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景合醒来的时候, 昭楠已经不在了。
只留了一张字条,就摆在他枕头旁边,应该是怕他醒来后看不到。
[醒了就回家好好休息, 记得擦药,做小爷的侍从不能留疤,爷没那么脆弱, 死不了,也还没输,别想着拿这件事威胁小爷认输。]
下面空白的地方还画了一个惟妙惟肖的做鬼脸表情。
看着这些写得意外好看的字, 男人不由轻笑。
他还以为按照小朋友的性格,写出来的字肯定龙飞凤舞, 桀骜不驯。
只是这字体,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好像和他的字体差不多?
季景合看了好几眼和自己太过相似的字体,才把字条整齐地叠好,再小心收起来。
昭楠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因为没有通行证, 还是教官亲自到门口把他接进去。
教官姓李, 比昭楠要矮上一个半头, 看着很壮实, 比昭楠也大不了几岁, 但全程板着一张脸。
现在是休息时间, 又是晚上,氛围会比较轻松, 有的连队正围在一起玩击鼓传花, 让人上去表演节目。
李教官走了一段路, 才看了昭楠一眼:“如果身体还没好, 你现在可以先去休息,明天再来训练,要是身体真不合适,可以和你们辅导员申请免训。”
因为特意打过招呼,让他别把这个娇气的小少爷练的太狠,李教官对此颇有微词。
身体不合适就和学校申请免训,既然来了就好好练,又不想动,又要跑来凑热闹,怎么,让大伙儿陪太子爷读书呢?
“李教官,那边在做什么?”昭楠没有注意李教官的不悦,被远处的动静吸引住了。
李教官:“拉拔河。”
昭楠眼睛亮了亮:“我能参加吗?”
好像挺好玩的样子。
李教官瞥了一眼昭楠高挑但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身板。
“可以,刚好就有我们连,但是最后输了的那一方,要给对面打扫三天的活动场地。”李教官暗示他别去给连里的队友捣乱,可惜昭楠没听出来,大步走过去查看。
最先发现他的人是梁夏。
梁夏讶异:“昭楠,你怎么来了?已经好了?”
他们听说他半夜就被家里人送去了医院,想着短时间还不会回来。
“算好了。”昭楠现在处于低烧,但不碍事,基本可以忽略,依旧可以一拳把人揍到地里爬都爬不起来。
“那你先在旁边休息。”因为要开始比赛了,梁夏也被安排去拉拔河,没有时间继续问。
“人数够了?”昭楠发现好像不是所有人都需要上场,有规定的人数,不然人数不对等不公平。
梁夏看到他略显失落的样子,试探:“你想参加?”
“没,随便问问。”
“那你去吧,刚好我不怎么想参加。”梁夏独来独往惯了,对这种集体活动无感,既然大神想参加,他当然愿意做顺水人情。
昭楠见他表情并不勉强,点头,直接走到了队伍的后面。
最后面已经站了一个大体重的男生,把绳子围在了身上,像是在做固定的桩子。
苦着脸的小胖见到昭楠走过来,好奇:“同学有事吗?”
因为他们坐同一辆大巴车来的,所以小胖对昭楠有印象,还知道昭楠好像还因为生病去了医院。
“我能站在这?”
男生哦哦了一声,连忙挪了一个位置给他,昭楠本来是想要站在最后一个力挽狂澜,但没等他解释,李教官走了过来,严厉的看向他们。
“干什么呢你们,要开始了!”
昭楠只能站好。
小胖眼见就要开始了,默默叹气,嘀咕:“怎么每次到这种体力活,都要我当压轴?”
拔河比赛最后一个拉绳子的人很重要,一般都会选择胖的,重心稳的,可是他虽然看着很敦实,但其实就是个虚弱的死宅,真的没什么劲。
伴随着嘹亮的口哨声,两方开始用力,小胖立马压低重心,已经做好被一点点拖过去的心理准备了。
嗯?怎么怪怪的,绳子怎么没有任何反应?对面还没开始拉?
小胖奇怪的看去,就见刚才那个一看就没什么力气的男生,并没有保持拉拔河的基本姿势,手随意拉着绳子,稍稍往后做拉的动作。
没等小胖看清楚,就听到了结束的声音。
刚才发生了什么?
赢的这一方一脸懵逼,他们才开始使力,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输的那一方,从地上站起来,茫然地看着对面那群轻轻松松的人,这一个个的都是大力水手转世吗?他们没开始使力,就猛地被拉过去了。
一秒定胜负。
罪魁祸首正低眸看着自己的手,他也没想到对面这么弱,他一个人随便一拉就结束了这局的比赛。
赛制是五局三胜。
昭楠他们这边成功赢了一次,虽然很懵,但是至少赢了。大家瞬间打了鸡血,摩拳擦掌,准备再展现一次大力士神迹。
只有小胖怀疑地看了一眼唯一没有东张西望,对这场比赛感到迷茫的昭楠。
应该……不可能吧?哪有人力气这么大,一个人干倒一个队伍,不科学不科学,一定是他多想了。
第二局,昭楠几乎没有动,为了方便研究敌我双方的实力,所以这次对面险胜。
这局输了之后,大家更不明白第一局是怎么赢的这么轻松了,莫非是对面放水了?
这次拼尽全力的小胖,一边大口呼吸,一边看着刚才压根没有拉绳子的昭楠,更怀疑了。
经过这一局,昭楠知道第三局要怎么玩才不会一秒结束了。
为了不引起注意,他学着旁边人的姿势拉绳子,当嘹亮的哨声响起,加油声阵阵,双方拼尽全力,昭楠所在这方的人眼看对面就要赢了,忽的有一道力量从后方传来,把代表中线的红绳一点点拉到了最开始的位置。
再然后,力量消失了,他们奋力拉,对面又一点点拉回去,然后!那股力量又出现了,红绳再次回到了中间。
这一局的拔河简直就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对面打头阵的男生开始怀疑人生。
这他妈也太邪门了,眼看胜利在望,绑着红绳的地方又慢悠悠地回到了最初的位置。
站在最后的小胖,想验证自己的猜测。
他紧张地松开自己的力气,怕少了自己的力量,导致大家输了,但他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不是昭楠在搞鬼,因为每次昭楠在动的时候,他这边完全不用使劲,仿佛所有的压力都在昭楠手上。
李教官在前面看得迷糊,想要走到后面看看,正好看到小胖松手的画面,凌厉的目光直直看去。
吓得小胖立马捡起来绳子,刚碰到绳子,他们就赢了。
他立马看向昭楠的背影,一定是他猜的那样,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帅哥才是关键,深藏功与名。
昭楠这一方只要再赢一次,就彻底胜利了。
对面觉得太邪门,一定是位置的问题,所以强烈要求交换位置。
昭楠跟着大家往另外一边走,猛然听到一声:“昭楠!”
昭楠暗叫不好,一扭头,果然看到了姐姐昭苳。
因为大家都在讨论刚才的拉锯战,声音十分嘈杂,所以没什么人留意到这边的动静,昭楠也老老实实的被昭苳拉到了队伍外面。
李教官见了也没制止,指了一个人顶上去。
他并不觉得少了一个还在生病的昭楠会发生什么改变,反倒可能拖后腿。其他人经过三次比赛,多少都有些狼狈,只有这位麻烦的小少爷老神在在,完全没有任何参与感。
到了相对安静的地方,昭苳立即生气质问:“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和你们辅导员说了免训吗?”
医院证明都开了,昭楠完全可以不参加。
“我想参加就来了。”昭楠理直气壮,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心虚。
见状,昭苳气得跺脚:“要是你出事了怎么办!”
她的眼眶瞬间红了,握拳,锤了昭楠的肩膀。
“你要是出事了,你让我们怎么办?”昭苳低着头,肩膀抖动,哽咽不断。
两人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昭楠差点死了,是昭苳害的。
其实,昭苳一开始特别讨厌这个比自己晚了几分钟出生的弟弟,只因为他身体不好,所有人都无条件迁就他。
虽然家里人对她也很好,但是难免会因为昭楠忽略她的心情,加上那时候有人在她面前说,昭楠的身体之所以这么差,就是她在妈妈肚子里抢走了他的健康。
又加上昭楠看出了姐姐不喜欢自己,也不爱搭理自己,经常装病,就为了姐姐多看看自己。
就这样,昭苳心里的小别扭,一点点变成了不满。
在昭楠真真假假的病情里,昭苳认定他都是在装病,只因为大家都会看在他生病的份上满足他一切要求。
终于有一天,昭楠又一次故意装病吸引她的注意力,昭苳忍不了,非要拉着昭楠和自己比赛,如果他输了以后就离她远点。
结果,没办法剧烈运动的昭楠出事了,几次推入抢救室,在大家以为他可能撑不下去的时候,昭楠最后还是逃过了鬼门关。
昭楠醒来后,只字不提当时也在场的昭苳,只说想锻炼身体才会晕倒。
只要当事人都不提,就没有人知道真相,可是昭苳没办法心安理得的推卸自己的责任,最后惶恐不安的告诉了家里人真相,和昭楠道了歉,抽抽搭搭的说了自己的内心想法。
那天她哭了,哭的超级大声。
昭楠也哭了,比她哭的还大声。
姐弟两人可以说是抱头痛哭,也是从那以后,她和昭楠成为了无话不谈的龙凤胎姐弟。
“对不起。”
在昭苳小声抽泣的时候,头顶传来少年微弱的道歉。
“那你就回去。”昭苳吸吸鼻子,别以为道歉就可以算了。
“我真的好了,不像小时候那么脆弱了。”就算没有本源的影响,他原来的身体素质也比小时候好了太多,不至于随便运动一下就要归西。
昭楠举例:“我之前不还把二哥抱起来了?”
昭苳的哽咽声明显愣住,想到了那天回家的事情,弟弟轻轻松松把栽倒在地上的二哥抱起来,塞到了车子里。
全程脸不红气不喘,仿佛二哥那一身一拳可以锤死人的肌肉,都是充气筒充出来的假货。
昭楠趁机指了指后面:“刚才赢的那两次,都是我力挽狂澜,扭转乾坤,深藏功与名。”
看着弟弟一脸小爷我超级牛掰的神态,昭苳破涕为笑:“你就吹吧你。”
她抬手,摸了摸弟弟剃短的头发,嘟囔:“真丑。”
看起来都不乖了。
“你才丑。”昭楠摘了她的帽子,去弄乱她头发。
“你丑。”
“你最丑。”
“你丑得清新脱俗。”
“你丑得人神共愤。”
“你丑得天崩地裂。”
“昭楠,你这个幼稚鬼,别跑!”
姐弟两人一个跑一个追,成功引起了总教官的注意。
虽然教官也干涉不了这些学生的感情生活,但现在是军训,大庭广众也要注意影响。
一到人前就秒变社恐的昭苳,看着板着脸训斥他们的总教官,弱弱开口:“报告,我和昭楠是姐弟,亲的,龙凤胎。”
她可不想第二天,就有谣言说她和动画院的一个帅哥,在军训期间打情骂俏,还被教官骂得狗血淋头。
作为一个只想低调度过大学生活的社恐,无疑很社死。
伴随昭苳落下的声音,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很尴尬,刚好有人来找总教官,他闷咳一声:“行了,回去吧,就算是亲姐弟,也不要打打闹闹,受伤了怎么办?”
总教官离开后,感觉得救的昭苳总算松了口气,刚弄好的头发又被旁边的弟弟摸乱了。
“你怎么这么胆小?”明明在他面前挺能说会道,一到外人面前就跟鹌鹑似的。
昭苳瞪他,趁机夺回帽子,“先提醒你,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告诉爸妈他们,别想我帮你瞒着。”
还好军训也没规定不能带手机,只要别拿到训练场地就可以了,她不会因为昭楠的再三保证,就帮他瞒下这么大的事情。
昭楠摸了摸鼻子:“要不要我们再商量一下?”
昭苳丢给他一个想都别想的眼神。
“姐。”昭楠扯扯她的外套袖子,服软,要是被家里知道,他就惨了,他最怕的就是赵女士了。
昭苳翘唇,她已经很久都没有享受过弟弟的撒娇,越长大,弟弟就越收敛真实想法,跟谁都傲得不行。
如果不是又傲又嘴毒,弄得大家都怕他,不然肯定一堆人追。
“姐。”昭楠又戳戳她的手臂,
“不行,要集合了,我先走了,你也快点回去,而且我保证,宿舍的环境你肯定待不下去。”昭苳怕自己再待下去就要妥协,逮到机会就立马朝着自己所在的连队跑去,生怕昭楠要追上来。
“没义气。”想到家里人知道后的画面,昭楠头疼。
不过到了宿舍后,昭楠瞬间把注意力转到了宿舍环境上面。
十二人宿舍,昭楠甚至都没有在四人间的宿舍睡过一晚,现在就要和另外十一个人躺在同一屋檐下,他终于感到了不妙。
因为来的晚,昭楠只能睡在最外面那个床铺,那里离窗户和门都比较近,偏冷。
梁夏睡在中间的位置,看到昭楠站着的地方,走过去:“昭楠,我们换一下吧。”
虽然昭楠从医院回来了,但也不可能好那么快,要是再吹风说不定又严重了。
不得不说,作为昭楠看中的第二个龙侍首选,梁夏真的很符合他的心意了。
但是——
看着梁夏主动帮他搬被褥,昭楠立马把被子按回去。
“谢谢,不用。”
因为昭楠的神情变得很严肃,梁夏怔了怔,也没有强求。
军训的作息时间是十点熄灯,六点二十起床。
其他人累了一天没一会儿就睡了,也有人躲在被子开着手机流量玩手机。
昭楠听着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打呼声,声音还很奇特,像极了电钻声,让他根本无法忽视。
作为一只睡觉绝对不能被打扰的讲究龙,这种情况无疑很折磨。
不用被吵醒,他就已经很想生气了。
昭楠翻了一个身,想到昭苳的话,还有和笨蛋龙侍的赌约,他又翻了一个身,将枕头拿起来,捂住耳朵。
失策了,他应该买耳塞,明天去问问昭苳有没有多余的。
一个小时后,宿舍的人几乎都睡着了,在医院睡过的昭楠完全没有困意,又听了几分钟的打呼电钻声,昭楠翻身坐起,抓起手机就往外走。
他们所在的宿舍比较偏,是个平房,昭楠走了一段距离才停住,坐在一处台阶上。
他拿着手机随便滑来滑去,最后翻到了通讯录,看着通话记录最顶端的那个号码,一不留神拨了出去。
他手忙脚乱的挂了电话,这时候已经不早了,笨蛋龙侍肯定还在补觉。
然而才过了几秒,那边就打了回来。
昭楠面色犹豫,快结束了才划开接听键,开口:“干嘛?”
电话那头传来无奈:“小朋友,没看错的话是你先打给我的吧?”
“不小心按错了,都说了别叫我小朋友。”
手机那头的季景合听出了异样:“心情不好?挨骂了?”
军训讲究的就是一个规矩,服从命令,要有集体荣誉感,可他家小朋友偏偏是个不爱讲规矩,只喜欢发号施令,在队伍里面就是个妥妥的刺头兵。
如果他被教官臭骂一顿,季景合完全不意外。
“睡不着。”
“认输?”
“想得美。”
昭楠沉默了很久,久到季景合以为他是不是睡过去了。
那头再次传来小朋友闷闷不乐的声音:“季景合。”
“嗯?”男人下意识放轻声音,从电话听筒到耳边,染上了一层朦胧,昭楠只感觉贴着手机的耳朵痒痒的,又换了一只耳朵听电话。
他又沉默了一分钟,才开口。
“我是不是很糟糕?”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应该就能讲到昭楠小朋友为什么这么“讨厌”骚包老凤凰,对他这么别扭了,完全是当年还处于年少轻狂时期的某只凤凰自己作的,纯粹活该(狗头),然后这个故事也要逐渐走到收尾阶段了,下个故事有了初步的构思,未来架空背景,大致上就是一个接单杀攻的受迷上了攻的美貌,逼攻当自己老公的故事,受是黑皮卷毛少年,攻依旧是看起来没什么威胁性的美人,最近比较爱这款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