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浩缓缓点头，示意站在身边的侍从：“给他一把椅子。”
侍从依言，主教受宠若惊地坐下。他对自己能活下来，并且有着不错的未来这件事越发信心十足，也由衷且本能地对天浩展开吹捧：“感谢殿下您的宽宏大量，愿圣主保佑您。”
天浩对此充耳不闻：“说说编号三七二二八，它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索姆森主教顿时变得面有难色。他思考了近半分钟，才犹豫着说：“那是一种我无法理解的东西。实验分为两部分。首先，是一个机械傀儡。它应该制作得非常精妙，就像木偶……不，那是比木偶更先进，更容易操控的存在。不需要提线，也不需要木架，只要一个命令就能自由行动。按照实验手册上的相关数据显示，这种机械傀儡外表与普通人没有区别。人造皮肤，人造肌肉，人造骨骼……一切都是人造的。它甚至可以有着不同性别，英俊男人或者漂亮女人，瘦子或胖子，老人与孩子，总之它可以按照具体要求生产制造，可以按照制作者的要求前往任何地方。”
天浩脑子里闪过“机械仿生人”这个词。他微微颔首：“继续，接着说。”
“第二部分是一个炸弹。”索姆森主教开始皱起眉头，他陷入了回忆与思考：“尊敬的殿下，我得请您原谅，实验手册抄写本上的很多内容我实在无法理解。编号三七二二八实验项目第二部分提到一种叫做‘核弹’的东西，据说这是堪比圣主雷霆威能的巨大力量。机械傀儡可以携带这种叫做‘核弹’，前往指定的目标区域，自行引爆。”
天浩心中泛起惊涛骇浪。
他不动声色地问：“对于编号三七二二八这个实验项目，教廷目前的研究进展如何？”
索姆森主教坦言：“我看过相关的实验记录，从最初开始，研究时间长达三百多年。我们无法找到并确认什么是‘核弹’，唯一的进展就是机械傀儡。从最初的木制，皮革混制，到现在的机械骨架与人皮混制，我们……”
“等等！”天浩打断了他的话，疑惑地问：“我刚才听到你提到‘人皮’这个单词？”
“是的。”索姆森主教没有隐瞒：“按照实验手册上记载的内容，机械傀儡必须与真人具有极高的相似程度，所以我们从平民身上直接获取原料作为蒙皮。但因为一直无法解决控制方面的难题，分配给这个实验项目的资金也越来越少，后来就被迫中止。”
停顿片刻，主教继续道：“编号三七二二八这项实验对后来的一系列研究产生了引导效果，由此也产生了一些额外的分项。一百多年前就有人提出过‘人体炸弹’这种兵器，可那时候还没有出现火药。后来随着火药开发与军用化，人体炸弹也在接连多次实验中被证明有效。”
天浩冷冷地问：“你指的是自杀性攻击？”
“是的。”索姆森主教点点头：“但不是直接在身体表面捆绑火药，进入目标区域内点燃引线。类似的研究分项很多，其中效果最好的是使用残疾人。用空置的假肢安装火药包，这样可以很大程度减少被发现的几率。”
“编号六零零一：这同样是一个被证明为目前无法实用化的项目。按照古老的手册记载，以注射方式对培养体，也就是活人体内植入一种叫做‘掠夺者’的幼体，让它们把活人当做母体寄生，进而成熟。据说成年后的掠夺者拥有强悍战斗力，常规武器无法对它们造成伤害……因为这项实验过于危险，而且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是掠夺者幼体，因此这项实验无法进行，只能当做一种在未来某个时候有可能实现的理论，将所有资料暂时封存。”
“编号五九零三：其核心是人类骨骼高度硬化，进而使实验者产生全面数据大幅度提升，达到战斗力进化的目的。教廷花了很长时间才弄明白其中的关键词，也就是‘骨骼钙化’的真正含义。主要是‘钙’这个词的解读过于困难。我们给实验者大量补充钙质，用碾碎的动物骨骼代替食物。可是这样做几乎没有任何效果，实验进行了七十四年就无法继续，被当时的教皇下令封闭。”
“还有编号九七零二一：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机械。可以像马车那样在地上行驶，也可以像鸟一样在空中飞翔。这个项目从一开始就没法进行研究，手册上提到了太多我们无法理解的字句。引擎、高能燃料、风洞、钨芯穿甲弹……相关的实验资料我们无法解读，恐怕只有圣主才明白其中的真正含义。”
“六号是一个特殊的研究项目。其实对于这个实验项目本身，我们仍不明白手册上的一些相关内容。教廷之所以成功制造出六号，是因为最初搜索加百列城地下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在手册上被称之为‘培养舱’的东西，其中就有部分用于生产六号的原料。”
天浩目光微凝：“你指的是幼体？”
索姆森主教对这句问话立刻做出反应。他再次感到心中充满了震撼与骇然：“殿下，您是怎么知道的？”
天浩没有解释，他用锐利的目光盯着索姆森，命令式口吻威严无比：“这不是你应该操心的问题。接着说。”
“好的。”主教如捣蒜般连连点头，他彻底掐断了心中最后一丝想要隐藏少许秘密的念头：“我们以当时发现的六号幼体为基础，按照实验手册上记载的生产流程，让它寄生在成年人体内。总共消耗了一千三百零四人，终于得到了第一个发育状态良好的六号幼体。”
天浩语气严肃：“仔细说说实验过程。”
索姆森道：“过程本身并不复杂，关键是六号植入实验目标体内并如何才能确保存活。我们对实验者实施子宫穿刺手术，因为女性是适合六号幼体生长的最佳对象。它总共吞噬了一千多人，终于从沉睡状态苏醒。成熟幼体被植入第一千零五个实验者体内，从那时就可以批量生产，因为可以按照相关参数控制它的进食量，从而决定它是否可以分裂繁殖，还是长期保持单个幼体形式存活。”
“分裂繁殖？”天浩冷冷地问：“这也是你们从实验手册上学到的词？”
“是的。”点头已经成为索姆森主教的招牌动作，他随即脸上显出疑惑的神情：“关于六号的实验，我们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至今没有找到答案。按照实验手册上记载的内容，对六号的定义，应该是‘强化体饲料’，而不是兵器。”
天浩微皱双眉，淡淡地问：“把话说清楚。”
主教点头道：“在六号的记录文本上，有一条单独列出来的分项，表明这是三百三十九、三百四十、三百四十一……直到三百九十八号所有实验项目的配套部分。从三百三十九号开始，至三百九十八号，所有实验项目都带有‘强化’这个词。我们猜测，它们之间应该是掠食者与被掠食的关系。遗憾的是，后续实验项目因为种种原因无法继续，也就一直无法得到验证。”
天浩没有说话，他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索姆森主教无法理解的问题，在他看来其实很简单。联想到六号惧怕火焰，以及之前在战场上的种种表现，天浩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联。
与其说六号是一种威力强大额生物兵器，不如说是给更高级生物兵器研发的特殊食料。六号的优点显而易见：容易繁殖，可通过猎杀动物（如猪牛羊）获取营养大批量繁殖。参照文明时代的科技，碳基生物兵器的营养来源可以说是极为广泛，也极其单一。可以直接猎食动物，也可以通过既定的目标获取。
“强化体饲料”在天浩看来不难理解，那意味着对动物营养的分解与再加工。就像婴儿需要母乳，小孩子无法直接吞咽肉块，比如通过蒸煮，或者大人咀嚼才能服食肉糜。
生物兵器也不例外。其中一些特殊个体应该是把六号当做食物。
第五百一五节 圣女计划
六号从外界捕获的动物进入体内会分解，这就相当于成年人的咀嚼。因为生物体内部结构及物质构成从最初就从基因层面被控制，六号更易于被其它强化型生物兵器所接受，更容易吸收，只有这样才能在短时间内成为新的营养补充。
更重要的是作为开发成功的实验体，六号具有服从开发者命令的特质。只要派至强化实验体附近，它会主动接受被吃掉的命运，永远不会抗拒。
所以六号被定义为“食物”。
至于索姆森主教所说，无法明白实验手册上“引擎”之类的单词，这在天浩看来完全可以理解。基因遗传记忆决定了这个时代的人类可以看懂“古老文字”，知道单词如何发音，却仅限于书面。就像古人认识“夜”和“店”两个字，可是把这两个字组合在一起，哪怕学问再高深的古代文豪都得抓瞎，他们无法理解什么叫做夜店。
天浩努力控制着很多时候忍不住想要流露在脸上的惊讶，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显得威严又冷静。他用手指点了点椅子扶手：“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尤其是加百列城地下，不要有半点遗漏。”
索姆森主教再次以躬身行礼表明自己的服从。此时此刻，他丝毫没有所谓的职业概念与个人操守。泄密与出卖是一对双生子，只要说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他谈到进入加百列城地下需要一种很大的，能够自动操控的金属平台。通过他的描述，天浩知道那是一台大型升降机。
主教说起地下基地有很多整齐排列的半透明卵形容器，与基座连接的部分有很多黑色软管，还有一些让人看不懂的符号。为了让描述更加清晰，索姆森主动要来了纸和笔。通过他在纸面上画出的草图，天浩判断那是一个个联排培养舱，只是因为时间久远，早已失去了作用。
“那里虽在地下，却有着令人惊叹的庞大规模。宽阔的道路可供六辆马车并行，建筑之间的隔墙厚度超过二十米，甚至更多。以前我在滨海地区担任执事的时候，负责过地下仓库的修建工程。决不能向下挖的太深，否则工人会因为无法呼吸被活活闷死。然而类似的情况在加百列城地下从未发生过。按照教皇陛下的说法，那里有着特殊的通风管……圣主在上，那根本不是人类力量所能建造，除了神迹，没有第二种解释。”
“历代教皇对于‘封锁科技’这件事都有着默契。尊敬的殿下，我无意冒犯，但我还是想说，您麾下士兵正在使用的那种火枪，与我曾经在加百列城地下‘异端图书馆’里看到的一些火枪研究报告几乎一模一样。无论外观还是性能都没有区别。尤其是大炮，发射后会爆炸的炮弹……我以圣主的名字起誓，类似的研究成果其实早在很多年前就有了，只是一直处于封闭状态，没有把它们实用化。”
“实验手册上有一个特殊的兵器开发项目，编号五一三九。那是把蜥蜴、猎犬、狮子或老虎之类猛兽混合杂交的做法。历代教皇陛下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也给予了大量资源，拨下大笔的研究经费。陛下认为这个实验项目与福音书里描述的某些地狱生物相吻合。比如会喷火的三头犬，还有邪恶的奇美拉……遗憾的是，这方面的研究进展不大，至今无法制造出任何活体。”
天浩觉得思维神经正在发散，仿佛坐在面前的不是一个白人圣主信徒，而是古老基地里随时可能走到工作时间尽头的“老嬷嬷”。彼此正在谈论的话题是关于未来和过去，两者之间是那么的遥远，却彼此重叠。
索姆森主教略显沙哑的声音在营帐中继续回荡。
“因为身份和保密等级的限制，很多参与研究的教士都认为实验项目最高编号只到九百九十九。可实际上，在所有实验手册上罗列的研究项目当中，编号根本没有上限。因为加百列城地下部分实在太大了。在后期，也包括现在，教廷对那个地方的探索、深入，以及利用程度都没有达到百分之百。那里有太多的门，因为种种原因被封死。有些是从最初发现的时候就那样，有些是前代教皇下令永久封锁。在加百列城地下很深的地方，经常会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六百三十三号，这是圣教军的实验制造项目。那是一种以复杂材料按照比例搀兑后得到的药剂。这玩意儿的效果非常好，可以从大脑到肉体全方位对服用者进行强化，而且几乎没有后遗症。唯一的限制在于服用者本身，他们必须对圣主绝对服从，达到狂信徒的标准。否则无法承受药剂对身体的改造，不是发疯发狂就是当场死亡。”
“我要特别说明一下‘圣女生产计划’。这是在六号与六百三十三号基础上出现的研究项目分支。这不是实验手册上的部分，而是六十多年前在任教皇对研究教士下达的命令。六号的基础是分裂性规模话繁殖，六百三十三号可以对实验目标大脑思维产生压制性服从效果。嗯……这涉及到教廷的一些秘密，我指的是绯闻……当时的教皇，也就是奥莱斯卡尔陛下，他的出身很普通，是一个真正的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