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玄幻奇幻>春寰赴雪>第20章 逢旧春

  看着手忙脚乱却装着不露馅的莫惊春,江潮生心底生出几分久违的愉悦。他把矮花缸里的小红鱼用灵力吊起来:“引它走。”

  鱼和蛇一样,滑溜溜黏腻腻,都是莫惊春不喜欢的动物。可莫惊春却不能用灵力接,江潮生和虞粲都是鬼修,他无论用魔宗术法还是仙族灵力都不合适。莫惊春无法,只好硬着头皮用手去碰。

  红鱼蹦到地上,莫惊春去抓它,仍旧被它溜走。他好不容易才捏住了红鱼的尾巴,把无霜引到了门外。无霜获得了丰盛的一餐,莫惊春却弄得一手黏兮兮。

  “过来。”江潮生朝莫惊春招手。

  莫惊春走过去,被江潮生一把拉到怀里。卷荷叶杯盏里的清水从莫惊春手上流过,江潮生替他把手洗干净,又拿出丝绢擦拭。

  这样亲密的坐姿与动作,莫惊春很难不去揣测,江潮生和虞粲倒底是什么关系。

  虽然莫惊春只比江潮生大了两岁,但介于以往他跟江潮生的相处方式,他一直都是把江潮生当小孩来看的。如今倒底是长大了,都会谈情说爱了。

  一只手摸上莫惊春的腰身,莫惊春的小腹下意识收紧,呼吸也凝滞了。江潮生拨开莫惊春的头发,将下巴搁到莫惊春肩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莫惊春都要变成木头人了:“什么?”

  江潮生按上莫惊春的后腰:“昨晚过后,你没有哪里不舒服吗?”

  这话叫莫惊春怎么答?自己养的弟弟在房里挂满了自己的画像,上穷碧落下黄泉地找自己,水牢里还关了一堆人,最后还对着一个跟自己长相差不多的人说这样暧昧的话。

  看着江潮生马上就要亲上自己了,莫惊春没忍住,最终还是抵住了他的肩。

  江潮生被阻止了,也不生气。莫惊春要是继续装,那他就占个便宜,不装了,倒是可以明明白白说话了。

  “都六年了,好不容易才相见,就对我这么冰冷吗?”江潮生慢慢道,“表哥?”

  莫惊春瞪大了眼睛,一下从江潮生怀里挣出来。

  “不装了?”江潮生也站起来,给了莫惊春一个忠告,“不要在铜市上买东西,比如化形符。”

  以前莫惊春是哥哥,江潮生是弟弟,两人是吹湖无波的杨柳风。后来莫惊春成了抛弃江潮生的罪人,不用江潮生多言,莫惊春也知道他肯定记恨自己。现如今,莫惊春是窃贼,江潮生却是这儿正儿八经的主人。一时间,莫惊春真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江潮生。

  “先换身衣服吧,这衣服不好看。”江潮生走到衣柜边。

  莫惊春尴尬非常:“还是先别开……”

  话没说完,门已经开了,江潮生却像是没看见昏迷的虞粲一般,直接把人拎出来,而后拿了件梧枝绿的衣服:“是表哥喜欢的样式,只是不知道合不合表哥如今的身量,我没穿过的。”

  他拿着衣服在莫惊春面前比了比:“应该差不多吧。”

  莫惊春道:“谢谢,只是我已经很久不穿这样的衣裳了。”

  魔宗的衣服不是黑的就是灰的,莫惊春起初还觉得不好看,后来居然也慢慢习惯了。黑衣银带硬生生也被他穿出几分寂寥和冷肃。

  “好吧。”江潮生把衣服扔回衣柜。他客客气气地请莫惊春坐下:“表哥把我骗得好苦,屋里那个人是谁?我可对着他诉了好一通衷肠。难不成,表哥知道我在找你,就找个了人扮做你,躲着我呢?”

  “没有的事。”莫惊春也不知道衣照雪好端端变成自己的样子干什么,“见到你,我还挺意外的。”

  江潮生道:“是吗?也对,表哥对我厌恶至极,怕是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了,可我却无时无刻不想跟表哥重逢。”

  看起来变了好多,居然还是这么敏感。莫惊春心道,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可他不能说出来,一说江潮生准又是火冒三丈。他只好道:“也没有。”

  “忘了问,表哥来古憔鬼窟做什么的?”江潮生明知道匣子里是破碎的有无钟,莫惊春来此是为了残星剑,可他还是这样发问,“总不至于,是看我来的?”

  “来找一点地烬石。”莫惊春避重就轻。

  见莫惊春骗自己,江潮生不大高兴:“地烬石而言,也值得表哥这样兴师动众?表哥要多少,我依数奉上就是。”

  “多谢。”莫惊春道,“那你能不能放了我朋友?”

  江潮生道:“表哥都这么说了,我还能关着人不成?”

  他站起来,朝内殿走去。莫惊春看着还昏在地上的虞粲,江潮生倒是一点也不准备管他。

  殿内有两人等候多时,一见江潮生,其中一人便道:“殿下,今早城外有人对我们动手,还抢了我们的通行玉牌!我们怀疑是是别有用心的人,要混进鬼城里。殿下,您可——诶诶!你怎么在这儿?”

  那人眼神倒好,记得住莫惊春的衣服和上半张脸:“殿下,就是这个人,当时他身边还跟了个白头发的人,看着就不像我们古憔鬼窟的修士,我和——”

  他话还没说完,江潮生便一个鞭子把他打开数丈远。那人趴在地上疼得嗷嗷直叫,他同伴见状,顿时忐忑起来。

  “你说打你的人是他?”江潮生道。

  那人应道:“是啊……”

  江潮生却一笑:“你再看,他像谁?”

  那人依言细看莫惊春,这才发现,莫惊春几乎跟江潮生挂出来的画像一模一样。

  凡古憔鬼窟之人,都知道自家殿下有个执念——找到一个故人。这位故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众说纷纭、无人得知,有人猜测是江潮生的仇人,也有人说是爱人。江潮生带回去过很多肖似此人的人,也有很多人是毛遂自荐,但这些人里,除了一个虞粲,其余都下场凄惨。

  久而久之,古憔鬼窟的人便知道这人是江潮生的一个禁忌,最好是不要提及,否则不论态度尊敬或是冒犯,都会受到处罚。

  那人慌道:“是、是小人有眼无珠!殿下恕罪,殿下饶命!”

  江潮生跟守卫示意,让他们把人拖下去:“无礼于表哥者,杀。”

  莫惊春拿出玉牌:“他们出言不逊,我就动了手。我确实偷了他们的玉牌,他们来向你央告也是应该的。”

  江潮生熟知莫惊春秉性,他碾碎那两枚玉牌:“表哥不必为他们求情,古憔鬼窟找不出几个干干净净的人。他们手上有多少条人命,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他正要解开内屋的禁制,动作却一顿:“还没问,屋里的是?”

  莫惊春解释道:“前不久认识的,他帮了我很多。”

  “啊……”江潮生若有所思,“那是表哥的新朋友了。”

  江潮生的重音落在“新”字上,于此相对的自然是他这个“旧”。莫惊春假装没听出江潮生的言外之意,没有接话。

  江潮生看着莫惊春装傻,不情愿地把禁制解开:“让他变回来,我看着不顺眼。这儿的偏殿没人住过,就在我寝殿隔壁,今晚表哥就住那儿吧。”

  “多谢。”莫惊春道。

  江潮生的宫殿金碧辉煌,偏殿却是另一种风格。一眼望到心里的纯白和浅绿,同置身旷野平原无异。藤椅悬空架在窗边,被弄成了一个秋千。竹筒做的花瓶有许多个,插着桃花青叶,分散摆开。宽大的床上铺着蓬松的被褥,一看就很舒服。床后是木质的架子,整齐地罗列着书籍,大多都是一些关于花草的孤本。

  江潮生推开窗子,外边是灰暗的天:“古憔鬼窟里,只有北岭能长出好看的花树,别的地方都不行,也就不能替表哥在窗边种下。除开窗外的景色与朝梦玉不同,其他的别无二致,表哥喜欢吗?”

  莫惊春环顾着这个跟故居几乎一样的偏殿:“你弄的?”

  江潮生道:“自然,我日日都盼着表哥能住进来。”

  “虞粲不住这里吗?”莫惊春问。

  江潮生不悦道:“他住这里做什么?表哥对他倒是很关心,他有地方去。”

  末了,他别扭地补充道:“我同他,不是表哥想的那种关系。”

  “哦。”莫惊春道。

  鸟笼里囚着黄莺与画眉,它们在狭小的空间乱蹦,弄得鸟笼不断摇晃。莫惊春在朝梦玉的房间也有小鸟,但那些都是自己飞进来的,莫惊春随它们扑腾,想住就住。眼下的鸟雀却是被锁起来的,纵然鸣声悦耳,却终究效仿不出朝梦玉的那分幽适自然。

  这便如莫惊春和江潮生,哪怕再一次相逢,心境也非从前可比。

  夜深人静,莫惊春确保江潮生已经歇下,从窗户翻出去。

  他在王城里待了一下午,发现整个古憔鬼窟被一个禁制笼着,而禁制的中心,便在王城中央。这禁制不像寻常术法,更与鬼道毫不相干,莫惊春笃定是残星剑在发挥功效。果不其然,穿过花园,还真被他找到一条暗道。

  九曲石廊里,莫惊春避着守卫前行。这里怕是一个建在地下的迷宫,专防莫惊春这种偷盗之徒。他走岔了好几次,次次遇到死路。无法,他只好远远跟着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