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忻仇恨地盯着他,神情狠戾狰狞,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一头发狂濒死的野兽。

  良久,他的情绪渐渐平稳了下来,又回归平静。

  他道:“不过,你先死。”

  现在的天下是阿婴打下的天下,他必须让它继续安稳平和下去。他需要时间培养出一个真正有能力的君王。

  他需要时间,所以他现在还不能死。

  天边将最后一抹光收回去,殿里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个粗哑的呼吸声,和一个细微的哭泣声。

  桑忻捂着自己的半张脸,细碎苍凉的呜咽声从他的喉咙里滚出来。

  “……我很久,很久没有梦到阿婴了。”

  “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也好,也好,我这副鬼样子,他见了会被吓到吧……”

  很可悲,他不知道该和谁去说,只好来找周承这个将死之人。

  “你看我,除了脑袋,其实皮底下已经没有了血肉。”

  桑忻抬起头来,晦暗的天光里,周承看见了他的眼睛泛红,神情悲伤凄清。

  他脸上和脖颈上的皮肤起起伏伏了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皮底下拱动着,不一会儿,就有一只虫子从他的鼻子、耳朵、嘴巴钻了出来,虫子越来越多,直至密密麻麻爬满了他的全身。

  周晨惊恐地瞪大眼睛,惊惧得浑身发抖,急促呼吸着,紧紧靠在墙上。

  那些虫子爬了出来,铺满了地上,而桑忻的身体像是泄了气一般干瘪了下去,没有虫子的填充和支撑,他只剩下一副人皮和一套白骨。

  “很难看吧……”桑忻扯了扯毫无血色的嘴唇道。

  “月光一出来,它们就会跑出来。”

  “可能阿婴也害怕我,所以从来不敢来我的梦里。”

  “可我、真的、真的很想他,我很想他……”

  桑忻微微仰起头,望着虚空,幽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上来,清冷的月光从窗外照了进来,照亮了一地的恐怖的蛊虫,和桑忻一半只剩枯骨支撑的身体。

  他还是端坐着,仪态还是这么雅贵,可他身上爬满了蛊虫,仿佛一尊千年腐尸。

  祈音站在不远处,望着他的背影,莫名觉得那背影充满了落寞、仓皇和难过。

  元我走到桑忻的身边蹲下,盯着他的侧脸,眼泪从眼眶里落了下来,他望着祈音,捂着心口祈求道:“阿音,我好痛。”

  祈音张了张嘴,心说那我能怎么办呢,我根本没有钟离婴的记忆和感情,我能怎么办呢。

  如果钟离婴看见桑忻这副样子,他会怎么样呢。

  会很心疼的吧。毕竟钟离婴这么爱桑忻。

  最后,他只能朝元我伸出手,轻声道:“过来。”

  元我听话地走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祈音无声轻叹,帮他擦了擦眼泪,这时,桑忻却突然道:“阿婴。”

  祈音的手滞了滞,抬眼望过去,却正正对上桑忻黑洞洞的眼睛,他的心莫名一跳。

  “阿婴,是你吗。”桑忻怔怔喊道。

  祈音几乎停下呼吸,好在桑忻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低头苦笑了一下。

  天启十年,大周的开国皇帝,太上皇周承被活活饿死在寝殿。待人发现时,只见尸体上布满了恶臭的蛆虫。

  天启十年十月,桑相将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带上大殿,宣布这是周太祖在未称帝前与一江南女子所生,应认祖归宗,奉为五殿下,名周煊。

  那个孩子面貌清秀,低着头,眉眼乖顺柔弱,十分依赖桑相。

  当时还是户部侍郎的第二代贤相曾在笔记上这样写道:帝状若幼兔,眸中藏狮。

  天启十一年,周煊登基为帝,桑忻为相,改年号为天承元年。

  天承七年三月,帝党和相党的矛盾升至顶点,一触即发。

  天承七年五月,帝党围杀相党,周帝剑指桑相,意气风发,野心勃勃。

  “老师,这一次,是你输了。”周煊道。

  桑忻哪怕双手被戴上枷锁,仍是从容不迫,神情平淡。

  桑忻被关在了皇宫里的金雀殿。

  三日后,宫人惊慌失措地来报,桑相逝世。周煊像是疯了一样,行步匆匆地来到金雀殿。

  殿内只剩下一副枯骨和皮相,以及一张纸。

  纸上写着:陛下,你出师了。

  周煊悲痛万分,伏身痛哭,几乎晕厥。

  天承七年六月,天下大丧。周武帝下令全国为桑相守丧一年,自己为桑相守丧三年。

  天承八年四月,周武帝下令将桑相与钟离将军在梦归山合葬。

  场景转换,梦归山,一袭白衣的桑忻坐在音铃花树下,垂着头,安静地雕刻着木头。

  “这就是你的心魔?”祈音问道。

  元我轻声叹了一口气,道:“是。看着没有攻击力吗。”

  祈音转头看他,元我微笑道:“其实可凶了。动不动就来打我,说我没用。”

  “什么没用?”

  “说我没保护好阿婴,最没用了。”

  祈音:“……”

  “我经常打不过,就会被打得内伤,然后他就会侵占我的身体。”

  祈音迟疑道:“那要怎么解决?”

  元我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道:“给他一个阿婴,让阿婴告诉他,他爱他,永远不会再离开他。”

  “……我怎么给。”

  元我沉默了,似乎自己也不知道。

  “我过去看看。”祈音道。

  元我拉住了他,道:“小心他不让你走。”

  祈音道:“没事,我就看看。”

  说罢,他就朝桑忻走去,走近了,脚步声惊醒了桑忻,桑忻蓦地抬头,怔然。

  桑忻的模样是他临死前的样子,瘦削病弱,总是萦绕着孤寂和忧郁,但又是凌厉果决,智多近妖,隐藏着病态疯狂的丞相。

  “阿婴……”桑忻的眸光轻轻颤动。

  “我的模样明明与在凡间的时候不一样,为什么你能够一眼认出来。”祈音蹲下,轻声道。

  “阿婴,你的模样始终是这样。”桑忻伸出手想碰他,却好像不敢,在他脸侧就停下了。

  手微微颤抖着。

  祈音偏了偏头,将脸凑在他的掌心,眼睛盯着他,道:“你不想抱抱我吗。”

  桑忻小心翼翼道:“我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呢。”

  下一刻,祈音就被他抱进了怀里,紧紧的,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

  “这些年,自己一个人过得很苦吧。”祈音轻轻摸着他的头发。

  桑忻摇头,贪婪地呼吸着他的气息,道:“想着你就不苦。”

  行,就嘴硬。嘴硬的人是得不到心疼的。

  “我想和你商量个事儿。”祈音道。

  “什么?”

  “你以后不要动不动就攻击你自己了,行吗。”祈音道。

  “不行,这是本能。”桑忻回答得很干脆。

  祈音:“……”

  “你这多耽误事儿啊,你知道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吗,连我都打。”

  桑忻抬眸看着他,摇头道:“真的控制不住,因为我太恨我自己了。如果伤害到你,对不起。”

  祈音凝眉一会儿,推他道:“那你不准抱了。”

  “不行,阿婴既然来了,就留下吧。”桑忻双眸沉暗,幽幽道。

  “你不会以为我治不了你吧。”祈音厉声道。

  “阿婴要杀了我吗。好啊,反正我也该死。”桑忻微笑道,“阿婴,杀了我吧。北昊也一起去死。”

  “你!”

  “如果阿婴舍不得,就留下来陪我。”桑忻凑近他,抵着他的鼻尖,蛊惑道,“阿婴不是说要和我成亲吗,留下来吧。我们永远在一起。”

  “那是钟离婴说的,我不是,我没说。”

  “你就是钟离婴!你再怎么否认也没用!”桑忻的眼神忽地变得危险偏执,“你就是,现在我们立刻成亲。”

  他抱起祈音,转身瞬间,他们就到了另一个场景。

  这是一间大堂,贴满了喜字,挂满了红绸,周围还有来来往往的宾客,热闹非凡,喜气洋洋。

  祈音不知什么时候被换上了一身喜服,与一旁同样穿着大红喜服的桑忻拿着同一条牵巾。

  喜婆眉开眼笑地唱着喜词。

  “……一拜天地!”

  祈音想扔掉那条牵巾,却没想到那条牵巾好像就粘在了他手上一样,扔都扔不掉,他也没想鞠躬,但一种无形的力量强迫着他低头拜堂。

  “二拜高堂!”

  “放开我!我不是钟离婴!放开!桑忻,钟离婴已经死了!”

  “他没有死。你就是他。”桑忻神色癫狂,掐着他的后颈,用力地按着他的脑袋,“阿婴,乖点,我们拜堂。”

  祈音梗着脖子,但还是敌不过桑忻的力气,垂下了脑袋,拜了第二拜。

  “夫妻对拜!”

  第三拜,祈音还是努力和桑忻较着劲儿,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忽地外面的门被一道剑锋劈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喜堂门口,那个人头戴紫玉白金冠,身着雪底紫金暗绣华袍,身形修长挺拔,神情冷淡漠然,气势凛然。

  “放开他。”神尊模样的北昊冷冷道。

  祈音愕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又望向他背后少年模样的元我,傻了。

  这个北昊神尊从哪冒出来的啊!

  “这是另一个心魔。”元我趁着桑忻和神尊打起来,偷偷溜到祈音身边将他拉走,小声道。

  “什么?什么另一个心魔?”祈音震惊。

  元我无辜道:“我难道没说过,我有两个心魔吗?”

  祈音倒吸一口气:“你到底,为什么,心魔都和别人不一样啊!”

  元我委屈地看着他,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神尊比较安静,平时都不出来的。这次是因为桑忻将你带走,我情急之下才去找他的。”

  祈音头疼地看着打得激烈的两个心魔,道:“如今怎么办,你不是更危险了吗。”

  “让他们先打着吧。我们快走。”元我拉着他走。

  “去哪?”

  “去神尊那里躲着。”

  “……好吧,我也想看看另一个心魔境。”

  元我看了他一眼,神情微妙,祈音问:“怎么了?”

  “阿音,希望不要给你造成什么困扰。”

  “我现在已经很困扰了。”祈音没好气道。

  “对不起。”

  祈音顿时气都没了,心绪复杂道:“……算了。”

  祈音跟着元我继续走,走着走着,面前突然变成了一片广袤的冰原,荒芜,苍凉,寂寥。

  他们走到一片冰湖面前,元我指着那个湖道:“就是这里。”

  可能是环境的原因,祈音感觉到一片冰冷。

  “走吧。”祈音没有多说,径直走了进去。

  ……

  一棵巨大高耸的音铃花树下,无数愿力和仙灵之气凝聚在一起,渐渐地凝成一个幼小的孩童。

  他闭着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乖巧地垂下,根根分明,他安静且乖巧,连呼吸声都是轻缓温柔的。

  北昊听父神说过,他是所有生灵倾尽心中最美的想象而幻化雕琢出来的,见到他后,他瞬间就明白了父神说这句话的具体意味。

  这个孩子实在太过完美美丽,乃至于让他一时发愣。

  “北昊,这是刚凝结成的愿灵,以后就由你教养了。”庚余垂着头,抚上少年的脑袋,温声道。

  “他是众生祈愿凝结而成的神灵,是我们心中最美好的存在,于众生、于天地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我们要爱他,敬他,护他。”

  “你要教他读书写字,教他天地伦常,教他使用神力,教他法术,教他怎么样保护自己,让他平安、健康、快乐地长大。”

  “能做到吗?”

  “能,父亲。”少年满脸认真严肃,郑重道。

  他跪坐在孩童身边,轻声道:“你是众生祈愿之音凝结而成,你以后便叫祈音了,好不好?”

  孩童似乎听到了声音,缓缓掀开了眼睫,露出一双极为漂亮的碧青瞳眸,那一瞬间,天地都为之惊艳动荡,北昊呼吸微微一滞。

  祈音轻轻歪了歪脑袋,一错也不错地望着少年,眼中露出茫然懵懂之色。

  北昊生怕吓到他似的,声音极为温柔:“祈音,以后我是你……哥哥。”

  祈音眨巴了两下眼睛,奶声奶气含糊道:“哥哥?”

  时光匆匆,沧海桑田几经变幻,孩童已长成少年。

  “哥哥,无善海里的厌蜈的第三只眼睛好漂亮,我好想要~”祈音坐在北昊旁边,拉着他的袖子仰头看他。

  原本看着棋盘思索的北昊,闻言转头瞧他,笑道:“今日的功课做完了吗?”

  “你给我弄回来,我马上做。好不好~”

  坐在对面的三清维之看不下去了,说:“上回你说极渊里那个玄天魔凤的羽毛好看,他去给你收,差点回不来,现在手臂还没好完全,你又要什么厌蜈的第三只眼睛,那可是无善海,与极渊差不了多少。”

  “关你什么事。”祈音瞪他,“又不是让你去采。”

  “你就不会心疼一下你哥哥。”三清维之道。

  北昊轻垂眸光,重新看向面前的棋盘。

  “为什么要心疼,哥哥这么厉害,什么都能做到,我应该骄傲才对。”祈音理所当然道。

  “你心疼哥哥?那你怎么不帮他去?”

  三清维之噎了一下,摇摇头对北昊笑道:“你看看,这都是你惯的。”

  “哥哥就是惯我,用得着你管。”祈音翻了个白眼道,“况且我又没有心,才不会心疼。”

  他又把脸凑到北昊边上,拉了拉北昊还没好完全的胳膊道:“哥哥,父神的生辰要到了,我想要那眼睛做个法宝送给父神。你说好不好?”

  北昊拈着棋子,下了一子,才道:“我给你采回来,你乖乖听话做功课?”

  “嗯嗯!哥哥你看,昨日你教我的引雷术我已经学会了。”祈音连忙给他展示。

  无辜被雷劈的三清维之:“……你管管他!往我身上劈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活该!”祈音乐得捧腹。

  “你给我等着!”三清维之指了指他,咬牙道。

  “哥哥,三清维之他要打我!”祈音躲在北昊后面。

  “你别惯着他啊,你再这么惯着他,他要翻天了!”三清维之一挥手,几百个棋子朝祈音飞去。

  北昊挥了挥手,棋子被迫在虚空中停滞,三清维之瞪他,气得说不出话。

  “我走了!哥哥!等你的眼珠子!”祈音趁机跑了,挥了挥手大笑道。

  “我再跟你下棋,我就不叫三清维之!”

  “你明知道他没心没肺,还这么和他计较做什么。”北昊淡淡道。

  “他没心没肺,我又不是没心没肺。你也不是!”三清维之丢下这句话就气呼呼地走了。

  北昊沉默了半晌,低声自语道:“他需要我就好。”

  *

  父神庚余赋予了大部分神族情根,可已无力再给予其他族情根。魔、妖、鬼无情根,又生性嗜血狂躁,对神、巫、人的敌意和嫉恨从未停息。

  四海八荒从没有真正安宁过。

  大妖花无间横空出世,统一妖魔两界,挑起六界大乱,又是混乱的几千年。

  北昊率领神族抵抗魔、妖、鬼三族的进攻,负伤已是常态。这日,北昊遭遇了魔、鬼的陷阱,好不容易才带着神兵天将突破归来,却立刻就陷入了昏迷,魔毒入骨,成日昏昏沉沉,难以清醒。

  “这魔毒有点厉害,要刮骨才行,你忍着些。”月华在旁边准备着刮骨的工具。

  “阿音呢?”

  “那个没良心的还没回来。”月华无奈道,“你放心,他多着人护着呢,且你也没白教,无人能伤他。”

  “你帮我看着他。”北昊苍白的嘴唇动了动,道。

  “咬着。”月华给他塞了一道布。

  北昊眉头微蹙,没有用,只是转过身去,将背露了出来。

  月华拿着细长的冷刀划过他的背部,划开一道道皮、肉,温声道:“听说这次有一个极为厉害幻魔,设置的幻境没几个人能识别。你也被困在里面几个月。幻境里有什么?”

  北昊闭着眼睛,冷汗从他额上滴落,没有说话。

  “有祈音对吗。”月华扒开他的血肉,瞧见了里面泛着紫黑的神骨,眉头皱了一下。

  北昊仍是什么都没说。

  “否则你怎么可能会被区区幻境困这么久。”月华神色冷静地用神力将他的皮肉固定住,又施法操控医刀刮掉骨头上的魔毒。

  “所以有情根就是麻烦,处处掣肘,还有软肋。”

  月华轻叹:“非要喜欢一个没有情根,没心没肺的,真是……”

  北昊醒来的时候,差点被凑得极近的祈音吓了一跳。

  祈音眨了眨眼,道:“月华说不能打扰你休息,我就一直没喊你。我乖不乖?”

  “乖。”北昊笑了笑道。

  “月华说你伤得很重,很虚弱。而且还是被一个幻境给困住的。”祈音歪了歪头疑惑道,“一个幻境就能困住你,你变弱了。”

  北昊喉头微涩,道:“你失望了吗。”

  “嗯。”

  北昊垂下眼皮,道:“抱歉。”

  “你应该说谢谢。”

  北昊不解看他:“为什么?”

  “因为我把那个幻魔杀掉了。”祈音得意道。

  北昊怔愣,旋即蹙起眉道:“我不是说不准你参与这些事情吗?”

  祈音道:“他还想用幻境困住我,简直可笑。我直接把他打得魂飞魄散。”

  “祈音。”北昊抓着他,强行用了点力,“不准再参与这些事。”

  祈音语气波澜不惊道:“我已经参与了。他们说我已经站在神界这一边,不会再对我客气。”

  “你!你……你不听话。”北昊气得心口,背后,骨头都疼。

  “哥哥,是你太弱了,所以我才要帮你。”祈音平静且无辜道。

  北昊喘着气,脸色更白,他抓着祈音的手,眼睛里藏着黑沉深幽的情绪,他咬了咬牙,道:“你给我老实待着!”

  祈音回握着他的手,道:“哥哥,等你有力气教训我,再说吧。”

  北昊气得头疼。

  花无间之乱结束于魔神九方创育了一棵九间树,此树结出的果实可以让其他几族生出情根。

  九方创育九间树,耗尽全部的魔力和元神之力,魂飞魄散之际,花无间自断命尾,护住了九方的魂魄,并强行打开远在瀛洲的轮回盘,把九方的神魂送进了轮回。

  此后,花无间失去了神智,狂性大发。北昊将其擒住,关进锁妖塔。

  灵瑶台,几人难得聚在一起闲聊。

  “九方为了让花无间生出情根,宁死也要创育出这个九间树。花无间又为了九方自断命尾。”三清维之轻叹,“实在令人感慨万千。”

  九方陶陶捧着脸道:“啊,这就是书上写着的缠绵悱恻的爱情吧!”

  月华笑着道:“你小小年纪,懂什么叫爱情吗。”

  “嘁,我自然懂,我的话本子可多了!”九方陶陶骄傲道。

  “你是不是又熬夜看话本了?”三清维之敲了敲她脑袋,质问道。

  九方陶陶捂住脑袋,嚷嚷道:“才没有,你冤枉我!”

  三清维之冷笑:“有没有,我回去搜搜就知道了。”

  “啊!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侵犯我神权!”九方陶陶大喊道。

  “看看话本怎么了,还不准看看了。你这是大家长主义。”祈音帮九方陶陶说话。

  “陶陶就是被你带坏的。”三清维之谴责道。

  祈音扬眉,道:“什么带坏,我还是北昊哥哥带的呢。”他转脸就去找帮手,“北昊哥哥,他说你带坏我和陶陶。”

  三清维之:“倒打一耙,真有你的。”

  北昊道:“不耽误修炼,就让他们去吧。”

  “慈父多败儿!”三清维之痛心疾首。

  白慈乐道:“你这是把北昊的辈分提上去,还是把祈音的辈分给压了。”

  “你说谁是儿呢!”祈音立刻就听明白了,“你这个神叨叨的棍儿!”

  “棍儿什么?”三清维之愣了愣。

  月华忍笑道:“凡间称骗人的占卜方士叫神棍。”

  三清维之气笑了:“我这是正儿八经的算术,你把我跟凡人骗子比?”他掐指一算,道,“你近日最好不要靠近水。否则,呵呵。”

  “我今日立刻学会避水咒!”

  三清维之和祈音吵吵嚷嚷,旁边九方陶陶时不时助阵——两边都助阵,讲究一个一碗水端平。

  月华问北昊道:“九方被花无间强行投进轮回盘,这不符合天道规则,你怎么处理?”

  “总不能把他从轮回里揪出来吧。”白慈道。

  “等他转世再说吧。”北昊道。

  白慈:“说起来,以前完全看不出来他们是这种关系。”

  “看不出来正常,花无间自己都不知道。还不是九方要死了,才顿悟。”月华道,“否则花无间不至于走到这步。”

  “太迟了,挺可惜的。”白慈摇头。

  “虽然迟,但两人好歹最后互通心意了。”月华瞥了北昊一眼,“总好过有些人注定一辈子苦恋无果,还死不回头。”

  “谁啊。”白慈好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