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玄幻奇幻>春寰赴雪>第16章 白玉兰

  二人行至古憔鬼窟西边,莫惊春看见一家客栈,问衣照雪:“累吗?要休息一夜吗?”

  衣照雪全依莫惊春:“都看你。”

  那当然是连夜进城且盗走残星剑最好,莫惊春道:“那就走吧。”

  他拍了拍衣裳上沾染的灰尘,迈步要走。却见前边林子里行来一队身着黑甲之人,莫惊春瞧准领头的是空肃,知道这是扈庭踪在古憔鬼窟外边守着的人。他只好改了主意,拉着衣照雪转身,朝客栈走去:“魔宗的人来了,我们进城会跟他们撞上,先住店。”

  莫惊春说什么就是什么,衣照雪根本不表达自己的意见,跟着莫惊春就进了客栈。

  莫惊春对老板娘道:“要两间房。”

  张姑看了他俩一眼,拨着算盘:“只有一间了,你俩凑合一下吧。二百两。”

  莫惊春正在掏钱袋,闻言听了动作:“多少?”

  张姑懒懒重复:“二百两。”

  “我说姐姐,你开黑店呀。”莫惊春道,“二百两都能把你这儿买下来了。”

  张姑放下算盘:“那能一样吗?方圆百里,就我一家客栈。小郎君也不看看,前边就是古憔鬼窟,多的是人要住店呢。”

  她价要得狠,语气却又嗔又娇,叫人没气跟她生。莫惊春出去就要撞上空肃,只好道:“好姐姐,你人好心好,饶我一点吧。”

  莫惊春没戴往常那副山纹蝶面,脸上是一张轻巧的花叶薄银面具,只刚好把眼下的银月痕遮住,不似面具,倒如装饰之物,衬得莫惊春像个闲散公子。他这打扮好看,看得张姑心中一喜:“哟,没钱啊?”

  莫惊春拉过衣照雪:“他有钱,我把他当在这里。”

  衣照雪被典当给张姑,颇不乐意,认真道:“我想跟着你……”

  张姑瞧了瞧天色:“今儿晚了,肯定没人来了。你身上有多少钱?”

  有在九蛊道一掷千金的时候,就有穷困潦倒拿不出钱的时候。除非事先准备买东西,否则莫惊春出门就带一点儿碎银。他把钱袋一口气倒在桌柜上,张姑数了数,没好气道:“三两银子,你耍老娘?”

  莫惊春却有理:“是你要的太多了,别家住店一钱也要不着。我说姐姐,你用的什么香?是兰花混牡丹制的吗?”

  “对啊,怎么了?”张姑道。

  莫惊春一笑,倚上桌柜:“姐姐,这味道乍一闻是香,可它俩各香各的,不合适。你听我的,把牡丹换成晚香玉,加一点松枝或者橙叶,会更适合你。”

  张姑将信将疑:“真的?”

  莫惊春道:“我骗你做什么?这香一定是你自己做的,你照我说的弄弄,不就知道了?”

  张姑将他凝神打量几眼,把零碎的银子揽到自己手里:“你嘴甜,我让你住。上楼右拐尽头就是,有事再叫我。”

  “多谢。”莫惊春拉上衣照雪,“走。”

  洗漱完的莫惊春肩上搭着干毛巾,抖了抖茶壶,看着静静坐在一旁的衣照雪:“这是冷茶,你全喝完了?”

  衣照雪点点头。

  同行这么久,莫惊春发现衣照雪根本不吃东西,只喝水,而且只喝冷水。他戏谑道:“你可真好养,跟那些花花草草一样,浇点水就完事了。”

  衣照雪不由坐正身子,带着暗示问道:“那你看我像什么花草?”

  莫惊春偏着头把头发拢到一边,手里的毛巾在他湿掉的头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擦。他走到衣照雪面前,就这样偏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伸手去触碰衣照雪眉心的浅金色梅花纹。

  莫惊春的指尖很凉,衣照雪的额心却温热,他没料到莫惊春会碰他,被这凉意弄得微微后仰。等反应过来这是他与莫惊春为数不多的亲近后,衣照雪又主动自己把额头送出去。

  “你这个是什么术法吗?”莫惊春的指腹摩挲着梅花纹,“之前我遇到过你这个变红,是有什么吗?”

  梅花纹为金,就是眼前的衣照雪。变成红色,衣照雪自己也不知道那是谁。这大约是木灵的标致,衣照雪没见过别的木灵,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有:“你猜猜。”

  莫惊春站正摇头:“不知道,跟你的灵力有关吧。我看你的术法跟空杳仙宗不一样。”

  衣照雪点点头,迟疑道:“那你觉得,我像什么?”

  “像什么?”莫惊春在他对面坐下,“你有梅花纹,我肯定说你像白梅花。但看上去,也挺像玉兰花的。”

  玉兰花瓣长圆舒弧,恰似衣照雪散开的白纱衣裳。莫惊春在朝梦玉的住处后边,就种着一大片的玉兰花,二三月开花层层叠叠,宛如一群玉蝴蝶。

  莫惊春擦头的动作一顿,突发奇想:“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衣照雪绷直了背,心突然滞了一下,而后猛跳不止。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正是此时,空肃的声音从外边的廊道传上来:“你们客栈这么大,怎么就没房间了?”

  莫惊春猛然站起,只听张姑的声音十分殷勤:“原是没了,可怎么着也不能让您没地方住啊。那尽头的人没给钱,我正说把他们赶走呢。诶,您慢点儿,我去帮您看看。”

  声音越来越近,莫惊春推窗一看,楼下零散站着几个魔修,是空肃的下属。跳窗是不成了,莫惊春灵机一动,吹灭蜡烛,把衣照雪拉上了床。

  衣照雪压在莫惊春身上,任由莫惊春去拆他的发冠:“做什么?”

  “你别说话,就……”莫惊春鲜少有难为情的时候,“就像你在啼竹愁亲我那样。”

  衣照雪虽然天真,但对这种事并非一窍不通。领会了莫惊春的意思,但他完全没有被准许亲近的喜悦,心里瞬时怄起气来。

  莫惊春怎么能这么随便,连自己是谁都没认出来,喜欢上别人了,居然还这样。

  见衣照雪发愣,莫惊春以为是他不好意思,毕竟他俩认识还没多久,他这样简直就是在带坏人家。他拍了一下衣照雪的肩:“怎么了?”

  衣照雪被他一推,猛然将身下人抱住,外袍随便一扯,扔了一地。莫惊春被他枕住后脑勺,两个人的嘴唇便碰到了一起。莫惊春要推他,可空肃已经走到了门外。

  门被肆无忌惮地推开,空肃和张姑显然没想到会看到这副场景。为求逼真,衣照雪扯开了莫惊春的衣领,他遮挡着莫惊春大半个身子,来人根本看不清莫惊春倒底是个什么样子。衣照雪用被褥把莫惊春遮起来,自己跪坐在床上,偏身看着空肃。

  原来的一头白发太过惹眼,衣照雪从啼竹愁出来便改换了普通样貌。空肃根本认不得他,只能从他眼里看出不悦之色。

  任谁要房间,也不能把热切的情人分开。空肃十分尴尬,转身就走。张姑左望右望,手足无措,掩门道:“哎呀,我不知道你们……你说你们是这种关系,干嘛还要两间房?我给你们关上啊,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本来就是做戏,他们一走哪里还能继续。衣照雪把被子揭开,莫惊春大抵是因为方才被蒙着,呼吸不畅,所以脸颊泛红。这面容配上他微露肩颈,跟平日里那副威风凛凛的样子相去甚远。衣照雪喉结滚动,不觉咽了咽口水,他捞起地上的衣物,递给莫惊春。

  想出这法子的人是莫惊春,他倒还没衣照雪坦荡自若。莫惊春接过衣服,小声道:“谢谢,只是你方才怎么真亲我,我……”

  “怎么了?现在矜持起来了?”衣照雪嫉妒得要死,“是不是想到你还有喜欢的姑娘?觉得对不起她了?”

  莫惊春抿了抿唇,想解释一下自己的心上人不是姑娘。但他看着衣照雪这不情不愿的模样,怕衣照雪误会他有什么癖好。左右说是也不对,说不是更不对,莫惊春索性什么也不说,默默把衣服穿上。

  床上落了个小本子,莫惊春把它递还给衣照雪:“你掉的吧?”

  他见过衣照雪在这个本子上写东西,但他不知道写的是什么。衣照雪心里跟打翻了十瓶醋一样,一把将小本子接过来,放回自己胸口。

  早起,衣照雪还是一句话也没说。虽然他平时就少言寡语,但莫惊春还是能察觉到他别扭的情绪。莫惊春从摊贩那儿买了包子回来,将其中一个递给衣照雪,刻意靠近:“又写什么呢?”

  莫惊春一回来,衣照雪就连忙把小本子收了:“我不吃这个,太腻了。”

  “菜包子哪里腻了?”莫惊春咬了一口,“做樱桃煎饼用的油更多,也没见你嫌。”

  衣照雪早起嗓子又开始不舒服:“我只吃那个。”

  莫惊春随便他:“你不吃我吃。”

  其实莫惊春已经辟谷,但还是会吃这些东西。以前在朝梦玉,还跟自己姐姐和一群孩子抢吃的。

  两人到古憔鬼窟时又下了雨,衣照雪习惯地去接雨喝。

  莫惊春叫住他:“不要碰。这里的雨比啼竹愁还脏,跟你们空杳山可不一样。”

  空杳山的花草树木都是成精的,一派毓秀不同凡响,能跟它媲美的恐怕只有朝梦玉。

  衣照雪极其好哄,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他又心甘情愿地陪着莫惊春。唯一的喜好被莫惊春阻止了,他只好乖乖跟在莫惊春身后。

  “你看那个人,傻不傻?多大了还接雨玩?”

  两个鬼修坐在茶摊边嘲弄衣照雪。莫惊春瞥了二人一眼,目光落到了他们腰间的“江”字玉骨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