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所有人都不该存在,这一切本就不是真的……

  苏鹤愣愣的看着他,与沈梨初相似的眉眼,可他与沈梨初简直是天壤之别。

  苏鹤何尝不知这个世界完全由天道掌控,是生是死又岂是他说了算,沈梨初是假的,纪云舒是假的,所有人都是假的。

  可他早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毕竟,那可是沈梨初啊……谁会不爱他呢。

  “要开战了吗?”苏鹤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因为他想起满山的妖族士兵,领头的沈梨初壮志凌云一副要慷慨赴死的模样。

  沈辰安解释道:“你还不知道呢?大渝陈家有个分家在这儿,前些日子有人潜入陈家偷走了他家的绝学功法,还将陈家一众年轻弟子杀了个干净,足足五十七口人,无一生还。”

  他顿了顿改口道:“倒是有个半死不活的,正是他吊着一口气回去告了状,说他看的一清二楚,杀人者正是妖神殿的。”

  话已至此,苏鹤又是一阵心悸,怎么会全死了呢?那天晚上他和明赫分明只杀了七个。

  难道是明赫干的?

  他只觉天旋地转,捂着嘴咳嗽出声,沈辰安见状再次盛了一碗汤药给他:“何苦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呢。”

  这次没有拒绝,苏鹤接过汤碗一饮而尽,苦涩的汤汁瞬间麻痹了整条舌头,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沈辰安伸手往他嘴里塞了什么东西进去,甜滋滋的蜜饯糖块融化在口中,那股令人窒息的苦涩终于缓缓退去。

  药一入体四肢都涌上一股难言的暖意,苏鹤靠在床头向他道了声谢,起码在他眼里,沈辰安也没有多坏。

  和他相比,自己才是那个坏人。

  “陈家上门讨要说法,沈梨初一言不合就要开战吗?岂不是胡闹?”苏鹤不明白怎么就非得打架不可呢。

  沈辰安坐在他床边耸耸肩:“妖族就这样呗,一群没脑子的暴力狂,什么都靠打架说了算,所以这么多年才会一直被排挤。”

  这话苏鹤倒是认同,他问:“应该不止陈家吧?”

  沈辰安觉得苏鹤有时候还挺聪明的,就是死脑筋,还恋爱脑,他道:“当然不止,沈梨初这些年四处搜查絮棠的下落,妖族做事莽撞惯了,得罪了不少仙家,加上先前他踏平了青山派,当然有不少明事之人要为青山派讨个公道,一来二去几乎所有排的上名号的仙家都上诉至仙界讨伐妖神殿呢。”

  苏鹤万万没想到事态竟会如此严重,不知不觉第二次三界大战就要开始了。

  苏鹤见他神色自若语气里没有一丝慌乱,不由得好奇:“马上世界末日了,你怎么一点儿不担心。”

  沈辰安笑了:“沈梨初是男主,他肯定不会有事,再说了,这不还有你吗?”

  他总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悠哉模样,苏鹤觉得他一定还知道更多内幕,但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明赫在哪儿?”苏鹤要先找到明赫问清楚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辰安道:“暗杀队都跟着沈梨初去前线了,你已经不属于那儿了,你现在是我专属的贴身保镖知道嘛。”

  苏鹤不理他,翻身就要下地:“你带我去找他。”

  沈辰安望了望屋外早已暗沉的天:“疯了吧,这都几点了,你不睡别人也要睡的。”

  苏鹤充耳未闻,只穿着里衣套上鞋子就要往外走,沈辰安越过他受伤的腕骨拉着他的手臂:“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要怎么走?”

  虽然不愿意承认,可苏鹤先是神识遭到重创,接着寒毒入体,不说外伤十分严重,光是高热就已经久久无法散去了。

  他握紧拳头咳嗽着,目光灼灼地看着沈辰安:“明日一早,你一定要带我去。”

  沈辰安无奈:“放心吧,众仙家齐聚有云峰还有一段日子,你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苏鹤憋着气将他端来的一整罐汤药全部喝下,沈辰安看着他被苦的龇牙咧嘴的模样笑出声,伸手递给他更多的糖块点心。

  嘴里含着糖块的苏鹤这才意识到沈梨初喜欢吃甜食的原因。

  生活苦闷暂且可以用甜食排解,可心里苦到极致时,又该如何是好。

  沈辰安很健谈,即使苏鹤不说话,他一个人给苏鹤讲他在现实世界里的故事,他说到他有爸妈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妹妹,他出事那天妹妹正拿着班级第一名的奖状给他看。

  妹妹说等她长大了要赚很多钱,她要盖一座大房子,她要和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一起生活,因为她最喜欢哥哥了,所以能买到的所有好东西全部给哥哥。

  车祸来临之际沈辰安只来得及推开面前的妹妹,他看着妹妹哭的声嘶力竭,他的血将妹妹的奖状染成红色。

  即使身处异世,他身份尊贵重新拥有了爱他的父亲和兄长,可沈辰安只想回家,为了他心爱的妹妹,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回去。

  苏鹤听罢久久没有说话,沈辰安端着空罐子看了眼屋外黑沉沉的天:“假的终归是假的,纪云舒。”

  他将苏鹤的屋子收拾干净后转身往外走:“只要能回去,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苏鹤翻身躺在床上盖好被子,张了张嘴:“祝你好运。”

  沈辰安脚步顿了顿,伸手将他屋内烛火扇灭,然后关上了门,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与夜色融为一体。

  深秋的夜格外凄凉,自沈辰安走了之后苏鹤抱着棉被窝在院外的摇椅上,寂静清冷,不知名的虫鸣悠扬。

  孤月繁星,月色如水,苏鹤静静地望着天空,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原以为他会痛哭一场,可如今心里空落落的,只有满身疲倦。

  或许这就是他和沈梨初的结局,是属于真正的沈梨初该有的样子,没有软肋,一往无前,是世界上最好的沈梨初。

  本该如此的。

  苏鹤缩在摇椅上昏昏欲睡,脑中许久不曾出现的声音忽然响起:“阿娘!你没事吧?阿娘!”

  赤红小蛇顺着椅子腿蜿蜒而上,站定在他面前,吐着分叉的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指:“阿娘你伤的好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