无法用回溯咒看清他。”
祈音的心沉了沉，实力远在三清维之之上的人能有几个……庚余就是其中一个。
“但我找到了一颗蜃龙蛋。他被隐藏在极隐秘的地方，被层层结界隐藏保护着，我若不是与阿稷有所约定，也不可能找到这颗蛋。”
三清维之将蛋从空间里释放了出来，祈音抚上这颗蛋，发现胎心有些缓慢，他蹙了蹙眉，道：“他先天不足。”
“是，所以一定要小心养护，也不知道有没有希望将他孵出来。”三清维之忧心道，“这是阿稷留下的独子，我必定是要帮他收养的。”
“他有名字吗？”北昊问。
“有。”三清维之道，“他的爹娘很早就给他取了名字，就叫子书湛。”
三清维之抬眸，就看见两人的神情有异，他问道：“怎么了？”
“没事。”祈音摇头。
三清维之微微颔首，知晓大概可能是不方便他知道的事情。他思忖片刻，又道：“蜃龙一族繁衍极难，所以每一代的子代都会很少，因而他们形成了给每一个子代都留下传承印记的传统。在传承印记里，记录着历代蜃龙所有的传承记忆和历史。”
“待到子代蜃龙成年后，就可以打开自己的传承印记，找到自家族群的群体记忆和历史留承。”
“且这个传承印记只有他们能够打开，其他人是不能打开的。”
“这个秘密极为特殊，一般不了解蜃龙的很难知道。”
“那你……”祈音顿了顿，突然明白三清维之为何要告诉他们这个秘密了。
果然，三清维之的下一句就把暗示明朗了，他道：“等到子书湛长大成年后，我就可以从他的传承印记里知晓蜃龙一族消失的原因。”
祈音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如果他想知道蜃龙一族的消失之谜，可以直接去找子书湛。
北昊的视线落到那颗蜃龙蛋上，道：“什么情况下，这颗蜃龙蛋会流落在瀛洲之外。”
“除非我死……”三清维之滞了滞，神情微变，似是想到了什么，近乎呢喃道，“我若是有什么不得不隐藏传递的秘密，最有可能也会藏在蜃龙传承印记里。”
“让他带着我的秘密，离开危险是非之地。”
三清维之有什么秘密？想来想去也只有……祈音眼底闪过一抹恍然，是他突然自戕而亡的原因。
*
高大雄浑的神山山体上，镶嵌着一只古奥巨大的类罗盘，它极为缓慢地转动着，无声无息将无数生灵带进了生命的轮回。
祈音、北昊、晨衣、仲奎、三清维之站在下方，在那无比庞大的轮回盘的映衬下，他们仿佛渺小微末的蝼蚁。
三清维之侧过脸，微笑郑重道：“四位保重。”
晨衣和仲奎朝三清维之作揖行礼，道：“多谢三清尊上。”
祈音颔首，道：“再会。”
“恐怕无法再会了。”三清维之笑道。
是啊，他们回到十万年之后，三清维之早就不在了。
祈音瞪了他一眼，觉得他扫兴，北昊道：“保重。”
三清维之摇头失笑，道：“祈音，你脾气收敛些，这世上除了北昊，还有谁能无限度纵容你。”
“用得着你管。”祈音哼道。
“好啦，我也管不了你。一切小心，希望你们都能一直活着。”
祈音抿了抿唇，道：“你也小心，不管做什么决定，多想想陶陶。”
三清维之愣了一下，点头：“嗯，我知道。”
几人收了保重的话，北昊撑起一片笼罩方圆二十里的结界，三清维之脸色沉凝，身上释放出神力，手中捏诀，用神力定住轮回盘的指针。
凌乱的灵流刮起狂风碎叶，几人的衣袍猎猎飞扬。
祈音在旁，同时给三清维之助力，扭转轮回盘的指针转动。
“哒、哒、哒……”轮回盘的时空指针同时转动，一格一格艰难地挪动，直到挪动到合适的位置。
北昊掐诀，神力从指尖泄出，直指轮回盘，口中低喝：“开！”
轮回盘中心忽地出现一个漆黑灵洞，正疯狂地吸收着北昊、祈音、三清维之三人的神力。
“进去。”祈音道。
仲奎和晨衣没有丝毫犹豫，便走进了那个灵洞。
北昊和祈音慢慢收敛输出的神力，同时走向灵洞，临到边际的时候，祈音回头看了一眼，见三清维之嘴角洇出一道血痕，但他仍是笑着，用眼神朝他们说再见。
祈音转回头，四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灵洞里。
三清维之慢慢停下输入的神力，灵洞也越变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噗！”三清维之吐出一口血，踉跄了两步，才稳住了。
稳了稳体内翻涌的内伤后，他才转身往仙宫的方向，突然一股铺天盖地的神息朝他倾轧而来，他蓦地双腿一软，跪下了。
“三清，你碰了轮回盘？”庚余威严含怒的声音响彻整片山地，令三清维之的耳膜几乎碎裂。
三清维之垂下头，跪着的身躯微微颤抖，他哑声道：“……没有。”
“你撒谎。”庚余的威压更重地压在三清维之的身上，令他难以抗拒地趴在了地上。
神祖之威，常人难以承受。
三清维之闭了闭眼，心里有些绝望，难不成他走不回自戕的老路，而是在这就被庚余杀死了？
“是我碰了轮回盘。”一道淡漠清冷的女声忽地传来。
三清维之面色微愕，庚余的威压明显一顿，只见虚空中出现一道身影，神光太盛，几乎将她的身影隐藏。
直到神光散去，才露出女子的面貌来，她有一副足以倾倒众生的绝美容貌，眉间一抹紫金印，清冷圣洁，浑身透着神圣不可侵犯的气息。
她微微垂着眉眼，眉目间有淡淡悲悯之色。
三清维之抬头瞧见那人，微微眯了眯眼，低声道：“扶商母神……”
“我意外发现这里的轮回盘有异样，便来看看。”扶商平静道。
庚余收了威压，微笑道：“原是如此。那便是我错怪了三清。”
扶商微抬手指，神力从指尖流落而出，给三清维之身上的伤治了个七七八八，对三清道：“无事便先走吧。”
三清维之揖了一礼道：“是。”
三清维之走后，庚余问道：“你怎突然出现在这里？”
“来寻你。”扶商掀起眼睫，眸光淡淡，“你很久没回昆仑了。那边有许多事情需要你处理。”
庚余微不可察地滞了滞，道：“好，我这就回去。”
“你去哪了。”
庚余面色如常道：“去了一趟魔界，那里的问题总是这么多。”
扶商颔首，也没再多问。
*
巫域与瀛洲交际处，碑海。
庞大的轮回盘横盘在海天之上，而轮回盘两侧分别有两拨人正在各展神通进行抢夺，一时之间，各色灵流激烈碰撞对轰，带着一种不弄死对方不罢休的狠厉。
各种法术的对决掀起了碑海的潮浪，碑海仿若活了过来，喷薄着汹涌的怒气，巨浪咆哮呼啸，狠狠地翻涌扑打，犹如巨兽发狂。
九方陶陶凌空坐在虚空之上，闭着眼睛，身上源源不断地释放出澎湃的神力拉扯着轮回盘的另一边，而与此同时，她的身上也不断渗出神血和零碎的魂片。
在同一边使用灵蛊作战的巫族领主回头，看见九方陶陶身上的异状时，心中大震，急切道：“九方上神快停下！快停下！”
九方陶陶已经祭出了自己的元神——这简直是玉石俱焚的行为，巫族领主不明白，纵使轮回盘再重要，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等到北昊神尊和祈音上神回来，还能将轮回盘抢回来，根本不必如此决绝啊！
九方陶陶的神躯仍在端坐着，元神仍在不断焚烧着，但她的神魂脱出了神躯，神魂睁开了眼睛，抽出了一条银色骨鞭，她面容极冷，眸中闪烁着冷厉之光。
“你敢碰他，我杀了你！”九方陶陶的神魂脱离神躯，扬起骨鞭朝对面的臧胥而去。
臧胥眸色一沉，暗骂一声疯子，暂断对轮回盘的抢夺，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过了九方陶陶的骨鞭，骨鞭虚空一打，空中炸开暴烈至极的灵流。
可想而知，若这一鞭打在一个人身上，那个人骨头都要碎掉。
臧胥躲过那一击，也激起心中好战因子，他手中幻出双刀，嗤笑道：“就凭你，九方陶陶。”
“臧胥，就凭我敢祭出我的元神，今日必要你死在这里。”九方陶陶又是狠狠地甩过去一鞭。
两方领头的人物在上空打了起来，下方的众人还在艰难地与对方拉扯抢夺着那个无比巨大的天地至宝，时不时还要被那两个打得死去活来的领头人波及。
寂无华看了看天上那两人，虽然一般来说九方陶陶是打不过臧胥的，但九方陶陶不知怎么的，竟然祭出了元神，一旦对战双方有一方生了玉石俱焚之心，另一方再强也有可能被拖着一起死。
他心底沉了沉，收了抢夺轮回盘的神力，纵身要去帮臧胥，却没想到被巫族领主挡住了去路。
“阎王殿下，你的对手应该是我。”巫族领主微微一笑，身前身后汇集了无数灵蛊，正待一声令下。
紧接着寂无华和巫族领主也打了起来。
敌对双方一时僵持不下，突然一道啸声响起，一头巨大的双头鬼鹰飞了过来，不远的虚空上蓦地出现了成千上万的鬼兵鬼将，一个修长的男人身影出现在轮回盘边上，伸出胳膊，双头鬼鹰就站在了他的胳膊上。
“哟，挺热闹的。”双头鬼鹰的主人道。
“东里烨，你也要反叛吗！”巫族领主凝薇瞳孔骤缩。
这个名叫东里烨的男人正是鬼界的鬼帝，他的身后延伸出去便是数百万的鬼兵鬼将。
“什么叫反叛，这叫拨乱反正。”东里烨轻轻地梳理着双头鬼鹰羽毛，道，“我们跟的那位才是神界正统。”
凝薇不明白，但她知道北昊不仅是父神庚余的亲生儿子，还已经统领六界十万年，要是正统，没人敢说比他更正统。
“胡说！还有谁能比北昊陛下正统！”凝薇一边与寂无华斗法，一边呸道。
“如果我说，是庚余尊上呢。”
凝薇一滞，愣神之际被寂无华钻了空子，寂无华已经飞身而上，插入了九方陶陶和臧胥的打斗。
“你没听错，庚余尊上回来了。开天辟地的神祖，还有谁比他更有资格统领六界！”东里烨高喝道。
不少人都愣在了原地，甚至一时忘记了自己该做什么。
除了九方陶陶仍在不依不饶地进攻，哪怕听到了庚余的名字也不曾停下一刻。
“本座记得，北昊可不是靠什么庚余儿子的名号坐稳神尊之位的，而是一场仗一场仗打下来的。”
一道清润圣洁且威严的声音突然响彻天际，钻进众人的耳朵。
众人浑身一震，往轮回盘望去，只见轮回盘上站着一青一白两个男人，一人碧眸墨发，绝色惊世，圣洁高贵，一人墨眸雪衣，清冷无尘，气势凛然威严。
“神尊令，昭告天下苍生，邪神假冒神祖庚余，抢夺轮回盘，祸乱苍生，众生得而诛之。”北昊清冷庄严的神音随着神尊令的下达，传遍整个四海八荒，六界众生的耳朵里。
“鬼界东里烨，邪神臧胥，寂无华，罪无可恕。”北昊冷冷地说完，手腕一转，手中出现一把凝着霜雪神光的长剑。
东里烨眸光微缩，不自禁退后了两步。
神光暴涨乍泄，冰冷至极的剑光随着冷冽的杀意疾驰而来，东里烨迅速祭出顶级防御法宝，转身就急速跑路。
“草！快跑！”东里烨给百万鬼兵留下最后一句催促。
并非东里烨觉得百万鬼兵对上北昊毫无胜算——也有可能胜算不大，只是他看见北昊祭出他的本命剑上苍时，霎那间只剩下对北昊的本能恐惧，恨不得立刻消失在北昊眼里。
北昊没有趁机追击，而是反身清理正在抢夺轮回盘的那些人。
“臧胥，你还敢在本座面前出现。”祈音幻出金弓，拉弓搭弦，二话不说，青骨箭极速而出。
臧胥堪堪躲过青骨箭，但手臂已经被伤得见骨，他低声咒骂了一句，下一箭就紧随而来。
他要躲着九方陶陶的攻击，这一箭却也躲不过去了，正中他的肩背。
祈音的青骨箭极为霸道凌厉，他若是中了第三箭，几乎没可能再逃出这里。
第三支青骨箭没有丝毫间隙地袭来，臧胥的眸光闪了闪，急速翻身后撤，然而青骨箭并没有放过他，掉头就直追他而来。
射向同一个人的青骨箭，第一箭是来自神明仁慈的警告。第二箭是来自神明发怒的重惩。第三箭是来自神明冰冷的诛杀。
九方陶陶发了疯似的，追着他不放，让他难以躲闪，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玄色的身影将他抱住，青骨箭带着绝对凌厉强悍的神力狠狠地射中寂无华的背部。
“寂无华！”臧胥抱住寂无华不断下滑的身体，没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走，快走。”寂无华无力地推了推他，艰难道。
“去死吧！”九方陶陶的骨鞭随之重重打来。
臧胥心中忽地生出无比暴戾的盛怒，硬生生地接住了九方陶陶的骨鞭，身上爆发出耀眼无比的灵光。
“回来。”温和的声音在臧胥耳边响起，随即他和寂无华等人就被一道神光带走了。
与此同时，祈音厉声道：“九方陶陶给我回来！”
正欲再追的九方陶陶后知后觉地生出点心虚和害怕，她回头绽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哎呀，祈音爷爷，您怎么在这呀。”
“好，很好，焚烧元神，玉石俱焚。”祈音气极反笑，给她鼓掌，又忽地疾言厉声道，“滚回你的神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