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玄幻奇幻>死亡即出狱>第42章 刀山地狱

  搞什么也没搞裁决官刺激

  暮色四合。

  明亮白织灯整齐排列在层高8米的天花板上, 所投射光芒倾泻在坚硬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走廊传到数道脚步声,陈岁安面色如常,领口那颗珍珠在灯光照耀下愈发温润, 被铐在胸前的双手无法挪动分毫, 长达上百人的执行部押送队伍紧紧跟在他身后,连只苍蝇都无法靠近。

  对待已经裁定认罪事实,陈岁安将会面临宇宙岛自诞生以来最严酷的刑罚,不再是所谓几百年几千年被金钱奴役单方刑罚,而是一百多种数罪并罚。

  不过在判决书还未签发这段时间里, 他将作为犯罪者被关押在执行部总部的地下负九层。

  铺天盖地的爆炸新闻早就通过网络席卷了整个宇宙岛,一夜之间他从位高权重的部长沦为阶下囚,从神坛跌落,成为一个人人唾骂的杀人狂魔。

  人就是这样,人云亦云随波逐流。

  当风声刚起之时他们藏在手机里悄声讨论,当风声正起之时他们大放厥词拍手称快, 当风声由盛转衰时,便落井下石, 对待看不见摸不着的陈岁安,人人恨不得去踩一脚, 以彰显自己嫉恶如仇的快感。

  人人都是网络正义使者,坚决捍卫安全先锋标兵。

  【他除了一张好看的脸之外还有什么??】

  【上任两年来有过任何政绩么??】

  【直接去死吧, 杀了那么多人!】

  【我都不敢想, 这样的人居然能领导者, 不知道还有多人死在他手下,这种畜生人渣, 就该千刀万剐!判刑简直便宜他了!】

  当一个人长期以来都在默默无闻做着不为人知的好事时, 大家会说, 哦,这不是他应该做的吗。

  当他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坏事时,哦,大家会说,原来这人也不过如此。

  当一个人长期以来都在干丧尽天良的罪大恶极之事时,当他突然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好事时,哦,大家会说,原来这人也不尽然全是坏啊。

  人么,幽深、猜忌、狭隘。

  好与坏,对与错,全凭一张张口就来的嘴。

  以上三种情况,陈岁安哪种都不属于,但丝毫不妨碍人人踩他,垂骂他,暴雪般辱骂碎片越滚越大,以星火燎原之势在短短一个小时侵占网络每个角角落落。

  押送队伍穿过走廊,在死寂中走出纠察楼大厅,在赤道闷热夏夜里他们一言不发,圆形广场喷泉涌动,波澜浅水面倒映着满天星点。

  管制的街道上停了一长串黑色防弹车,辆辆车窗紧闭,看不清里面是否有人。

  倒是喷泉水柱旁人影绰绰。

  赵渡没穿黑色制式西装外套,上身只穿着白衬衣,衣袖卷至小臂,他形只影单地站在喷泉旁,盯着黢黑的水面,在听到脚步声的那一刻转过头。

  陈岁安停下脚步,看着他。

  在这一瞬间,他不明白心头在剧烈翻涌的情绪是什么,但他很确定一点,至少罪恶感是爆棚的。

  事已至此,就不必再多说了吧?

  所以陈岁安抬腿便走。

  “站住。”不染一丝灰尘的手工皮鞋淌过潮湿地面,眨眼间赵渡已至眼前,他冷静瞥了眼陈岁安身后众人,说:“退后。”

  吴克带队,他一见到赵渡就发怵,那天在病床还没挥散而去的阴影此刻卷土重来,他硬着头皮:“裁决官您不能——”

  话还没说完,赵渡眸光一凛,众人齐齐僵在原地。

  陈岁安苦笑,ok,震慑。

  接着他就被赵渡拉着手铐链条那截,带上了停在街道旁的黑色防弹车里。

  ——啪,车门被赵渡重重甩关。

  “嗨~小朋友。”宁婕坐在副驾驶上回头,朝倒在后排的陈岁安张开手掌摇了摇。

  在赵渡眼神示意下,坐在驾驶位懂事的彭钰童及时关上隔屏,顷刻间外界所有声响悉数屏蔽。

  车厢落针可闻。

  “今天早上你答应了我什么?”赵渡怒不可遏,把陈岁安扶起来坐好,粗暴地抵着他的额头,“知道你言行相诡,所以我特意留了后手,但是还是被你耍的团团转,你就那么急着去送死吗?!”

  “我不知道你惊动阿姨帮忙,对不起这件事我确实……”陈岁安自知理亏,别扭的别开脸,他现在有点惧怕这样近距离触碰,沉默了下说,“赵渡,我就是谎话连篇擅长阴谋诡计的人,你现在看清楚了就别再……”

  “别再什么?别再帮我?别再救我?”

  “是。”

  “陈岁安你到现在还没认清一点,裴瑎和路哀早就有备而来,王志能在你手里隐藏两年,他还能在我手下死而复生。”赵渡强硬搬过陈岁安脸,擒住他下巴,强迫让他与自己直视,“你以为你去地球能活多少年,人人都无法通过其他方式去监狱星球,机制不能吗?他手下的人不能吗?”

  “就算找到你所谓的小斐,大多不过是一起解决,你和她死在地球,算什么?殉情?”

  “机制没办法去地球。”陈岁安皱眉忍痛,脸煞白也不吭声,“地球是我设计的监狱,就算机制有办法,他也没办法抵达!”

  赵渡看着陈岁安流露出痛苦神色,手指暗暗松了力道,接着用温热掌心合着指腹给他揉了揉。

  陈岁安垂下眼眸,睫毛不受控制颤动了下。

  “你愿意为她付出到这种地步吗?”赵渡冷静下来,相当平静的问,“半小时前,你拉着我的手说承认,可是你仍然愿意为了她……哪怕你背叛了我。”

  “还完一百八十多条罪行至少万年起步,王志提供的证据里,你是怎么动手杀人的,将来你也会怎么死去,受过的折磨将在你身上重演,年复一年无休无止。”他反问道,“你也愿意吗?你也愿意被人凌迟,被人折磨致死吗?”

  “今天你不想承认有千百种逃罪方式……”他停顿了下,那颗冷淡的眼眸蒙上一层异样色彩,低语道:“可是,你还是背叛了我。”

  陈岁安倦怠地靠进座椅里,明明才从三十多度的室外进来,冷汗怎么也忍不住刷刷往外冒,他动了动手指,试图靠手铐遮住眼底暗淡,最终扯的手铐哗哗作响。

  在这一片令人烦躁响动里,他无可奈何放下双手搁在腿上,颤动的嘴唇无声张合了下,轻声说。

  “人总是先背叛自己,再背叛其它,不是么。”

  沉默浮动在空气中,少顷。

  “很好,你很理智。”赵渡嗤笑一声,自嘲道:“是我自作多情。”

  陈岁安心突然咯噔一下。

  恍惚间,他仿佛在余光中看到赵渡难堪的笑容,在那笑容中,读懂了一种正在从他身上溢出的情绪。

  那是一种万念俱灰的挫败。

  那刹那,惊惶侵袭全身。

  一直被压抑在心头情绪再也无法忍住,如洪水泻闸喷涌而出,陈岁安手掌完全遮盖住整个脸颊,试图压制自身无法控制的惊慌。

  “那天晚上你也看到了,我母亲在12年前为了保护我惨死……是我父亲把我和她亲手送到机制手上。今天你也看到了,我保护了两年的王志在听证会上举证我,赵渡,你真的了解背叛吗?他们谁都可以背叛我,在我最弱小的时候。”他红了眼眶,浑身都在颤抖,“谁都在背叛我,12年来我举步维艰,杀的那些人都是杀我的人!都是机制的人!陈正或许现在不会主动送我去死,但是也不会在我最难的时候成为保护我的人!”

  “我理智到极端,可以亲手毁了自己在乎到不行的感情,甚至可以承受任何代价,默不作声,及时止损,我不强求,即使我很在意。”

  “那又怎么样呢?事请会好起来么?我母亲能复活吗?小斐能光明正大活下来吗?”

  “至于你说的背叛和承认么,只不过是我在床上无法自持时胡乱讲的情话而已,我跟小斐根本不是——”

  遮光蔽脸的阴影转瞬即止,赵渡倾身而来,他死死按住陈岁安后颈,突然俯身咬住陈岁安嘴唇,凶悍至极的力道仿佛要把陈岁安咬死在嘴里!

  “从今往后不用告诉我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曾经发生了什么,我不想听。”他长驱直入,舌尖扫过温软口腔,不容反抗的入侵让陈岁安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被迫仰头承受!

  “别想走了,陈岁安。”赵渡指间捻着陈岁安脖颈那块红痕,不断细细碎碎摩挲,少顷拉嘴唇,用指腹揩过红肿嘴唇上面的细密血珠,“宇宙岛活不明白去地球照样稀里糊涂。”

  “唔——”

  “你别欺人太甚!”

  陈岁安举起双手用尽全神力气砸他,犹如困兽不甘心做最后挣扎。

  两人统一且默契的,开始新一轮互相撕咬,像斗狠的狼,见血都不罢休。

  铁锈味在后排里升腾,又被舌头卷着带回腹中,在激烈交吻中陈岁安感觉领口微微一紧,来不及考虑到底怎么了,自己口中忽然被塞进了一颗冰冷圆滑东西!

  倏地他反应过来,是领口上那颗珍珠!

  赵渡居然把珍珠硬生生扯下来,塞进了自己口腔里!

  掌控与反抗,强迫与被迫,夺舍与承受,重重叠叠交织在逐渐攀爬的体温里,在这狭窄空间里。

  赵渡一手把着陈岁安脖子,一手紧紧反扣住他腰肢。

  混乱中,陈岁安蓦地想道。

  这他娘是什么癖好?!

  说话不中听,掐着脖子亲?

  念头百转千回,陈岁安却可怜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宁婕和彭钰童还坐在前排,哪怕隔着隔屏。他艰难地仰着头,珍珠在口腔里毫无章法的搅,有时候深入舌根,有时候又被舌尖带着压回上颚,在参差不齐的沟壑上来回滚动,他在赵渡强势的辗转中强行咽下所有细碎呜咽。

  但皮肤敢,它细细密密出了汗,眼眸里也丝丝缕缕沁出水雾,颤动不停的身躯被紧紧压住无法动弹,细细索索地摩擦着。

  陈岁安半睁着眼睛,浑身感受清晰无比,清晰的认识到自己正在沉沦,犹如一片枯落树叶缓缓落尽深不见底湖底,他视野里全是赵渡紧蹙的眉宇,有烫又灼的气息喷涌在眼皮上,引起一阵烧意。

  随后,他自暴自弃的闭上眼睛。

  算了,那就这样吧。

  殊不知临时世界早已开启。

  在这个无人打扰的世界里,谁都在意乱情迷。

  直到陈岁安彻底无法呼吸,涨红爬上整个脸颊赵渡才放开他,唇瓣分开之时两人口中拉出一条透明的银丝。

  赵渡指腹摩挲着他的赤红眼尾,掌心托着他汗湿的后脑,说:“你已经被我弄脏了,别走了,听话。”

  新鲜空气涌入胸腔,陈岁安呛咳两声,半睁着迷蒙双眸,摇头,口腔里含混着珍珠,字眼模糊不清的说。

  “不。”

  赵渡深深凝视他一会儿,探进两根手指,在口腔里轻巧搅动了下。

  陈岁安浑身颤抖起来,怒目圆睁:“疯子,你他妈你变.....态!”

  接着巧劲,赵渡轻松带出了那颗湿润泛着淋淋水光的珍珠,他掏出真丝手帕慢条斯理擦干净,握在掌心:“至少不能以这个罪名去地球。”

  陈岁安下意识问:“什么?”开口暧昧低哑的嗓子把自己都吓了跳。

  赵渡看着他笑,“搞什么也没有搞裁决官刺激,不是当初你说的?”

  “......”

  陈岁安终于明白什么叫自食恶果!

  “三年时间,我给你三年时间,同性相恋法律已经修改完毕,你往后要走的路我来替你铺,不用担心背叛,不用担心谁会伤害你。”赵渡又用那条真丝手帕给陈岁安擦拭嘴角涎液,轻柔的靠近里,陈岁安只能看到他垂下眼眸的那片暗淡阴影。

  “三年时间找到她,带她回来,我给她光明正大的身份活下去,但是你不能跟她再有接触。”

  “你要做什么都可以,现在开始无条件相信我。”

  “在那之后,换我来追你。”

  陈岁安痛苦的别开眼,浑身都被这句话震得绷直,他用唯一能动的手指遮住眼睛,在压抑的嗓音里慢慢吐出一个好。

  -

  半小时后,隔屏终于降了下来。

  宁婕瞟了眼后排均均破了嘴角两人,先是吹了个长长带着浓浓流氓味儿的口哨,接着挑眉,说:“开临时世界了吧?”

  赵渡默默整理了稍许凌乱白衬衣,面不改色,说:“没有。”

  “呵,小朋友你来,我问你。”宁婕懒得问他,朝陈岁安招招手。

  陈岁安登时急了,余光不停暗示赵渡,边打哈哈。

  “没有没有,阿姨,真没开。”

  宁婕瞥他半晌,噗嗤一笑,“我又没问你这个。”

  “啊?”

  “我是想问你,章右沈堰汪立轩,他们是你的人吧?”

  陈岁安一愣,旋即轻轻点头。

  “怪不得,我就说程逸怎么一个都搞不定,原来他们早就被你收买了,手段不错啊,介意讲讲用的是什么办法么?我当年下任裁决官后想进源,可是想破了头也没办成,你一下子收买三个,能力很强啊!”

  陈岁安愣了下:“宁阿姨,柯柏真的死了吗?”

  “怎么会?!柯柏本人早就厌倦体制办事,三年前主动找到我希望我能接替他的位置,当然了,源卸任可不像裁决官百年期满卸任那么简单,必有要有合适的时机。”宁婕很大方的告诉他来龙去脉,“所以,昨天赵渡找到我,说明了一些情况。”她话音一顿,饶有兴趣地打量两人,意味深长的说,“说实话我很惊讶,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他没把握的事。”

  陈岁安默默看了眼旁边一言不发的赵渡,又默默收回了点两人靠在一起裤腿。

  宁婕觉得两人关系又别扭又好笑,噗嗤笑了出来,继续解释:“源要是卸任只能死亡,所以柯柏假死,现在他应该在某座风光优美的星球上度假吧。”

  ——笃笃笃

  话音刚落玻璃窗被人敲响,裴瑎和路哀领着大批纠察员站在外头,密密麻麻包围了整个防弹车。

  宁婕扭头看去,厌恶的啧了声:“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吃相真是难看。”

  她回头望来又说:“去吧,关押就是回你家,应该不怕吧?”

  陈岁安晒然一笑,“不怕。”

  “那我走了,剩下事情你们就自己处理吧。”说完,宁婕施施然下了车。

  随着车门从内打开,裴瑎很有风度扶住宁婕手腕,替她关上车门,意味不明的说。

  “宁小姐,麻烦请让陈部长出来吧,执行部一百多人已经在广场上僵半天了。”

  “好啊。”宁婕嘴上答应,干脆利落抽回手,踩着高跟鞋噔噔噔扭身就走,转眼上了后一辆黑色防弹车,她将挎着的小包包扔进副驾驶,随后自己坐进驾驶位里,伸手猛地摔关车门,倒挡一脚油门踩到底,发动机瞬间轰鸣唳空。

  宁婕单手打转方向盘,另一只手指勾下宽大墨镜镜托,架在鼻梁上堪堪露出一双冷艳寒光的眸子,在纠察队众人面急刹而停,随着车窗缓缓降下,她用手指轻轻隔空虚虚点了点裴瑎路哀,气势十足的说:“陈岁安是我钦点的儿媳妇儿,我跟我儿子一样护短,要是他在关押期间掉一根汗毛,我都要让你们纠察队陪葬,听清楚了么?”

  众人:“......”

  陈岁安在车里听得清清楚楚。

  “宁阿姨她这么勇的么......”他哭笑不得,什么时候自己成了儿媳妇儿了......不着这种感觉真还挺好的......

  赵渡平平无奇回:“她还有更勇的,以后慢慢见。”

  陈岁安:“......”

  车外,裴瑎路哀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宁婕也不没打算等到他俩回答,径直重新启动车辆,厚重紧实的氮气轮胎擦着裴瑎路哀教脚尖呼啸而去,浪声炸响整条纠察大楼管控街道。

  而这时,就在在众人惊诧之余,赵渡下车了,他先是冷淡一扫所有人,犀利压迫的眸光简直犹如真枪实弹颗颗射进所有人脑海里。

  在噤声中,他从车后绕过,拉开车门。

  接着,陈岁安跨出一条长腿,稳稳踩在地面,委身出来。

  他无机质似的瞳孔动了下,看着赵渡,浅浅说了句。

  “我走了。”

  直到他背影彻底消失在人群中,广场上僵直人群恢复过来将他以包围的架势团住,彭钰童下车拉开黑色防弹车门,赵渡才转身上车离开。

  紧接着执行部车队离开。

  这栋热闹了一天,这栋新建的纠察大楼才安静下来,继续潜伏在平静水面的湍流之中。

  裴瑎眯起眼睛望着远远离去车队猩红尾灯,突然说。

  “陈岁安身上少了样东西。”

  路哀不明所以,同样回望而去:“什么?”

  “他领口那颗珍珠。”

  作者有话说: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