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带着吴永久和那个酒保回到他们的聚集点，是第二天早上。
跟昨天的戏码差不多，一个人被绑了双手，塞了不明布料，被押着闯进警务亭。
不过这次被绑住的是那个人高马大的酒保。
老马经过一晚的斗智斗勇，成功拿下酒保的得意，在听说徐先已经来过，且自己或许中了他声东击西的阴谋时，气得久久没有说话。
汤基德没注意他受伤的心灵，一把扯下酒保口里的破布，跟昨天塞住自己的那团东西一比较：“连装备都是一样的。”
他问酒保：“不会连你被老马成功拿下也是计划好的吧？”
酒保看了看老马，没说话。
其他人明白了，更不忍心朝老马看去。
方铭偷偷打量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的酒保，即使是被绑住静静坐在那里，他庞大的身躯和强大的气场，都能给周围的人带来巨大的压迫感。
快两米的身高，肩膀宽阔，腰身粗壮，双腿像树干一样，手臂上肌肉线条清晰可见，仿佛石头雕刻一般。手臂上面的纹身覆盖了他的大半臂膀，从肩头一直蜿蜒至手肘。
比起他被老马制住的不真实感，方铭更加好奇的是：“你这么壮，徐先也能威胁你？”
吴永久被徐先拿捏，很容易理解，毕竟吴永久看起来，以及实际上都很老实，身体素质很一般，但这个酒保显然是个狠角色。
酒保不屑地嗤了一声，双手一用力，身后绑住他的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了，他在原位上做了几个舒展身体的动作，平静地说：“拿钱办事而已。”
方铭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宙也向前靠近方铭，打算随时出手。
老马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全身戒备，而吴永久则像个兔子一样，受到了惊吓。
只有汤基德，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却纹丝不动，他翻了个白眼，嫌弃地看着一屋子不争气的队友，又强调了一遍：“回收站定律5！”
听他这么一说，方铭更是回头使眼色让宙离远点，不过没得到理睬。
汤基德又继续问酒保：“说吧，徐先还给你交代了什么任务？需要我们帮你完成么？”
“我的任务就是引开他。”酒保倒是不隐瞒：“拖延到今天，再跟他回来。”
“然后呢？”老马沉声说。
“然后，就等你们把我们送回现实世界。”酒保耸耸肩。“他说你们一定会送的。”
方铭说：“你知道，徐先用来威胁我们的办法是，如果不把你们送回原世界线，他就要杀掉其他世界线的你们吗？”
吴永久惊呼一声，捂住自己的嘴。
酒保却没什么反应：“他们又不是我。”
方铭心头一寒。
徐先不但又制造了一个记忆者，或许同时也制造了一个跟他一样的冷血打手。
“既然你都不介意自己去死，我们凭什么还要介意你的生死？”方铭也怒了：“就让你们留在回收站消失，让他的实验泡汤不是更好？”
酒保却露出怪异的表情，问他们：
“他的实验已经成功了，你们不知道吗？”
“成功了？”最激动的自然是汤基德，其次是吴永久，如果实验成功了，他的作用什么？
老马愣了一下之后，问：“是那个路怒症……那个暴躁的男人？”
酒保点了点头。
汤基德按捺不住地问：“什么结果？”
酒保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外面刚刚升起的太阳，身体往座椅后背一躺，说：
“时间还早，那就跟你们聊聊吧。”
徐先找到酒保的时候，说有一个有趣又有丰厚报酬的活，问他想不想做。
酒保一贯有钱就接活。
“他的要求有些怪。”酒保回忆着：“不过我从不挑客户。”
“你没觉得他不正常吗？”吴永久忍不住问，毕竟他经历过同样的事情。
“有一点吧。”酒保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不过他是老板，他就是说他是玉皇大帝，我也不会多问一句。”
“真够专业。”老马忍不住挤兑他。
酒保却并不觉得冒犯，反而觉得这是对他的夸奖，他笑了笑又继续：“何况他说的后来证明都是真的。”
老马被无软不硬地怼了回来，只能瘪瘪嘴，不再说什么。
“不过他要我干的活，我其实并没有完成。”酒保说。
“没完成？”方铭奇怪地问：“你不是在这儿了吗？”
“他要我干的活，是世界线重合的时候，被自己杀掉，他向我保证我不会死。一开始我是不信的，但是他付的定金令人心动，哪怕是骗我我也不吃亏。只是真的见到平行世界的自己，我又有点……总之，在最后关头，我自卫的本能占据了上风，反杀了对方。”酒保说到这里有点得意又有点惭愧。
“那你也不是那么专业嘛！”老马又忍不住刺他一下。
“当时我并不记得这些，直到我来到回收站。”酒保没反驳他。“徐先看到我的时候也很吃惊……”
“吃惊？”方铭等人意外：“这不是计划中的吗？”
酒保摇头：“原计划是，我被杀死之后，来到回收站，帮他教训一个人。”
“他雇你当打手？”老马皱眉。
“并不是做实验样本？”汤基德问。
方铭的关注点则是：“教训一个人？”
显然，他要教训的那个人，就是自己身后的宙。
酒保耐心地一一回答他们的问题。
他对老马点点头，又对汤基德说：“在这个破地方等三年？那他钱还给得还远远不够。”
最后他回答方铭：“嗯，我也很好奇，什么人能让他恨到跨宇宙去追杀。”
方铭一怔，这个人并不知道宙的事情。
老马咳了一声，继续问：“所以，他并没有打算让你做实验，只是看中了你的专业能力，请做他的跨境打手？”
“对，但他要我干的活，被我杀掉的那家伙替我干了，也算不辱使命。”酒保摊摊手：“不过这样一来，我倒成了他的长期打手，对他来说，算是意外的惊喜。”
其他人心中一凛，这才意识到，这意味着，徐先有了一个不会失忆、又能反复往来现实世界和回收站的得力帮凶。
酒保没给他们消化情绪的时间，又继续说：“刚来的时候，还觉得这里挺有趣，但呆了没多久就厌倦了，活得跟个活死人似的，没酒喝，没饭吃，虽然有女人，但大多数都……”他做了一个看不上眼的表情：“所以我还挺佩服你们，能呆这么久。”
他说的你们，是吴永久和那个路怒男。
但这时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是自愿留下来的人，这话也适用，每个人都下意识地回他：“你懂个屁。”
这异口同声的回答，有点惊到酒保，但他又摆了个无所谓的姿势，继续：“所以我呆了没多久就回去了。”
“从那之后，你又帮过他很多次？”老马问。
酒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徐先是个好客户，也是个好搭档。”
那意味着，他来回回收站的次数应该不少，帮徐先做了多少坏事，他们不敢想象。
老马阴沉沉地问：“也帮他杀人？”
酒保却摇了摇手：“我不参与他那些犯罪，也不打听，我做的事情，虽然不一定守法，但也没犯过罪。”他想了想，补充了一下：“没犯过现实世界里的罪。”
老马哼了一声，但敌意消了一些。
“不过，”酒保不爽地说：“大概两年多前，要回现实世界变得很费劲，我被困在这里好几个月，好不容易回去之后，我就不愿再接来这里的单了。”
“直到路怒症那男的这次？”老马问。
“徐先找到我，说现在有办法可以回来，但我不太相信他，他就带我去见了那个男的，”酒保说：“就你们说的那个路怒症，他是在倒计时只剩20多天的时候，被徐先送回现实世界的。”
“他用什么办法送他回去的？”方铭插嘴问道，想顺便证实一下他们已有的推论。
“不知道。”酒保摇头。
“那是什么时候？”汤基德问道，“徐先带他回去的时间。”
“几个月前吧。”酒保漫不经心地回答。
汤基德却好像很关心这个话题：“去年十月份左右？”
“差不多吧。”
听到这个回答，汤基德看了看其他人，说：“多半就是我见过他那次之后。”
“因为我之前就见过路怒症，还帮徐先教训过他，所以我知道他没说谎，”酒保说：“否则我这次也不会回来。”
老马没问是不是确认是他本人，因为很好判断——有没有回收站的记忆。
“那你这次的任务是什么？”方铭问。
“监督怒路症的替身，替他坐完剩下的牢，并亲眼看到他在我面前消失了。”酒保云淡风轻地说着弄死一个人的过程。
“你的意思是，路怒症男回去现实世界之后，又杀了一个自己，来接倒计时？”老马冷冷地说：“你则是来确保他完成任务。”
“对。”酒保干脆地点头：“所以那个实验，前两个月就完成了。”
一听到实验，汤基德就很积极：“所以结果到底是什么，徐先告诉你了么？”
酒保却在这个关头卖了个关子。
他换了个姿势笑着问他们：“所以你们决定好了吗？今晚要不要送我们回去？”
其他几个人一下沉默了。
放这个人回去，无异于放虎归山，再给他机会跟徐先同流合污，不知道又要害死多少人，方铭和老马肯定是一万个不愿意。
“如果你们送我回去，我可以考虑告诉你们。”酒保满不在乎地说：“不送也没关系，我时间还多的是，不怕没机会，只是……”
他指了指吴永久：“这位恐怕只有今天这一次机会了。”
吴永久被他一指，哆嗦了一下。
“我们得商量一下……”老马沉声说。
酒保大度地说：“请便，那我就先……”
话正说着，打算起身的他突然倒了下去。
吴永久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又吓得跳了起来，获得汤基德的一个白眼。
在倒下的酒保身后，是拿着刀的方铭，他转着那把收缴来的刀说：“突然觉得这东西也没那么讨厌了。”
老马则对着轰然倒塌的酒保说完话后半段：
“所以请你回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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