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玄幻奇幻>死亡即出狱>第97章 磔刑地狱

  相约下一个百年。

  北半球执行部总部顶层办公室。

  “部长, 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陈岁安恢复原职后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提拔荀回,让他接替了吴克位置成为执行部秘书室秘书长,他不是很习惯这身条条框框的西装, 扯着下摆说。

  “嗯......请您相信我们能管控好的, 注射人数预计将在今天24点内超过5亿人,7天之内20亿人口一定能注射完毕的!”

  他悄悄打量陈岁安脸色,半晌幽幽住了口。

  还有一点他不敢说,虽然注射的指标稳定,但宇宙岛越来越乱了。

  裁决团突然换任, 新上任的裁决官第一道指令就是阻止执行部强行给民众注射的行为,哪怕没有明面发文反对,可执行部一边执行,裁决团就一边保护。

  双方关系又回到曾经的水火不容阶段,就连轻易不问世的源也惊动了,民怨四起, 执行部还在一意孤行。

  “维兹荷尔屏蔽膜打开了吗?”陈岁安几乎烟不离手,他眺望远方连绵的群山。

  荀回答:“打开了, 目前无人能离开宇宙岛。”

  气氛安静一瞬。

  “宁阿姨重新上任了。”白色烟雾中,陈岁安的脸晦暗不明,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冷若坚冰的脸庞那么削薄, 像是自言自语, “他一定失望透顶了。”

  “呃......部长, 您在说什么?”荀回往前探了探,“你外公郁先生刚刚来电说想见您一面。”

  “他在哪?”

  “就在楼下。”

  “让他上来吧。”陈岁安转手将烟头摁灭在冒尖的烟灰缸中, “通知完你就回家, 不用守着我。”

  荀回脚步一顿, “啊?以前不都是吴哥送您回去的吗?我也可以的!”

  他没吴克办事周到,也没吴克心细如发,目前手上工作完成的都很吃力。

  说话间,陈岁安指尖燃起一簇极为漂亮的颜色火苗,头颅微偏,垂眸中再次点燃了烟,吐出口浓郁烟雾,沉沉望来。

  “不是你能力问题,等会儿我有私人行程。”

  荀回呆了呆,回过神连忙哦了几声,赶紧下楼去了。

  两分钟后,陈岁安走到外间长廊,等在电梯门口。

  “部长好,需要我帮您按电梯吗?”

  “部长您要下去吗?”

  .......

  顶层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纷纷问好,陈岁安却少了往日插科打诨的笑脸,众人瞧见不对,也正色起来。

  ——叮。

  轿厢门打开,荀回引着郁弥清出来,他见到陈岁安先是一顿,随即脸色铁青地说:“进来!”

  两人进了办公室门。

  陈岁安倒了杯茶,搁桌上。

  “外公您先坐。”

  “解释。”郁弥清看也不看他,背着手站在原地,明显压着火气,“现在见你一面需要通传,我等你了两个小时,现在给我一个解释,ERV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那么回事,所有人都要注射,包括您。”陈岁安目光坦然,“所有人都应该听从机制命令。”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脸上。

  “你在干什么?你所谓的路就是要所有人类陪葬?!你是不是也被利益蒙蔽想登上那把罪恶堆砌的交椅?!”

  “还记得当初答应过我什么吗?!还记得当初答应过小斐什么吗!”

  郁弥清怒不可遏。

  “为什么连你也就继承了陈家的利益熏心?”

  陈岁安被打的一偏,右脸颊瞬间就肿了起来,三道明晃晃红指印长在脸上,他默默揩掉嘴角鲜血,也不解释,“我没有选择的权力,希望您理解。”

  “机制拿什么威胁了你?是你去世的母亲还是你去世的父亲?小斐还是小邈?”打了一巴掌也减少不了郁弥清的不理解,“你现在跟陈家人有什么两样?!”

  他喘着粗气,罕见地失了涵养。

  “你知道多少人反抗吗?你知道多少人想要逃离被执行部控制强行注射吗?连十几岁的孩子都不放过!”

  “你已经疯了!幼年丧母我理解你的阴郁,你可以懒散也可以任性,甚至可以当个一事无成的人,远离纷争快乐度过一生,但你不能不善良,你不能失去做人的本性!”

  “既然选择了掌握权力,就不能滥用!”

  “你自己看看外面的世界,多少人因为你的决定而家破人亡!这场浩劫这场末日都因你而起!”

  质问充斥整间办公室。

  陈岁安一动不动,垂着头。

  “我的罪孽早就洗不清了。”

  郁弥清:“你还知道?!”

  “外公您忘了,我本来就是陈家人。”陈岁安抬起头,指印异常清晰且明显消退,又恢复成那道冷如坚冰的脸庞,他绝望地说,“我的基因本就是肮脏的,根本无法改变。”

  郁弥清再次扬起的手掌忽地顿住,眼神闪烁不定。

  “你注射了ERV?”

  他什么不敢保证,唯独敢保证陈岁安再蠢也不会接受ERV,他亲眼看着这位外孙长大,隐忍的12年里,他都不允许自己有丁点贪恋或者爱好,并且深恶痛绝一切能让人上瘾的东西。

  喜欢喝什么,吃什么,玩什么,平日爱去那些地方,谁都捉摸不定。

  郁弥清只见过他主动买过一种东西,是一种铁盒装很普通的夹心软糖。

  所以他断定陈岁安绝不对不会因为ERV而去攀登权柄。

  他恍惚意识到了什么,抓住陈岁安肩膀,“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机制威胁你了,他拿什么威胁你了?我能为你做什么?”

  “军火还是现金,你想要什么?”

  他问得急切又多,陈岁安只是摇头,伸手拨开他箍住肩膀上的手掌,倒退两步。

  “什么都不需要,没有人威胁我。”

  郁弥清瞪大眼睛,一片艰涩道。

  “那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岁安语气平平,像是敷衍。

  “我只要你们好好活着,其他别无所求。”

  事以密成,言以泄败。

  不到最后一刻,他什么都不会说。

  这句话足够表达。

  “好好好......既然你自己有了打算......”郁弥清不再多问,临走前他说,“我也要你好好活着。”

  陈岁安答应。

  两人爆发单方面激烈的争吵几乎让这层楼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听到,不一会儿有下属小声敲门。

  事情一个接着一个,留给陈岁安喘息的机会甚至都没有五分钟。

  “部长,监控发现裁决官,不,赵先生刚刚输入密码进您家门,您看是否需要用擅闯私宅处理?”下属委婉道,“还有网络上的舆论需要我们引导一下吗?风评不太好。”

  风评不是不太好,是爆了。

  对待陈岁安下令强行注射ERV这件事经过几个小时发酵后,民众分为保守派和激进派,激进派认为陈岁安就是以强权谋私,视世人为玩物,他们强烈希望执行部一职换人,并且诅咒陈岁安去死,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这场癫狂的呼声当中,陈岁安被钉上罪恶之柱。

  而保守派则认为激进派的行为太保守了,他们要杀了陈岁安偿命!

  就如郁弥清所说,陈岁安的确是造成这场浩劫的主人公。

  他久久站在原地,嗓音异常暗哑低沉,没有问舆论,转而问起赵渡。

  “他去多久了。”

  下属小心翼翼回:“郁先生刚到的时候。”

  那是两人正在吵架,当然没人敢来汇报。

  陈岁安颌首:“知道了,出去吧。”

  下属心领神会离开。

  这扇大门今天频繁开关,陈岁安干脆锁上门,输入不得打扰的标牌,从窖藏柜里抽出一瓶烈酒,没有迟疑地悉数灌进喉咙。

  眼泪很快被呛出来。

  他剧烈喘息着,瞳底被西沉的浅薄落日映亮,冷汗顺着鬓发流,痛苦地不敢发出做出任何细微表情。

  兜里那管ERV病毒好烫手啊,好难受啊。

  为什么世界要这样对我?

  明明是我的爱人,为什么要我杀他一次,还要第二次?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就今天吧,早点注射早点解决,我已知道为什么机制那么想要得到萧劲,因为部分ERV感染者会产生抗体,他就是其中一个。与机制同归于尽后血清的事就交给你们了,遗书在抽屉,当你看到它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你会流泪吗?

  请不要流泪,我不值得。

  强揣着如此决绝心态,他转身下楼,对管控街道外示威民众熟视无睹。

  昆机启动。

  啪——咚——嘭。

  激光枪,电流枪,子弹劈里啪啦朝他砸来。

  厚重金属外壳也隔绝不了此起彼伏怨毒的咒骂。

  “去死!狗东西去死!你不配当执行部部长!”

  “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下地狱受尽折磨,永世不得回到宇宙岛!”

  “裁决官因他而丢失职位,他求爱不成,便要杀人泄愤!所有的混乱都是他造成的!”

  “停止注射行为,我们是自由的人,不是强权牺牲者!”

  “他根本没有保护我们,他自私、狭隘、利益至上!”

  “大家朝昆机油箱轰,让他坠毁尸骨无存!”

  “如果他真的为了我们好,为什么裁决团要阻止!他就是个骗子!”

  “不好他要跑了,快点追上他!”

  铁栅栏被冲烂,维护治安的部员也被冲散,大楼内又涌出无数部员,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

  陈岁安摁下加密通讯。

  “不要伤害他们。”

  是的,这道命令下达就能更难维持了,有的民众顺着起落架爬上昆机,在挡风玻璃面前喷洒油漆。

  ——去死。

  ——杂种。

  ——贱种。

  陈岁安没法离开,只能静静坐在驾驶舱内,平和地看着这一幕幕。

  更有甚者拉开裤链开始撒尿,进行侮辱性的举动。

  大片霞光洒在这片萧瑟的北半球大地,群山匍匐在深处,默默观望这场闹剧。

  昆机身后是庄严肃穆的执行部总部大楼,而昆机上是密密麻麻占领制高点的民众。

  他们咆哮着,嘶吼着,想要穿透金属和玻璃将陈岁安揪出,恨不得撕碎他,将他撕扯成片!

  无数部员涌上来驱赶,可死而复生的超级能力让他们有恃无恐,反正不会死,反正伤口很快就会愈合,必须先惩治始作俑者!

  ERV让民众撕开了一道口子,而停下这一切只有毁灭。

  陈岁安轻轻呢喃:“我的确该入地狱。”

  最后的最后,是闻讯赶来的彭钰童和吴克解决了此事,他们作为裁决团一方苦口婆心地向大众承诺,绝对会保证大家安全,妥善解决ERV之事,至此陈岁安才得以脱身。

  也正是因为裁决团的出面,彻底将对错拉至顶点!

  究其目的,谁都没有对错。

  可就是造成后来无法挽回的后果。

  平衡这个东西就像气球,无数好的坏的化作空气往里灌注,黑染白白染黑,混杂在一起成为一道精致的灰,不断膨胀放大,撑至破裂前一刻甚至不需要某人来添油加醋,它自己就会爆炸,结果就是所有人遭殃,谁都不能幸免于难。

  可是到这时候,就需要某位舍身取义的英雄来收拾残局了。

  做得好大家拍手称快,做得不好,他就是罪人!

  被困了一小时的昆机终于起飞,三人隔着污秽不堪的玻璃挡风墙遥遥相望。

  陈岁安眼神里的东西,彭钰童和吴克都看不懂,诀别却那么浓烈。

  昆机快如闪电急速划过天空,不多时稳稳降落在小楼前。

  小院什么都没有变。

  清夜无尘,夜色如银。仿若还是几天前,只过了眨眼。

  客厅温度湿度宜人,饭菜飘香灯火通明。

  赵渡早在餐桌前等候多时,他朝风尘仆仆的陈岁安望过来时那么温柔。

  他说,“饿了吗?先洗手吃饭吧。”

  屋内风雨飘摇的世界与屋内的温馨静谧判若两个世界。

  陈岁安弯腰在玄关换鞋,无意发现鞋柜内那双染泥的鞋子已然不见,他没问,洗干净手后在餐桌坐下。

  两人隔着热气腾腾的菜肴对立而坐。

  “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宝宝。”赵渡俯身给他夹了一根碧绿脆嫩的芦笋,“上次没说放椒盐还是海盐,这次我自作主张放了椒盐。”

  陈岁安拿起筷箸,细嚼慢咽起来。

  “怎么样?”赵渡问。

  很好吃,却难以下咽。

  喉头如梗烙铁,不是烫,是酸涩。

  “你以前早上总说我不上朝,晚上又抱怨裁决团有什么好忙的。现在我不忙了,每天都有时间陪你,我们可以一起做很多事。”赵渡突然说,“可以一起去逛超市,你不是很喜欢吃夹心糖吗?酸甜味的番茄我也记住了,我们随时都可以去买。”

  “如果宇宙岛太压抑,我们可以去其他星球旅行。”

  说到这儿,他浅浅道:“当然,我们也可以去地球把小斐接回来。”

  这时,陈岁安吃完了整根芦笋。

  赵渡没有动筷,继续说:“以前你追我,现在换我来追你好不好?”

  “想做什么我都陪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好不好?”

  “我不会再对你用震慑,也不会把你锁在房间,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好不好,只要安全跟谁都在一起都没关系。”

  “只是答应我,不要伤害自己好吗?”

  爱是常觉亏欠。

  “对不起,宝宝,你能原谅我吗?”

  爱让高傲者低头。

  爱让怯懦者勇敢。

  “现在我脱掉裁决官身份,你对我做任何事都可以,没有人指责你,哪怕你伤害我,也不是谋杀裁决官罪名,没人能定你的罪。”

  “宝宝,现在我除了你什么都没有了。”

  “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我愿意。

  曾经彼此轰轰烈烈爱过,彼此为了彼此翻山越岭,相互约定相爱百年,还约定了下一个百年。

  哪怕彼此都有无法言说的至暗时刻,可当面对支离破碎的感情还有明亮如初的爱人,谁都无法冷静下来。

  哪怕表面静如沉水,心底早就波澜万顷。

  可这一次高傲者和怯懦者当中,注定有人当逃兵。

  外套里那管ERV愈发烫手,陈岁安只是沉默。他贪心地想要留住更多,还有六天,又只剩六天。

  我不想六天,我想百年,长长久久地跟你在一起。

  “不好吃吗?”赵渡问,“怎么不吃了?”

  陈岁安摇头。

  “那怎么了。”

  赵渡似乎想伸手触碰他脸颊,最终尴尬地悬在半空,又收回去他盛了一碗汤,主动说:“吃饭吧,不说这些了。”

  陈岁安垂着头,其实将赵渡一切动作尽收眼底。

  当热汤碗重新放回身前时,他无声张了张口,声线有着几不可闻的颤抖。

  赵渡当然发现了,他眼底跳跃着期待小小的火苗,紧张等待陈岁安未说出口的话音。

  “你想说什么。”他小心谨慎,等了小会儿又克制地说,“没事,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不知是眼神放空太久还是心神激荡,总之热气渐渐糊了眼,陈岁安努力眨了下,沙哑道。

  “已经冬天了,夏天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以前的事不要再提了。”

  是的,那个热烈而盛大的夏天已经过去了。

  现在是初冬。

  赵渡一顿,重新坐下,笑道:“好。”

  直到饭吃完,两人都再也没开口说一句话,心照不宣地暗流浮动在半空,窒息,压抑。

  按照两人之前生活习惯,陈岁安是要收拾后续将碗筷放进洗碗机的,所以他主动起身,刚拿起筷子就被赵渡拦下。

  他说:“上次那部电影不是还没看完吗,今晚可以看完吗?”

  那是一部描写爱情的文艺片,主要写的是男女主分开多年后重逢。

  彼时陈岁安不觉惆怅,还吐槽,明明男女主都长着嘴为什么就是不把误会说清楚?至于男女主和没和好,他不知道。

  当时两人本来好好窝在双人沙发上的,看着看着,也不知道是谁点的火,总之两人滚成一团,滚在了地毯上,一整夜都在那上面度过。

  在身体痉挛和意识沉沦间,耳边偶有几声失真片段。

  【“我找了你很多年,知道吗?”】

  【我等了你好多年......】

  【“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回答的是什么?陈岁安恍惚片刻,突然问,“你很想知道他们结果吗?”

  厨房传来赵渡忽高忽低的声线,也很失真,但异常肯定。

  “他们一定会在一起,不过我想了解过程。”

  陈岁安浅浅应了声,掉头走进客厅,打开电视机找到那部命为《追忆》的片子,调整到没看到的片段,按下暂停在单人沙发上等着。

  三儿不知道又去哪儿野去了,厨房偶有几声清脆磕碰,吃饱喝足减缓血液流动,每一寸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下来,令人昏昏欲睡。

  几分钟后,赵渡折返回来时陈岁安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轻轻拧掉了屋内灯,只留了一盏昏黄落地灯。

  陈岁安撑着头,陷在单人沙发里,半张脸温润暖光,半张脸晦暗不明。他头法长长了,一点碎发盖住光洁额头,不过人瘦了很多,下颌骨就像只剩一层皮肉那样覆住骨头,单薄削瘦的肩膀支棱出嶙峋的骨头,腕间内侧两根细筋绷着,突兀地刺人眼球。

  按理说异于普通人的听觉和感知能力早应发现身边有人。

  可陈岁安睡得很熟,鼻腔还有小小的呼吸声。

  屋内是最适宜人体的温度,加一层毛毯会热,所以赵渡静静凝睇了会儿,在最靠近陈岁安身边的沙发上坐下。

  静音电视机,他默片看完了过程,也看到了结果。

  最后的最后,男女主误会解除,他们紧紧相拥,诉说衷肠,又相爱地在一起生活。

  可惜好景不长,多年不相同的生活环境早就让两人都不复当初,他们因为琐碎争吵,因为与从前大相径庭的习性而矛盾。

  两人努力地迁就彼此,却在日复一日的迁就中消磨掉了爱意。

  电影最后一句台词,男主说。

  “我很爱你,可是我没办法跟你在一起你了。”

  女主红了眼睛,“那你最后再叫一次我名字。”

  然后两人天各一方。

  夜深了,电影重新播放到男女主重逢,也就是当初两人滚沙发时,陈岁安醒了。

  “我睡多久了?”

  电影频繁变幻的光影打在赵渡脸上,他反应有点慢的看过来,扯起嘴角苦涩地笑起来。

  “没多久,要回房间睡吗?”

  陈岁安点点头,随意朝电视一瞥,然后重新坐下。

  “你没看吗?我陪你看完再睡吧。”他状似随口道,“我不累,还是看完吧。”

  “不用。”赵渡嗓音轻轻的,怕惊扰了什么。

  陈岁安皱眉:“怎么?”

  “今天太晚了,你去楼上休息吧,我睡客房。”赵渡垂着眼说,“宝宝,以后再看吧。”

  陈岁安连瞥电视好几眼,强行按捺住想要问出口的冲动,最终什么都没说,他起身上楼。

  楼下客厅。

  画面永远停留在男女主重逢那刻,他们定格在多年重逢后的热泪盈眶,定格在紧紧相拥的怀抱。

  画面中万千逆行人流化作虚影,平面电视里的他们却那么鲜明,那么立体。

  这一个百年已经走完,下一个百年如期而至。

  他们彼此相爱了那么久,爱得那么深刻动人。

  第一个百年他们跋山涉水,赴汤蹈火,没有余地的努力追逐对方背影。

  历尽千辛万苦,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他们却在下一个百年背道而驰。

  原来重逢的美好只是落幕前的谢礼。

  楼上主卧。

  陈岁安紧紧贴着房门,浑身颤抖不已,却不敢发出丁点动静。

  直到掌中手机屏幕光渐渐暗淡,悄无声息的眼泪才砸在熄灭前最后一个字眼上。

  这个爱情故事是个——悲剧。

  【悲剧】

  作者有话说: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