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亭山起身,缓缓离开了钢琴台。

  他刚刚走下台,迎面站着的便是楚尽闲和不知何时站到了台下的江繁与楚卿。

  上次葬礼后,他就再也没有合适的机会能和二老碰面。

  江繁又瘦了一圈,那头乌黑浓密的黑发也染上了银霜,楚卿的脸上更是皱纹横生。

  原本将手挽在楚卿身上的江繁猛地伸手牵住了他:“孩子……好孩子。”

  女人说着,忍不住抽噎。

  楚卿见状,急忙上前扶住女人:“她……关先生别见怪。”

  楚亭山强忍着控制住要往眼外冒的泪,回握住江繁冰凉的手,摇着头:“不会……怎么会见怪。”

  在一旁始终没有表示的楚尽闲,举着酒杯的手缓缓颤抖,低声在楚卿耳边道:“先带妈妈去休息室吧。”

  “阿繁…咱们去休息会。”楚卿轻轻搭上女人的肩,温声安慰着仍在抽噎的江繁。

  在众目睽睽之下,楚卿带着江繁离开。

  不会有人知道,此时此刻的楚亭山有多想扑进江繁的怀里,告诉她,他就是她的儿子,他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儿子。

  但是他不能。

  他不能。

  他只能这样什么都做不了,站在原地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

  胸口闷的喘不上气来。

  在楚尽闲的主持下,围观的人们渐渐散开,他这才缓缓对着楚亭山开了口。

  “关先生不要见怪,实在是老人家太想念我那去世的弟弟了。”他在张口之前,抬头将手中的酒统统灌进了腹中。

  楚亭山这才缓缓收回随着江繁而离去的眸光,有些勉强的挤出一丝笑来,摇着头:“没事的。”

  他并不敢抬眸看一看楚尽闲的那双桃花眼,垂下眼来。

  而对面的男人似乎看出了他的躲闪,反而向前迈了一步,贴近他的耳畔:“你太像他了,就好像你就是他一样。”

  此言一出,楚亭山的瞳孔猛地收缩,僵硬的顿在原地。

  说完这句话的男人,垂眸望着楚亭山,仿佛要将他看穿。

  楚亭山尽量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双手紧紧攥着。

  男人的眸色渐深,没再说什么,嘴角意味不清的向上扬起。

  随即云淡风轻的转身离去。

  楚亭山盯着男人远去的背影,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凭借他对楚尽闲的了解,他知道男人一定是猜到了什么。

  他并不了解楚尽闲对于他这个弟弟到底是怎样的情感,也不确定自己的车祸是不是楚尽闲的杰作,如果自己的身份被发现,那楚尽闲又会做些什么?

  他不知道。

  一股巨大的惊慌感将他笼住。

  离开了会场的楚尽闲换上了一身休闲套装,在路边拨通了属下的电话:“马上去调查关星河的所有资料,还有他和傅秉明是什么关系。”

  他吩咐完的同时,顾澄便在不远处朝着他跑来。

  男人那张紧绷的脸也在这一瞬之间变得温和。

  “大叔!你看我给你做的蛋糕。”顾澄将手中被罩在透明盒中的大蛋糕晃在了他的眼前。

  蛋糕上画着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穿着运动衫的楚尽闲。

  “好看吧,我画了一下午呢。”顾澄说着,很自然的牵起他的手,“我定了一个西餐厅,等会到那吃完饭再切蛋糕好不好。”

  楚尽闲侧眸望着他,神色闪烁,被牵着的手在空中来回摇荡。

  他发现,顾澄似乎永远都是那么的开心,充满活力。

  而待在这个小家伙的身边,他似乎都变得年轻快活了。

  “什么西餐厅?”他回握住顾澄的手。

  “听说很好吃的,花了我小半个月的工资呢……”

  人行道上,二人牵着手漫步。

  仍旧还再宴会上的楚亭山就没这么悠闲了,一直在不远处关注着他的傅秉明猛地跳出来。

  “谈完了?”男人薄唇轻启,声音冷冷的。

  楚亭山抬眸看了眼他,继而盯上他手中的那杯红酒,动作迅速流畅的夺过了他手中的高脚杯。

  仰头一口闷下。

  浓烈的酒精在喉间翻涌,呛的他弯下腰来咳了好几声。

  身边的傅秉明没料到他会抢走自己手里的红酒,有些惊诧的看着他一口闷下。

  缓过来的楚亭山将手中空了的杯子又塞还给了男人:“这酒……肯定不是梦河的。”

  ……这不废话。

  拿着空酒杯的傅秉明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的视线从酒杯上辗转至直起腰来的楚亭山,眼波流转,欲言又止。

  他想说这杯子自己刚刚喝过……

  “你怎么也在这?”扶着腰的楚亭山终于将视线落在了男人身上。

  “这话不该我问你?”

  “楚总盛情邀请的我。”楚亭山理了理西装上的褶皱,尽显神气。

  男人听着他说的话,眸色渐深:“一会姓楚的一会姓蒋的,关星河,你还真是左右逢源。”

  楚亭山当然听得出他这句话中的讽刺之意,有些心虚的想要解释:“我和蒋……”

  “算了。”

  他才从嘴里吐出三个字,就被傅秉明出声打断。

  男人的抿着唇,脸黑的像是从醋缸子里刚爬出来:“我不想听。”

  他真的是一点也不想从关星河的嘴里听到一点有关蒋慎的东西。

  “行,那我不说就是了。”楚亭山耸着肩,开始反省起自己。

  他干嘛要和傅秉明解释!

  他干嘛要觉得心虚!

  这样的回答无疑让男人的脸又黑了好几度。

  宴会上觥筹交错,傅秉明自然也是焦点所在,只是男人顶着那张冷脸,压根没人敢往枪口上撞,只默默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注视着。

  “回家。”男人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冷着声用命令的口吻发号施令。

  楚亭山现在没什么好让傅秉明拿捏的,当然也就不惯着他了:“那是你的家,又不是我的。”

  “关星河。”男人厉声。

  只不过楚亭山向来吃软不吃硬,要是傅秉明在这哭一个他倒是会怕,在这凶,那他可不怕。

  他随手拿过服务员托盘上的葡萄酒,晃着高脚杯,仰着头抿了一口,而后趾高气昂的准备甩脸走人。

  身旁的傅秉明却并不给他离开的机会,伸手抽走他手中的高脚杯,闷头一饮而尽。

  动作和刚刚抢他酒的楚亭山如出一辙。

  这回换楚亭山瞪大了眼,脑袋还没转过来,手腕便被男人猛住,身体被牵着往门前走。

  动作快的压根没给他反应的机会。

  他被傅秉明牵着出了满是高朋的会客厅,众目睽睽之下,二人牵着手的画面实在是惹眼。

  还没出大门的时候,楚亭山就已经被周遭一双双八卦到能烧死自己的眼神看的发毛了。

  想着甩开傅秉明,可男人的手掌仿佛粘在了自己身上,他再怎么挣扎,都是无济于事。

  到了大门外,他忍不住吼着出了声:“傅秉明!你给老子松开!”

  可男人却依然抓着自己,头也不回的拽着他往车前走。

  不容置喙的将他塞进了车里。

  司机在前排也被惊的一下便坐直了,看着后排聊剑拔弩张的两人,有些不敢开口。

  车里的氛围就这样僵持了许久,司机实在是脚趾都快扣烂了:“傅总…现在是回公寓嘛?”

  “不去公寓。”冷着脸的男人冷着声,“去颂园吧。”

  “好的。”

  在一旁骂骂咧咧的楚亭山一直被傅秉明视而不见:“什么就颂园了,我不去,我要下车。”

  男人只淡淡的睨了他一眼,依旧不理他,只默默升起了后座的隔板。

  “傅秉明!”楚亭山贴着男人的耳畔,吼的很大声。

  蓦地,傅秉明忽而转过了身子,伸手搂过他的细腰,不给他留半分喘息的空间。

  那双杏眼里再次流露出强烈的侵略意味,强迫着楚亭山对向自己。

  楚亭山下意识仰着身子往后逃,腰间的禁锢感却愈发的强烈。

  仿佛要将自己嵌进男人的身体里去。

  傅秉明抬起眼,看着身体拼命往后仰的关星河,他的下巴乃至脖颈间绷紧的肌肉显出了诱人的线条。

  浑身肌肉都在用力逃开的楚亭山知道自己的挣扎已然是无济于事,便泄了浑身的力气,拧着眉对离自己咫尺之远的傅秉明开口:“你到底要干什么?”

  男人看着他那张薄唇一张一盒,只觉喉咙又干又痒:“是你要干什么。”

  “我要你放开我,我要下车。”他说着,扭了扭自己被紧紧压迫着的老腰,发现压根就扭不开。

  “不放。”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关星河,你答应过我的。”

  二人贴的太近。

  每每开口,唇齿间的热气便扑在了彼此的脸上。

  不知不觉间,这热气便熏红了楚亭山的那张小脸。

  鼻间也满是傅秉明身上那股好闻的木质香味。

  “我…我答应你什么了?”他的气势又渐渐弱了下去。

  “你答应我的,你不离开。”傅秉明的眼赤.裸.裸的落在楚亭山的唇瓣上,禁锢着他的手愈发的用力。

  赤.裸的眼神,仿佛一只狼在盯着自己心仪已久的猎物。

  “我……”楚亭山原本一直不敢看他的那双眼睛,开口的瞬间不小心便撞上了他的目光。

  那双清澈的桃花眼犹如一谭泉水,叫傅秉明忽的便陷了进去。

  身体和大脑都不受控制,像是着了魔一般吻向了关星河那张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