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金穗>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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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突破千难万阻,我上了地铁。地铁里的人见到我湿成一只落汤鸡,即便车厢里拥挤异常,他们也均默不作声地避出一个角落给我,有几人还拿“他失恋了吧”的同情眼神瞧我。

  回家洗过澡,又喝过热水,我开车去了霍双家。

  那个向警察揭发我入室罪行的小姑娘也在。霍双替我留了门,我进门,到餐桌边,小姑娘正伏在圆桌一角上做功课。

  霍双人在厨房里忙活,听见响动,便拉开移门伸出头。“还要一会。冰箱里有冷饮,你先随便喝点。”他用下巴指了指小姑娘“燕燕,她爸妈今晚加班,她跟我们一起吃。”他犹豫了下,又送了个眼神过来“能不能辅导她做功课?”

  辅导别人功课?我配吗?

  “她才小学两年级。”他忙打了个补丁,“而且这小孩很好相处的。”

  他说完就把头缩进去了,移门合上。

  燕燕扶住桌子,踮起脚站起来,冲我打招呼:“穗穗哥哥好!”不等我接话,又道“对不起穗穗哥哥,我不知道你原来是好人!”

  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劲呢?我哭笑不得:“做作业呐?”

  她点头,“嗯,又又哥哥说你是他老大,可聪明了,可以帮我看看作业怎么写吗?”

  众所周知,不打商量的戴高帽是一种变相的推脱。我不禁扫视了一眼厨房里的中华小当家。只见炝锅的冲天火光中,他一边陶醉地挥舞着锅铲在锅里铲来铲去,一边不忘拿捏着舌尖上的中国的配音腔给自己找补“高端的食材往往采用最朴素的烹饪方式……”

  我顶着足以使我够到一米八的高帽子,讪讪来到桌边坐下,问道:“做什么功课呢?”

  她将一本册子推过来。“语文。”又拿铅笔笔头戳了戳上面,“做到这里。”

  一看,是道连线题。示范连了两道,果园对应苹果,养鸡场对应鸡蛋。第三个是田。

  这不是很简单吗?

  “不会做啊?”我问她。

  被选项里混了几个错误选项,她垂着头,铅笔虚点在纸上,划向其中一个错误选项。

  我轻轻按住她的笔,和她分析:“你看,果园里是不是长水果?苹果是不是水果?所以它选了苹果。养鸡场是不是养鸡?鸡蛋是不是鸡下的?”

  她点头。

  “那田里有什么呢?”

  她笔尖还放在老位置。“……花。”

  看来是场持久战。我长吸一口气,摆正坐姿。“你看,果园里种什么?”

  她:“树。”

  我:“什么树?”

  她:“……果树。”

  我:“好聪明啊!对了,果树。果树结什么?”

  她:“水果。”

  我:“水果里有什么?”

  她:“火龙果,榴莲,芒果。”

  我从笔袋里抽出一支笔,点到“苹果”上:“还有什么?”

  她看看我。

  我把笔重重点下去。“还有什么?”

  “……苹果。”

  “这就对了嘛。”我长舒一口气,“那养鸡场养什么?”

  “鸡。”

  “除了鸡还有什么?”

  “……工人?”她脸像催熟的苹果,一点点发红。

  “不是。”我开始慌了,“苹果是不是可以吃?”

  她默然地瞧着我。

  “那工人能吃吗?”

  “……不能。”

  “那养鸡场还有什么可以吃的?”

  “……米。”

  我都愣了,这小朋友的思维真不简单呐。“养鸡场产米吗?”

  她还真思考了一会,随后摇头。

  我点着“鸡蛋”,“还产什么?”

  “鸡蛋。”

  “对了,对了。”我捂着心里第二次舒气。“那田里产什么?”

  她深思熟虑过后答:“土。”

  我一看,混淆选项里还真有泥土。“田里产土你平常吃什么?”

  “……汉堡包。”她一脸诚恳地回答。

  我有点搞不懂了。一个能对罪犯产生警惕之心的孩子,智商照理说毋庸置疑,怎么这点问题就是想不通呢?城里长大的孩子也不该这么没常识吧?“汉堡包的面包是用什么做的?”

  “……烤箱。”

  我,土拨鼠,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此刻我真的好想哭,我把脸埋进臂弯里,努力了半天又挤不出一滴泪,只得重新抬起头。没事,一点小小的挫折而已,凡事要往前看。“这个可能太难了,咱们还是先写看图作文吧。”

  看图作文的图上画着一家三口,图意应该是爸爸病了,妈妈在病房照顾爸爸,孩子放学后给爸爸来送花。

  她一手执笔,一手遮着下面的横线栏。由于刚才的题目进展不顺,她不由地犯支吾。“已经写好了。”

  “那我看看。”我去拉她的手指。她迟疑了两秒才终于松手,令我得以窥见她的大作。

  横栏上她写道:爸爸去世了,妈妈为他盖上白布,放学回家的我为他买了花花……

  霍双端着他那锅汤走出来的时候,我正在餐桌上抱头痛哭,燕燕拍打着我的背,不明所以地安慰着我。

  霍双没有立刻把汤碗端上桌,而是原地站住。“怎么了?”

  我抽抽嗒嗒地答:“太孝了。”

  晚上过了九点,燕燕妈才上门把人接走。霍双提前帮孩子一起收拾书包,手扒在拉链口,看着燕燕一件一件把文具、书本塞进去。

  书本都装好了,接下来还要放笔袋,燕燕攥起笔袋往书包里放,拿到拉链口,忽然停下不动了。霍双不解地催她:“快呀,妈妈一会要到了。”

  燕燕两边嘴角往下一拐,圆溜溜的眼睛瞪着桌面,好像一只悲伤蛙。“又又哥,我妈说明天的考试我要考90,她才带我去游乐园,你说我能考到吗?”

  面对这个疑问,霍双从上嘴唇下别出两颗刷得雪白的正方形兔牙,咬住下嘴唇,作冥思状,其间目光探过来向我寻讨意见。

  我的特长只有微笑,看我扬起的嘴角。

  最后他只能从沙发上初雾的身下揪出他那只佛脚形状的抱枕,塞进燕燕怀里。“还是多抱抱这个吧。”

  初雾乍醒,一见身下空空如也,气得直发出了狗叫。

  那晚在我家见过面后,我交给郝鲍一个秘密的任务,就是暗中监视人力那个罗易勇的行踪,随时跟我汇报。一同共事了这些年,对于罗易勇的习性、爱好郝鲍掌握颇深,他惯常出入的场所,郝鲍在里头也有认识的人,因此这一任务她执行起来驾轻就熟,很快便带来了消息。

  罗易勇也是外地人,在老家有老婆孩子,夫妻长年异地分居,逢年过节才能团圆。他一个男人独身在外,为了解决生理需求,便少不了召妓。他行事又一向谨慎,只从一个朋友的店里找小姐。频率是一个月两次,都挑在周末,亲自开车将小姐接回家,中途不曾在他处逗留。

  他在此地买了套公寓,在绿水花园。平平无奇的中档小区,但据说罗易勇那间公寓独占一层,是将AB两间合购打通,里面别有洞天。

  他惯常开的是辆保时捷,他跟品牌方里的人熟,又是贵宾,品牌那边三不五时会送他酒水点心当作回馈。

  送礼的日子都与他召妓重合。可见罗易勇虽经济富裕,也一样好贪便宜,召妓除了嫖娼费和汽油费,其他地方一文钱都不舍得花,吃喝还要蹭这种福利,算盘打得一个珠子都不差。

  约是因为不方便接应,礼品按照罗易勇的要求,都是无接触送货上门,送货员将礼品袋往门前一放,揿两下门铃就走。

  “你是怎么知道这么详细的?”我问郝鲍。有她娜塔莎艺名的加成,她在讲述这些信息时,我都觉得她像个俄国女间谍。

  “这你就不知了吧。”她狡黠地眨了眨眼,“陆永开对手下人,信任都是表面功夫,背地里都留了一手。尤其像罗易勇这种干脏活,揣了太多事的,陆永开是专门派人留意他平日行踪轨迹的。那个跟睄他的人和我暗中熟,我帮过那人忙,他肯买我面子。别说是这些,他挑什么样的女的,当晚几点去接,我都能打听到。”

  经过一段时间的考量,陆永开的那点破事,我才终于和霍双说起。其实一开始从直觉上我对霍双便是信任的,可直觉毕竟是盲目的喜恶,它也会犯错。正出于这层缘故,对他的留意我格外细心。

  霍双这人粗看像个社交恐怖分子,实则并不八面玲珑,亦不通世故,故而人际交往上简单明了。他在程奔身边干了个把月,做的都是些接人传信的活,借此讨一份生活,与程奔也不亲近。总体而言,像块存储文件极其之少而无毒可杀的安全硬盘。

  他还有个反差的优点,虽然嘴巴一打开就关不住,但该守的信息他守得住。把郝鲍的身份亮给他看,我是担着风险试探他,所幸他通过了考验,对外矢口不提。

  此外受成长环境的影响,霍双还有点罗曼蒂克的侠义精神。这于他珍贵,于我也十分有益,我于是鼓动他,这陆永开跟贪官污吏,黑心商人勾结,吃我们老百姓的人血馒头,我们要惩恶扬善。他听了热血沸腾。

  至于我来连城的目的,我暂且未曾透露。

  燕燕被接走后,郝鲍听我的安排赶到霍双家,之后三人将扣捕罗易勇的计划合算了一遍。

  罗易勇召妓的那家店明面上是个酒吧,这周日夜里八点,他会开车到酒吧后门口接人。在此之前,我们要将那位小姐截下,另派人装扮成她的模样上车,跟随罗易勇回家。

  那家酒吧离绿水花园不远,满打满算半小时车程,也就是八点半能够到家。而按照之前的送餐时间规律,酒食会延后半小时送到门口。

  由此我们推断,把人带回家后,罗易勇会花这空出来的半小时与对方调情熟络,九点钟粮草运到,这一男一女便进行一通大补,然后再体力满满地投入到如火如荼的战斗中去。

  程奔送我的那十二壮汉,我从中挑了三个,准备兵分两路到绿水花园打埋伏。等送货员一走,罗易勇开门取餐,这三人便破门而入。里应外合将人扣下,接下来就是盘问蒙愿的下落,更确切地说,埋尸地点。

  其实我本想过哪天在路上直接把罗易勇拿下,绑到我家里逼问。可问题是观察了几天,这家伙只走大路,实在不好青天白日地行动,只好出自下策。

  “可是,谁来扮那个女孩呢?”郝鲍插进来道,她捂住胸口。“总不能我吧?一见面就露馅了。”

  我还没表示什么,霍双便极其自觉地扯起自己的睡衣下摆,脸上泛起遐想的神色。片刻后,他不自信地摇了摇头“不行,这怎么行呢?我这么粗枝大叶的。”随之窘迫地涨红了脸。

  我叹了口气。死去的那件红裙子有如法海用来与白蛇斗法的袈裟,从我脑中的海平面下徐徐升起,飘舞着前来攻击我。

  “论这个,”我变得也窘迫起来,“我还是有点经验的……”

  霍双和郝鲍两人不约而同地“啊?”了声。

  我苦涩地摆手,“嗨,好汉不提当年勇。”又紧忙岔开话题“姐,你帮我弄套行头,鞋别太高,我怕踹人不利索。”

  郝鲍按照那名女子照片上的装扮,弄了顶带齐刘海的黑长直假发给我,鞋子准备了跟稍矮的短靴。我穿着那双大码女靴,每晚在自家小区做跑步训练。除了适应鞋子外,下班回到家还要看女装T台走秀合辑。

  谁能想到我金穗一个种地农民,居然会去看高定秀场呢。我太难了。

  如此苦练了几日,周五上班,霍双照例把车停到地下停车场。我先下车,在前面走着,他锁了车,跟在后面。没走到电梯间,他突然克制不住地道:“老大,这都几天了,你能别这么扭着走路吗,我……我忍你很久了!”

  听他抱怨,我反倒觉得欣慰。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几天的悉心研习没有白费,赢得了累累硕果。

  此时我又不由地想起前夜跑饭局,程奔对我那三缄其口,欲言又止的模样来。席间休息,他抱着胳膊,从桌对面默默地注视了我良久,眼神似在探究什么,嘴角不自觉地抿起一丝歪七扭八的笑意。

  我问他:“怎么了?这么看我?”

  他摇摇头说:“我想起高兴的事。”

  周日晚八点,车准时到。酒吧后门除了蹬着垃圾车来拾废品的一个老汉外,几乎没见到什么人。灯光也黯微微的,东一斑西一斑,不均匀地洒在地面上,照出一堆堆蛆虫般的烟屁股。那小山高的烟屁股也不知多久没清扫过,日晒雨淋的,发出一股返潮天湿抹布的酸臭味。这地方就像城市的一个蛀洞,没人看见,没人记得,也没人修补。

  即便在这样一个场所,罗易勇还是摆出接女友的体面派头,文质彬彬穿着西装下车来。我全副行头站在后门的雨棚下。郝鲍刚在我脸上施展了一通东亚邪术,不但别人,连我对着镜子都认不出自己,霍双更是吃惊得嘴巴从头到尾没闭拢过。虽然如此,一见到他,我本能地还是把头低了低,让厚厚的齐眉刘海再移下来些,与脸庞两侧长发的阴影遮住大半张脸。

  罗易勇绅士地伸来一只手。“来,上车吧。”

  我将手放到他手心上,他着意捏了捏,从吃豆腐的手法来看,应是在感受这只手有多温软细腻。温软细腻是不可能的,我这双手生下来就是用来干活的,掌心指腹都结有茧子,只因外形细长,乍一看感觉不到粗糙,但少许一摸就能摸出这是位劳动人民。

  准备工作郝鲍想得极其周到,为此特地准备了一双齐肘黑手套,让我戴上。她真聪明,能想到这点,隔着厚厚的丝绒布罗易勇暂且没察觉出端倪。

  他先将我搀上副驾司机,再转身回到驾驶位发车。考虑到会坐副驾驶座,也考虑到上了车他也许会上下其手,我把刀别在了裙摆下右腿外侧。

  果不其然,车才驶出巷口没多久,他便按捺不住,手从下面探过来,插进我的裙子。

  即使做过心理建设,我还是禁不住哆嗦了一下,心中大叫: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好在秉持着做戏做全套的准则,我预先将本就不大茂密的腿毛用郝鲍推荐的蜜蜡脱了。昨晚睡觉,两条腿光溜溜搓在一起,难受得我半天没睡着。

  这两条腿不但痛失体毛,还敬业地在寒风中颤抖了大半个钟头,天知道我做出了多大牺牲。

  他的手逐渐不满足于膝盖和大腿,意犹未尽地一寸寸往上抚动。

  妈呀,别上去了,再上去我的雄性身份就暴露了。

  大掌不知不觉已来到腿根,此时再不作为就要凉了。我决计以进为退,抓起他的手,一把丢开,随后高冷地从刘海下瞅了他一眼。

  他大约觉得我是在欲拒还迎,当作了情趣,颇为受用地笑了笑,手放回方向盘上。“害羞啊?别害羞,我很礼貌的。”随又没话找话地闲聊道“来中国多久了?中国话会几句?”

  应召的女子是名泰国裔的国际友人。

  听闻此话,我顿时灵感如泉涌。我将双手合十,侧过身捏起嗓子,音调千转百回地对他问好:“萨瓦迪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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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富江造型的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