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相顿了顿,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跟怪物睡觉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将神不知鬼不觉地一口被对方吞掉,死的无声无息。
偏生他还不能太过强硬地拒绝对方,假如惹怒男孩,等着他的又是未知数。
“哥哥不睡。”淮相靠坐在树底,柔声道,“要是连我也睡着了,万一有人伤害你怎么办。”
显然,男孩也沉默了。
半晌,他才没头没尾地问:“哥哥,你不想摸摸我吗?”
嗯?
嗯???
嗯???!!!
什么叫摸摸?
这个星球上的开放程度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什么叫呃、摸摸?”淮相僵硬地反问,“以前也有人摸过你?”
男孩没了声响,似乎是在回想。
“有的。”他点点头,有些天真地回答,“刚刚那两个人,他们说很喜欢我,问我能不能把衣服脱掉,让他们摸摸。”
“哥哥讨厌我吗?”他又问。
看来这个怪物没有想象之中的残暴,淮相摇了摇头:“不讨厌。”
“那哥哥为什么不摸摸我?”男孩眨了眨眼,“我可以把衣服脱掉,给哥哥摸摸哦。”
男孩的思维还停留在原始的、表达喜欢的行为上,并不能理解这种近乎于情人间的做法代表着什么意味。
或许在原世界中,是男孩被吓到了,才会发怒,变成本体吃掉原主一行人。
不过现在还不得而知,一切只能靠猜测。
尽管如此,淮相还是被男孩直白又热情的话惊到。
“睡觉。”淮相耳尖红了,不太自然地移开目光,“哥哥不摸你。”
“为什么不摸呀?”男孩穷追不舍,“我脱掉衣服给哥哥摸摸,好不好?”
淮相:“………”
受不了一点。
“今天太晚了,”他干咳一声,打着缓兵之计,“我们明天再说,好不好?”
废话,摸了的下场是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男孩虽然长着一米八几快要比他还高的身形,说话方式却像十多岁的孩子一样单纯。
这就导致淮相不能用太过强硬的语气,拒绝也不能显得太过刻意。
“好!”听到肯定的答复后,男孩肉眼可见地雀跃了起来。
随后,他又像是想起什么,躺在睡垫上,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淮相,小声说:“哥哥,我叫雪岁。”
淮相一愣,在黑暗中回望男孩,笑了下:“我叫林川。”
……
……
淮相一夜没睡着,他倒是想睡,只是不敢睡。
雪岁从睡垫上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从空间拿了些比较符合这个星球特征的水果,又把壶里的水换成了矿泉水。
见男孩呆愣着,淮相将五六个果子和一壶水递了过去,说:“醒了?吃点东西。”
雪岁睡眼惺忪,他揉着眼睛,没有去接水果,反而张开双臂,声音懒散:“哥哥,抱。”
淮相递东西的手僵在半空。
毫不意外地,雪岁一直在挖坑给他跳。
从昨天晚上开始,男孩说出“摸摸我”的时候,淮相就已经有所感知了。
只不过那时对方的神情过于单纯,他只是略有怀疑。
怀疑雪岁利用人性的弱点,在引诱他上钩。
毕竟很难有人会拒绝一个主动求欢的漂亮男孩,更别说男孩乖顺听话,看着人的眸子里总带着蛊惑人心的亮光。
一直到现在,淮相才得到一个肯定的结论。
如果他真的像付守和焦东来一样,一时精虫上脑,去干了些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那原剧情就会再一次重演,他会瞬间被雪岁的本体吞噬个一干二净。
换而言之,男孩现在可能正在观察他。
观察他是否拥有人的劣根性,是否会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而葬送性命。
于是淮相温和地笑了下,将手里的水果和水悉数塞到了男孩张开的掌心上。
“吃点东西。”他说,“今天还要赶路。”
既然男女主已经抵达绿洲,并像上一辈子达成了合作,他就得打入他们的内部,在女主一榔头砸死男主之前力挽狂澜。
因为女主重生后多少带着点计谋,同意男主提出的合作,不可能余情未了,大概率是想着慢慢复仇。
“那雪岁怎么办?”淮相问069,“我总不可能直接把他甩开吧?”
069:“不太可能,你倒不如直接带着他。”
淮相想了想,最好的办法确实是只能带着雪岁。
男孩是个未知数,与其放走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定时炸弹,倒不如带在身边。
至少对方一有什么动静他都知道,还能随时掌控男孩的动态。
“吃饱了。”
雪岁盘腿坐在地上,小小地打了个嗝,拿起一旁淮相拧开的水壶,问,“哥哥,我可以喝一口吗?”
淮相在手里把玩着一个指南针,正在研究用法,闻言只是抬了下眼,点头应允:“可以。”
男孩捧起水壶,唇瓣贴着壶口,喝了一小口,而后擦了下嘴,又将壶口凑到淮相面前。
“哥哥。”雪岁软着声音,像是怕打扰他,小心翼翼地问,“喝吗?”
淮相哪里知道面前的人对他的水壶做了什么。
听到这话,他顺势放下指南针,接过水壶,仰头灌了一大口。
喝的太急,矿泉水在嘴角溢出点,沿着下巴流到了脖颈间。
雪岁直直盯着他的脸,神色晦暗。
淮相喉结滚动,一口水下肚,丝毫没有察觉到男孩的不对劲。
他问:“还喝吗?”
雪岁摇了摇头。
淮相收回视线,将壶口的盖子盖上,又把草坪上铺着的睡垫卷了起来。
做好一切后,他背上背包,继续徒步向前。
雪岁快步从身后追了过来,握住了淮相宽大的手掌。
“哥哥。”男孩同他并肩而行,走在他的右侧,好奇地问,“我们要去哪里?”
感受到男孩难掩亲密的动作,淮相暗自松了口气。
他知道,观察期过了。
“找合适居住的地方。”他没有回握住雪岁的手,只是任由男孩牵着,叮嘱道,“岁岁不要乱跑。”
岁岁。
听到这个称呼后,雪岁的情绪明显高了起来,男孩紧扣他的掌心,重重地应了声:“我听哥哥的。”
约摸在路上走了半个小时后,淮相才在一个空旷的林间看到行人经过的痕迹。
他带着雪岁在原地休息了会,按照系统后台的GPS定位大致确定了男女主的位置。
离他们不算远,几百米的距离,一会就能赶上。
“哥哥。”
雪岁坐在一块石头上,他握住淮相的手,突然出声。
“嗯?”淮相抽回思绪,分神看了眼男孩,“怎么了?”
结果他这一眼看过去,雪岁瞬间红了眼睛,指着他左手的小臂问:“痛吗?”
淮相一怔,这才顺着男孩手指的方向,低头去看自己的小臂。
冷白的皮肤上赫然出现条长长的、狰狞的伤口,伤口两侧的皮肉翻起,露出皮肤下猩红的血肉,此刻还流淌着刺目的鲜血。
而淮相本人毫无知觉,甚至一点都没有发现。
大概率是方才探路的时候,被灌木丛的荆棘划伤的,而069刚好开了痛觉屏蔽。
淮相张了张嘴,刚想去安抚情绪不太稳定的男孩。
忽然,小臂一热,几滴液体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雪岁哭了。
漂亮男孩哭的悄无声息,抱着他的小臂,在伤口旁轻轻吹了很久。
“哥哥,哥哥。”男孩边哭边吹,嗓子里带着浓重的哭腔,“雪岁吹一吹就不痛了。”
淮相在一声声哥哥中迷失了自己,他盯着雪岁挂满泪痕的脸,鬼使神差地抬起手,用拇指一点点擦去男孩的眼泪。
只是他甫一擦完,又有眼泪从眼眶里争先恐后地流出来。
淮相没说话,默不作声地继续擦。
雪岁眼里的关心和心疼做不得假,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不仅取得了男孩的信任,还赢得非常彻底,让对方在短短一天之内,就交付了信任。
他只是受了个无关紧要的伤,男孩就心疼到掉下眼泪来。
“岁岁。”淮相唇色有些苍白,他摸了摸雪岁的脸,哑着嗓子说,“别哭了。”
他话刚说完,雪岁就立马点头,胡乱地擦着自己脸上的眼泪。
“没有哭哦。”直到脸颊被擦的通红,男孩才继续问,“哥哥,还痛吗?”
淮相叹了口气,雪岁乖到不像话,怎么看都不像会一口吞掉三个人的食人花。
他摸了下自己受伤的小臂,准备再哄一下男孩。
可下一秒,淮相只感受到小臂上光滑平整的皮肤。
猩红的血肉与血管被皮肤重新覆盖,仿佛方才可怖的伤口只是他的错觉。
“岁岁。”淮相抬头,对上雪岁担忧关切的目光,询问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摇摇头,哑声说,“不痛了。”
也许这是雪岁独有的能力,作为这个星球上的主人,一个近乎于无解型的存在,总会有强大到不可思议的能力。
男孩敢堂而皇之、毫无防备地对他使用这种能力,暴露出自己的与众不同,何尝又不是一种试探。
“太好了。”
雪岁依旧笑的毫无阴霾,前一秒的沮丧立马化为实质性的高兴,他无不得意地说,“只要我轻轻吹一吹,哥哥就不会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