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你回来了。】
碧绿的叶子抖动着,即使树爷爷没有五官,但在场的人都能感觉到他睁开了眼睛。
庄乔跪在地上,头深深地埋在冰凉的土里,声音带着哽咽,“对不起,我没有把桃枝带回来。”
【嗯?】
清风拂过,树叶子发出沙沙声,树爷爷笑了笑,【不,你已经带回来了?】
话音落下,庄乔的长发泛起一层亮光,所有发丝开始交叉、缠绕,不久后,一根手腕粗、大约一米长的桃枝出现在了庄乔面前。
庄乔的长发也变成了狗啃一般的短发,可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这些,看着那根桃枝,他的身体不可抑制地在发抖。
他,他把桃枝拿回来了,那阿墨是不是有救了?
“老神仙,求您救救阿墨!”
树藤把桃枝递到了猫宁的面前。
猫宁疑惑地看着桃枝,给他吗?
“树爷爷,你快救他的男朋友啊,把桃枝给我干嘛?”
树爷爷:【救那只蛇妖的办法就是用桃枝抽这个人类,把人类体内那颗妖核劈成两半,一半放到蛇妖身体里,他就能活过来。】
猫宁和宋白都惊了,“抽,抽他?”
宋白:“硬生生把妖核劈开,这,这得多痛啊?”
【很痛。】
树爷爷的声音变得肃穆,【人类,你要想好,这个桃枝打人,你的身体不会感觉到痛,但你的灵魂会痛到极致,甚至有很大可能你会熬不过去。如此,你还要坚持救这个蛇妖吗?】
庄乔一秒都没有犹豫,“我要救阿墨,如果这个苍白的世界里没有了阿墨,我宁愿陪他而去,下一世再重新相遇。”
他朝猫宁勾起了唇角,笑容坚毅,“来吧,我不会死的,我还要等阿墨回来。”
猫宁接过桃枝,重得他几乎拿不稳,桃枝承载了两个人的生命,现在却由他把握着。
他真的能承受得了这个压力吗?
猫宁看向宋白,宋白忙摆手,“我不行的,别看我,还是你来吧,我害怕。”
庄乔握住他的手,“拜托了。”
猫宁握紧了手里的桃枝,呼出了长长的一口气,“来吧。”
......
公寓里,宋白扶着虚软的猫宁出现在了卧室,宋白紧紧拖着他不让他掉到地上,把人放到了床上。
猫宁一碰到床整只猫都瘫软在了上面,整张脸全白了,耳边回荡的全是庄乔凄厉的惨叫声,三魂仿佛没了七魄。
宋白看着眼神放空的他,放轻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宁宁,你还好吧?”
猫宁反应迟钝,过了好一会儿才哑声道:“我好像...不太好。”
宋白拉过他的手使劲搓着他的手心,担忧道:“宁宁你别吓我啊,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手酸?还是头疼?”
庄乔叫得太惨,声音饱含着极尽的痛苦,听力灵敏的小妖们全都跑得远远的,宋白看到一半也受不了走了,到现在即使结束了他还是感觉那个声音给自己留下了阴影,更别说是动手还听完了全程的猫宁了。
猫宁有些恍惚,不想说话,只摇了摇头,他感觉到心脏还在怦怦怦地剧烈跳动着,呼吸急促。
“你等我一下,我去叫裴靳进来!”
宋白转身出了房间,却在下楼梯时顿住了。
“我不想再跟你废话,带我去找宋白。”
司盛微微眯起了眼,“猫宁这么喜欢你,他肯定告诉了你去山上的方法。”
裴靳笑了,“宋白要是知道你在装傻,你说他会不会回山上不出来了,反正你的寿命只有几十年,等你死了他在出来岂不是更好。”
“话说,你竟然还记得山上的事?”
司盛眼里闪过不悦,“这我就没必要跟你解释了,你只需要把宋白还给我,剩下的不用你操心。”
裴靳略带嘲笑道:“宋白只是不见了一会儿,你就眼巴巴地跑来我这里找他,你是在害怕吗?”
司盛撑着冷硬的壳子,冷声道:“害怕?我为什么要害怕?”
裴靳:“不害怕你为什么要装傻?是为了留住宋白你才这样做。你承认吧,你就是在害怕。”
“我问你一些问题,如果宋白你在装傻后要回山上,要你在他面前跪下来认错才会留下,你会怎么做?”
司盛绷着脸不说话,脸色阴沉到了极致。
裴靳挑眉,“看来你已经有答案了。”
“什么答案?让我也听听。”
宋白寒着脸突然出现,司盛几乎是立刻僵住了。
裴靳面对他的眼神无辜摊手,我也不知道他在啊,这可不怪我。
宋白对裴靳道:“宁宁在楼上,他不太好,你去看看他吧,把他哄开心点。”
裴靳心一紧,匆忙上了楼。
宋白坐到了司盛对面的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还是一开始就是骗我的?”
司盛在他面前又恢复了那种懵懂无知的样子,想以此讨得他的一点心软,“老婆,我”
宋白厉声道:“回答我的问题!”
司盛有些慌了,“我没有骗你,我刚开始是真的什么也记不得了,后面是我们去滑雪的时候,我被雪砸了,所以才想起来。”
呵,怪不得那天怪怪的,原来是恢复记忆了啊。
“为什么要骗我?”
宋白死死盯着他,即使咬着牙隐忍,可还是不可抑制地红了眼眶,“别一声别吭的,说话!”
司盛看着那抹湿意,心中刺痛,手像是灌了几千斤水泥一样,想帮他擦一擦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司盛像一个失败者一样垂下了头,“那时候的你对我太好太温柔了,我舍不得。我多希望那是一场梦,梦里只有我和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那该多好。”
宋白沉默了一会儿,转而问起了另一个问题,“树爷爷已经把你的记忆删除了,为什么你还会记得?”
司盛:“那时候我还有一点意识,听到了你们的话,我想保留那些记忆,于是一直抵制那些能量把我的记忆抽走。”
怪不得会变成傻子,都是自己作的,竟然敢跟树爷爷的法力对抗,脑袋没爆炸都是好的了。
宋白眼神复杂,为什么他会感觉到失落,司盛恢复记忆了,这很好啊,再也不会有人缠着他烦着他了,他可以每天睡到12点,再也不会有人六点钟就来叫他起床了。
可为什么这么难受呢?
宋白逼着自己忽略了心里的情绪,站起身道:“既然你已经好了,那我就回山上了。”
“小白!”
“咚!”
宋白不可思议地回过头,司盛跪在那里,仰着头祈求地看着他,“老婆......我求你......别走好不好?”
“你这是干什么?给我起来!”
宋白想去把他扶起来,却被他摁住了手,一滴晶莹缓缓从他的眼角滑落,宋白愣住了。
司盛脖子上的青筋突起,牙齿碰撞发出的声音在他的耳膜上不停震动,一阵耳鸣,“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就一次,我求你。”
宋白努力不眨眼,害怕一眨眼眼里的泪水就会溢出来,把他的心泡软,“你们人类有一句话,叫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到了现在,我的眼前还会时常浮现出你那时候让人害怕的模样,总会感觉有一只手在空中,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就会打下来,狠狠地刺痛我的心。”
“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小白,你的人生那么快乐,唯一的痛苦却是我给的,我真的......太可笑了。”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司盛握着宋白的手指节发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挽留他,在这一刻却缓缓地松开了手。
他伤害了宋白,他已经不配再说爱他了,就这一次,放他走吧。
他与牢笼里的凶兽厮杀着,渴望战胜凶兽,将遍体鳞伤的爱人送走。
宋白走了。
司盛呆呆地瘫坐在地上,仿佛灵魂也跟着爱人离开了。
裴靳来到卧室看到的就是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的猫宁,两只脚还放在床外面,他过去把人抱起来想让他枕在枕头上睡。
“哥,你来了。”猫宁说。
“嗯。”
裴靳掀开被子把他们两个人都裹住,猫宁在他胸口蹭了蹭,抱紧了他的腰。
裴靳知道他状态不对,但没有把担忧露出来,“庄编他怎么样了?”
猫宁放松了一点,把脸埋在他的脖子里,深深地汲取着他的气息,“他的男朋友活过来了,不过他受了伤,需要和他男朋友一起在山上休养。”
犹豫了一下,他又说:“他的伤,是我打的。”
裴靳:“是为了救他男朋友,对吗?”
“嗯,可是我还是很难受......很难受。”
中间他有好几次都想停下来,因为庄乔看上去实在是太惨了,可是面对庄乔请求的目光,他的手还是一遍遍的抬起,然后落下。
裴靳摸着他的后背安抚他的不安与苦闷,“你是英雄,你救了两个人,等他们回来,他们会感谢你的。”
“用我们的话说就是,你是他们的再生父母,以后他们都要孝顺你。”
猫宁变得更加放松了,“真的吗?”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