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历史军事>旅明【完结】>第68章

  是个荷兰新教牧师,名字应该叫乔治·甘第丢斯。此人在今年5月份就来到大员,历史上就是长期住在新港人一处村庄里传教。

  “理加村”这个新港小村,历史上是留下一笔的。说起改革开放,理加村其实比邻居大樟村更早,只不过他们属于纯被动开放,类似于我大清。

  荷兰人的宗教入侵第一站,就选址于此处。土著没有办法抵抗背后站着火绳枪手的外来牧师,所以只能允许甘第丢斯住在村里日夜宣讲教义。

  这时候,风箱另一头吹风过来了:日本商人滨田弥兵卫,因为日荷贸易争端,在今年7月份,从理加村里忽悠了16名土著,坐朱印船跑去日本,准备玩个“土著献土地”的把戏,在幕府将军那里先敲定台南的法理归属。这些土著的头领,就叫“理加”。

  可怜的风箱里的土著既没有办法拒绝荷兰牧师,也没有办法拒绝日本人,在荷兰牧师满村乱窜的情况下搞针对荷兰的秘密行动,下场可想而知。

  等明年那11个土著回来的时候(路途死掉5个),理加他们会被荷兰人用铁链捆在船上遭受酷刑,罪名是滑稽的——叛国罪。

  这件事也是引发“滨田弥兵卫”事件的导火索之一。理加村在事件结束后还会遭到荷兰人报复,全体跑路进山,村民纷纷死亡,荷兰人在勒索到足够的粮食和猪后,才允许他们重回家园。

  当然,现在有了穿越众,一切就都不同了。钱铁山他们这支队伍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抓捕甘第丢斯。

  在新港人中风传的外来者今天终于登门,理加村的村民们自然不敢怠慢,他们早已被形形色色的外来者折腾得筋疲力尽。

  好在今天登门的“昆”人看上去并不凶恶:土著语没有那么复杂,从翻译官那里他们只需要学到一个专用音节来代表穿越众就可以:“kun”。

  政府开张大优惠又一次上演。这种免除物流费,又在价钱上打个狠折的“杂货下乡”活动,每个下属村都能享受到一次。当然,随之而来的,就是现在正在进行的人口普查,以及挑选一些看上去灵活点的土著少年“随从”。这些少年是火种,会被穿越众带在身边学习汉语,将来他们会穿着皮鞋,满嘴工业化,回村砸碎土偶,他们是带路党2.0。

  一间不大的竹屋被人一脚踹开,几个凶狠的外来者冲进去将牧师“甘”抓了出来。

  土著们敬畏得围成一圈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们无力拒绝任何事情,“甘”牧师住进来的时候他们无力阻挡,大员岛上变天之后,土著依然给甘牧师提供着食物和水,今天“昆”人拿着喷火的铁管要进村,村长急忙命令打开门,现在,甘牧师被抓出来,他们依旧只能看着。

  乔治·甘第丢斯曾经在巴达维亚传教,他和这一时期来到蛮荒之地传教的其他牧师一样,性格坚毅,对传教充满热情。

  真实历史上,他在1640年完成了新港社土著全体受洗的壮举。而且他用拉丁字母拼写新港语,编译的串种文字成为台南土著们今后几百年,定契写约的标准文字。荷兰人撤离的时候,台湾已经建立了几十座教会学校,基督教在台湾扎根,甘第丢斯牧师功不可没。

  从某种意义上说,把文明带给野蛮,甘牧师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一切,是个比较伟大的人。

  所以,正因为他的伟大,甘牧师此刻正在挨打。

  彼寇我英,反过来也是一样。

  大办公室在论坛公开的文件里,已经把一神教牧师归类到“危险份子”这一档里。也就是说,眼下或许因为一些外交方面的顾虑,穿越势力不能公开处死像甘第丢斯这样的牧师,但是在条件允许下,还是要想办法弄死的——自然病死最棒。

  所以,专注于给小孩和少年洗脑,抢穿越众生意的甘牧师,此刻在所有土著围观下,正在被毒打。

  一个个头不高,但是脖子和身体的宽厚度都有两个人那么宽的“昆”人,还有一个又高又黑,看上去就凶狠的“昆”人;这两个人正在用枪托狠砸甘牧师的头,甘牧师在土地上翻滚着,满脸是血。

  一切结束后,村民们在村口望着远去的队伍,心中五味杂陈。队伍里有两个去大员看病的村人,有去给“昆”人当随从的几个少年,还有被鹿筋捆着,跌跌撞撞走在最后的甘牧师。

  别了,甘第丢斯。

  第95节 疏浚新港溪

  朝阳东起,光照大地,又是一个晴好天气。新港溪畔这块光秃秃的的腐地,今天终于迎来了大规模开发。

  人流从赤崁方向滚滚而来,这些人带着各种工具,来到规划中的窑区基地后,分成几股,各自开始忙碌。

  台南的气候干湿分明,全年80%的降雨量集中在夏季,所以本地河流的丰枯水季也一样明显。

  眼下已经是11月份,站在经过夏季洪水冲刷出来的,落差足有4米高的河岸上,能清楚看到下方缓缓流淌着的新港溪。溪面此时只有10余米宽,距离两边河岸各自有10米以上的河床跨度,这就能清晰的算出来:新港溪在夏季洪水奔腾的时候,可以轻松超过30米的宽度。

  大批的劳力此时从河岸上找到两个豁口,大部分人直接下到河岸,少部分人拿着铲子和镐头,将两个豁口修出了土阶,方便上下。

  岸上已经有人在安装吊杆,漆成造反色的金属吊杆有一头探出了河岸,杆头安装着手拉葫芦。

  亘古就存在着的,原始而凌乱的河床上,第一次出现了大批人类活动的踪迹。

  所有的石头都被捡起装筐,无论是经过多年冲刷的卵石,还是近几年才随着洪水到来的大块山岩。筐子被挑到河岸下方,然后系到手拉葫芦伸下来的铁钩上,随着一声竹哨响起,几个人喊着号子就把装满石头的竹筐拉上岸。

  木头的处理更加艰难。洪水经过后,河床和溪面上横七竖八散落着不少上流冲来的大树,有些大树就变成了沟通两岸的天然桥梁。虽说每年的桥梁位置都有变化,但是只要沿着上下游走,总能找到这样的天然桥梁。

  人们先是用斧子和短锯将大木身上的杂枝除掉,然后根据树木长度,组织好人手,齐心协力,喊着号子将一根根原木抬回岸上。

  17世纪的原始江河,浅滩密布。眼下穿越众还没有能力全面疏浚新港溪,但是靠近南岸一边的溪道,那是必须要疏浚的。凡是在中心航道以南的沙洲浅滩,会临时筑坝挖出引流渠,沙子会被统统挖走,用来盖房子铺路。

  以上这些工作会一直往下游延伸,直到新港溪出海口为止。出海口附近的泄湖,也会根据情况得到整修。

  总之,穿越众最终的目的就是:一艘装着建筑材料的小船从窑区基地出发,一路随着新港溪出海,然后沿着外海那一串沙洲绕个圈,从大员航道口进来,再渡过台江内海,卸货到赤崁码头。

  这就是基建部设计的物流方案。

  要知道,窑区基地在新港溪中游,距离赤崁新区的直线距离超过3.5公里。眼下即没有康明斯,也没有柏油马路,窑区生产出来的建筑材料,要是走陆路,效率会慢得令人发指。

  一个挑着担子或者推着小车的劳工,累个半死才能将最多几百斤货送到地头。而一艘小船,两三个船工,吹着口哨就能把两三吨货送过去,看似路远,实际上水运大占便宜。

  唯一需要特殊布置的,就是在新港溪口安排一些纤夫,在偶尔风向不合适的时候,纤夫会把小船拉回窑区。回程的小船都是空载,也用不了几个纤夫,大概他们也不会露出那种苦大仇深的眼神;何况在穿越众的规划里,所有劳工都是要发工资的,无非是外籍劳工没有三险一金罢了。

  轰轰烈烈的窑区大建设就这样开始。

  陈栋穿着一身牛仔工装,站在河岸上,此刻他掀开头顶的网罩,默默地看着河床上忙碌的劳工们。

  “工程进展还是不错的,你脸拉那么长干嘛?”身边同样戴着斗笠,一身龙门客栈打扮的冯冠杰问到。

  “唉,进展是不错,就怕维持不住啊!”陈栋皱着眉头说到。

  “你是说疟疾?”冯冠杰反应过来:“不是已经下令优先填埋死水了嘛。”

  “填坑的时候不死人喽?”陈栋撇了撇嘴。

  冯冠杰笑了笑:“那没办法,搞工程哪有不死人的,咱们现在连劳保服都不够,还要在17世纪的河道施工,嘿嘿,想想就刺激。”

  “唉……”陈栋长叹一声:“这死得多了肯定影响进度,疟疾药不给批?”

  “切……”这次轮到冯冠杰撇嘴:“你也不看看论坛上吵成什么样了,眼下就是一点储备样品,大规模用的话首先白树超就不同意,这玩意有抗药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