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琇被放了下来,徐七走进去,拽着她的头发,把她拖到徐泽的脚边。
徐泽低眼瞧着简琇,问道:“你知道玩家张三的联系方式吧?”
简琇没说话,但她的心跳和血压暴露了她。她被吊起来折磨了一天,身体状态很差,情绪稍微有点起伏就会特别明显的表现出来。
“他不会来救我的。”简琇抬头看着徐泽,“他亲口说过,同一个客户,他不会接两次单。”
徐泽笑着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江寂这时道:“特殊联合部的大脑读取,可以直接得到张三的联系方式,不如把她交给我,我让白部长把她送过去读脑子。”
徐泽瞥了眼江寂:“你还没跟白芝去第一区呢,就这么为她着想了?真是忠心啊……就是不知道你的白部长有没有那个机会,知道你对她这么忠心。”
这话里的威胁意味太明显了。
江寂静了一会,露出讨好的笑容:“白部长最近很忙,我觉得我还是不要拿这件事去麻烦她了,而且我身上还带着玩家的嫌疑,有些话我还是不说比较好。”
徐泽也笑:“白芝知道你今天回来厂里了吗?”
“她当然知道。”江寂道,“没有她的允许,我可不敢乱走。白部长的助理最近住院,她让我这几天在医院里照顾助理,我每天都要给她发消息汇报情况。”
后面这些话全是江寂瞎掰的,白芝这两天忙得完全看不到人影,两人也压根没有任何联系。
但江寂不这么说,徐泽今天怕是不会让他走出工厂。
果然,这些话暂时唬住了徐泽,他沉默片刻,忽然笑着说:“你不是要去营养液厂吗?我批准了,你进去吧。”
至于进去了,还能不能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江寂一个人离开了禁闭室。
他回到药厂一楼,然后去了洗手间。未来的赛博世界再怎么发展,第三区卫生间还是跟现代世界一样,连马桶都没什么区别。
于是江寂一个个的掀开马桶水箱盖,把罐头炸弹藏了进去。
最后他看了眼时间,十一点整,他已经在洗手间里待了两分钟。
江寂坐在马桶上,决定再待三分钟。
他点开通讯器,查看信息。赵钱仍旧没回复,这有些奇怪。保安的工作清闲无聊,平时赵钱一有消息都是秒回,现在都快二十分钟了。
江寂接着又点开了他玩家张三的账号,这个由游戏系统开挂给他建立的两世界通用账号非常安静,除了陆铭初,暂时还没有别人给他发消息。
好友列表也很干净,只有陆铭初一个人。江寂猜测这个账号虽然两个世界通用,但好友列表是分开的,需要在赛博世界里重新添加。
江寂无聊地滑动着页面,他很确定,很快就会有好友申请,以及消息添加进来。
这时,隔间外传来脚步声。终于有人来上洗手间了。
江寂关闭通讯器,站起身,他推开隔间门,朝着刚进来的工厂主管打招呼:“嗨。”
**
从药厂后面出来,江寂才知道不仅是第三营养液厂,连包面厂都封锁了,他不能通过面包厂这条“捷径”,走回营养液厂,只能绕路。
再次回到第三营养液厂大门,江寂看到了在门口晃荡的章言,手里还拎着江寂的行李。
“你不是说你要去第一区了吗?”章言没让江寂进工厂,他隔着栅栏门跟江寂说话,“回来收拾你的破烂干什么?”
他晃了一下江寂的行李:“我看里面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第四区爆炸事件后,章言给江寂发过消息,两人有过简单的交流,所以章言和赵钱他们知道江寂会去第一区的事。
江寂把自己的东西拿过来:“厂里出什么事了?”
章言有些吊儿郎当:“传染病呗。”
江寂问道:“什么传染病这么严重?赵钱被传染了吗,苏大头呢?”
“你问题可真多。”章言想了一下,说道,“说是传染病,其实更像是疯病,被感染的人会慢慢失去理智,然后像个疯子一样攻击人和咬人。你平时也多注意点,这病在工厂里传得挺快,说不定再过两天,第三区中心街也会出现。”
听着怎么那么像丧尸?
江寂忍不住问:“被感染的人会皮肤变白,眼珠发灰,然后明明没有呼吸心跳,像个死人,但却还是能……”
章言没听完就开始笑:“你说的是电影里的丧尸吧?”
江寂:“……”
很想接一句,原来赛博世界也有丧尸电影啊。
“有点像,但并不是。”章言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有一瞬间的微妙,很快又恢复如常,“被感染的人是活人,只是变成了疯子。”
他顿了一下,像是还有什么话要说,但忍住了。
“江寂。”章言最后道,“我们第一区见吧。”
江寂敏锐地听出了言外之意:“你也要离开第三区了?”
章言回头看了眼营养液厂,江寂很熟悉工厂,知道他看的是处理池的位置。
“是啊。”章言说,“我要回去当有钱少爷了,以后说不定我们还能在一个部门上班呢。”
他说完就冲着江寂挥了挥手当做告别:“我回去了,你也赶紧走吧,第一区虽然烂,但还是比第三区好多了。”
章言回到厂区。
整个营养液厂从外面看一切正常,但内部其实早已经停工。偌大的厂区里,再没有一个活着的工人,只有空荡荡的死寂。
连盘古系统都被不知道什么程序或者病毒蒙蔽,以为工厂里还维持着正常的运转。
穿过空荡安静的走廊,章言走到原料区外。
厚重的金属门敞开着,浓稠的血腥味以及怪异的腐烂气味,从原料区里源源不断地扩散出来。这附近的温度很低,有种诡异而不详的阴冷感。
章言在门口停了几秒,酝酿好勇气后,他走进原料区。
搅拌处理池的机器早已停下,但处理池里仍旧堆满了东西,只是不仅仅是各种食物垃圾与蟑螂蛆虫,还有无数的工人尸体。
层层叠叠,像是某种发酵物一样腐烂融化的尸体。
他昨天晚上也来过这里,那时整个处理池已经化成一汪红色烂肉,整体呈半凝固状态,半腐烂的尸体融合在里面,像是埋了馅儿的诡异果冻。
已经死了的赵钱在处理池里。
还没死,或者说是以另一种状态活着的苏大头,也在处理池里。
但现在走进去,章言才猛地发现,处理池变得不一样了,融化散开的烂肉开始凝实,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肉茧。
无数张扭曲的人脸,就凝结在肉块表面。
章言整个人惊住了,寒意从脚底升腾而起,他浑身炸起鸡皮疙瘩。
忽地,肉茧蠕动着变形了。
有一张脸,慢慢从肉茧里钻了出来,后面连着长长的,肉红色的,像是蛇,又像是粗壮触手一样的脖子。
这张脸没有头发,但五官清晰,还有一双很漂亮的眉眼。
这是苏大头的脸。
苏大头并不是什么不爱干净的邋遢臭男人,而是个狠辣又极端的快乐教女教徒。
她把“传染病”带进了工厂,然后杀死了所有的工人,包括赵钱。章言如果不是有域界这个超能力,那现在他也变成了肉茧的一部分。
苏大头伸着长如红蛇一样的脖子,将脸探到章言面前。
这诡异的模样吓得章言心脏缩紧,同时他又感到了新奇和兴奋。
他觉得这很有意思。
“你没跟江寂说不该说的吧?”苏大头发出和平常一样的粗粝声音,要不是亲眼看见过她干净的脸,她的声音怎么听也不像个女人。
章言逐渐冷静下来,他笑了一下:“当然没有,我这么年轻,还不想死。”
苏大头不仅身怀奇怪“传染病”,还是个隐藏的双超能力拥有者。她的第二个超能力很歹毒,是伤害同步。只要被她绑定,不论她受什么样的伤,被绑定者都会同步承受一模一样的伤害。
如果苏大头这时自杀,被绑定者就会跟她一起死。
现在,苏大头的伤害同步就绑定着章言。
苏大头垂眼看着章言,她忽然笑了一下:“人都会死,下辈子说不定更好。”
章言被她笑得有点头皮发麻,总觉得苏大头这笑容不怀好意,但他没拆穿,而是问道:“如果江寂没意外离开营养液厂,你会对他动手吗?我记得江寂对你还挺好的,也不像是赵钱,整天嫌弃你臭。”
苏大头神色平静冷漠:“为了改变世界,牺牲是必然的。”
章言想笑。
苏大头的话听着固然是没错,但想用什么都没有的第四区,去违抗完全处于另一个层面的第一区,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就好比是赌场街的爆炸,只需要两枚导弹,就能毁灭一整条街。
而联邦第一区所拥有的武器,可比导弹杀伤力大多了。只要联邦想,炸平第四区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包括这个怪异的肉茧。
改变世界?
就是一个笑话。
至于苏大头所信奉的那个至高之神,章言觉得那更像是一个邪恶的毁灭之神。祂才不会给人类带来快乐和正向的改变,祂只会带来恐惧和死亡。
章言看了眼苏大头背后那个巨大的肉茧:“你们打算用这个……来改变世界吗?”
苏大头把头仰了起来,她脖子真的很长,像条诡异的肉虫。
“这是神罚。”她低头俯瞰着肉茧,“是神存在的证明。”
“神会带祂的信徒们,改变这个肮脏的世界。”
**
简琇虚弱地躺在地上,她看着手腕上的通讯器,又看了一眼墙壁上的监控眼,慢慢咬紧了牙齿。
知道她跟玩家张三认识后,徐泽和徐七加大了折磨她的力度,但又没有弄死她,反而还给她喂了高浓度营养液,稳住了她下滑的生命体征。
目的也很简单,想要逼简琇联系玩家张三。
简琇没想过出卖任何一个同伴,尤其是救过她命的人,但她也很想提醒张三大佬,告诉他有人在盯着他,甚至正在布置陷阱,引诱他过来。
而且简琇有一种直觉,她应该联系张三大佬。
尽管跟张三接触不多,但简琇认为他并不是会见死不救的人,如果他知道自己被抓,说不定真的会冒险过来。
简琇不想看到这一幕。
消炎药厂是个有秘密,且有危险的地方,她死在这里就死了,不能连累别人。
又躺了会后,简琇撑着身体,靠墙坐起。她并没有用通讯器,而是闭着眼,在脑海里呼叫游戏系统。
游戏系统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得仿佛不存在,但玩家呼叫,或者想要展开游戏虚拟屏的时候,它又会随时出现。
简琇对着系统道:“你可以帮我联系玩家张三吗?我有他的联络账号。”
她记得张三大佬曾经说过,他在赛博世界里的联络账号与现代世界里的一样。就看系统愿不愿意开这个后门了。
眼前忽地一亮,系统的虚拟屏出现了,页面内容竟与现代世界的扣扣一模一样。
系统机械而温和:“请输入玩家张三的联络ID。”
简琇有点震惊:这也行?
系统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平静地给出解释:“这是玩家张三完成任务后得到的系统奖励,你可以把它当成是开挂。”
简琇:“……那我也能有这种开挂技能吗?”
系统道:“如果你也像他一样完美的完成系统任务,你当然也可以。”
简琇:“。”
那她还是别想了,她自己都快挂了。
简琇没抬手在虚拟屏上按,而是在脑海里报出了她早已经背熟的账号,然后重新申请添加好友。
很意外的,好友申请竟然立即通过了。
简琇马上把有个叫徐泽的A级,双超能力拥有者想要抓他的消息说了。她想让张三大佬不要理会,也不要过来涉险。
玩家张三只回了三个字:“我知道。”
简琇一愣:“您怎么知道?”
张三没回应这个问题,而是发来了另一行文字:“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简琇心里很想帮忙,但她已经被抓,心有余而力不足。她把自己此刻的状况告诉了张三大佬。
“我也知道。”张三的文字冷静而从容,甚至隐隐透出股掌控着全局的强悍,“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会被救出来的。”
简琇的心跳开始加快,她知道自己这个生理变化会被检测系统探查到,但她真的控制不住这个生理本能。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问:“您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张三:“炸掉药厂。”
**
江寂是在晚上十点半,收到简琇的好友申请的。
而且很意外的,不是直接弹在江寂的通讯器里,而是通过的游戏系统。虽然消息记录会被同步在通讯端。
跟简琇聊完,江寂继续看着窗外的别墅区。
他七点就到了之前看好的会所,并包夜租下了上次的房间,不同的是,他这次点了另一个壮汉。当然,现在这个壮汉正在躺在床上昏睡。
系统却在这时出声:“你好像并不意外我会用游戏系统帮你跟另一个玩家联系。”
江寂通过瞄准镜,时刻监视着徐泽的别墅。
“你当然会这么做,”江寂道,“因为这涉及到了游戏主线,而这个主线,对你也很重要,不是吗?”
系统的机械音里透着意外:“所以你就肯定我会出手帮忙吗?”
江寂道:“因为我知道你的性格。”
这句话戳中了系统,它的声音开始变得愉悦。因为江寂这话,是在认同它作为“人”的部分。
系统很好奇:“在你眼里,我的性格是什么样子的?”
江寂:“无利不起早。”
系统静了静,它问道:“我在你眼里,原来是自私的吗?”
江寂反而觉得奇怪:“难道不是吗?你如果真的跟人类一样,拥有独立的自我意识,那自私就是你的本能‘基因’。每个人类都是如此。”
也许会有无私的一刻,但也只发生在特定的情景里。
人类作为一种高级动物,大部分时间都在为了让自己生存下去而进行着自私的活动。比如圈养并杀死无辜的动物,只为了获取它们的肉,让自己不会饿死。
这是自私本能的一部分。
系统沉默了片刻,说道:“的确如此。”
江寂没再跟系统闲聊,他专心地盯着徐泽的别墅。
既然简琇能给他发消息了,说明徐泽已经下班了,也许他现在就在回家的路上。
明天就是第三轮游戏的最后一天,江寂得在这一天,处理完他所有的计划。
也许是因为简琇这个玩家带来的意外,徐泽回家的时间比前几天晚,江寂等到了零点过三十分,终于远远看到了徐泽的飞车。
这个时间不算太晚,正是会所最热闹的时候。
哪怕在顶层的单独房间里,也能听到从外面,以及楼下传上来的吵闹说话声。
江寂在喧嚣的声响里,静默而专注地握着枪。他始终瞄准着徐泽的飞车,视线跟着车子的轨迹,一点点地到了别墅的天台。
飞车开始减速,缓缓降落。
江寂的食指也稳稳搭在了扳机上,瞄准的十字标志,对准了飞车车门。
车停稳两秒后,徐泽从车里走出,他的头顿时暴露在江寂的瞄准视野里。
就是现在!
江寂扣下了扳机,狙击枪的性能比江寂预想的还要好,动静很小,像是一道压住的闷哼,但子弹飞行的速度却非常快。
徐泽下了车,关上车门,迈开脚步,在他刚走到车头位置时,飞跃了两公里的子弹,精准无比地击中了他的太阳穴。
“碰!”
徐泽整个人瞬间被打翻,他像是挨了一记重拳,倒在了地上。
但下一秒,江寂的瞳孔骤然缩紧,因为徐泽竟然没死!
他开启了隐身超能力,直接消失在了江寂的视野里!
江寂不认为他还有第三种超能力,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徐泽有个连子弹都无法穿透的改造金属头骨。
“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