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手机响了,简年迷迷糊糊的按下接听键。
还没等开口,焦躁的,急躁的,略带嘶哑和疲惫的男音一阵慌乱,“阿年,你终于肯接电话了。我在慕斯公园等你,出来和我见一面好么。”
简年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接过时刻看到沈仲凌的名字,所有的睡意都一并被惊愕和无措带走。
“沈仲凌?”扯起喉咙,简年尴尬得打了个招呼。
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槽,沈仲凌低沉的嗓音微微颤抖了一瞬,“阿年,我在等你。慕斯公园,你应该还记得吧。”
“我……”他怎会不清楚,那个地方是他和沈仲凌相遇的地方。
笃笃笃,房门被人敲响。
身边的江屿风早就没了身影,应该是大姨起床了吧,简年挂掉了电话,去开门。
他甚至没时间去考虑沈仲凌的情绪,心里直发虚。
打开门,简年见到的不是大姨而是管家。
管家笑了笑,将一叠厚厚的人民币交付在简年的手上,恭敬道,“二少爷,这是先生吩咐的,让您今天带着大姨到街上逛逛,喜欢什么就买,不够的话可以给我打算花,我给你安排,另外这钱今天要是花不完,就不准回家了,目的是一定要好好招待大姨。”
江屿风总是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他不知道再这样下去,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他开始发现,留在私人别墅的时间多一分,离开的时候便难一分。
简年站起身,目光落在那叠红扑扑的颜色上,皱起了眉,“他人呢?”
“先生今天早上看到报纸后脸上很不好,紧跟着接了个电话走得很匆忙,去公司了。”
他轻轻应了声,不再说什么。
骚动一直在持续。短暂的太平日子并不代表暴风雨已经散去。
江屿风推门而入的一瞬间,公司高层都坐在位置上恭候多时,他们脸上的神色都不大好看。
环形会议桌大气磅礴,六十多盏嵌顶灯将整个空间打得通体大亮,每一张商人的嘴角都被照得清晰。
主持位上的旋椅缓缓转过来,江屿风看到那张比雪还凉的面孔。
江修云一脸严肃,横下眉,冷冷道了句,“你来晚了。”他的嗓音低沉有力,不夹杂半点温度。
江屿风不语,眸光冷凝,微微向各位等候他的高层欠了欠身,致歉后入席。
临时召开这个会议,是江修云的意思。至于会议的内容,江屿风虽不清楚,却也闻到了不安的味道。
直到投影落下,他才看清楚一行大字:生态美肌原料基地计划。
他瞬间拧紧了眉,硬朗的西装把他脸上的严肃全勾勒出来,十根手指交缠着,眸底掠起沉思。
江氏的原料向来都是和各级供货商合作,然后由自己的团队配比,研究,反复实验后再进行生产包装和行销。
所挑选的供货商,在原料供应方面一直都没出现过问题,可就在今早的报纸上,和江氏合作的好几家供应商都被查出问题,宛如晴天霹雳。
可即便是这样,江屿风也觉得生态基地的计划并不可取。费心费力是其次,最重要这是个大工程,资金投放肯定不会少。
他看完了投影上的所有构想,站起身,坚决道,“不行,我不同意。江氏的资金缺口刚刚得以缓解,现在这么做太冒险。”
“资金方面,江总就不必担心了。”江屿风的声后,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他转身,毫无意外看到的是杜华的眉宇。浅蓝色的西装很考究,脸上的笑容更是那种他所厌恶的虚伪。
别人被蒙在鼓里,江屿风和杜华可是心知肚明。等计划真的实施起来,杜华把资金抽走,那江氏就真的彻底完了。
他按掉了投影,走到杜华的跟前,脸色一变,目光转为犀利,严肃道,“滚出去。”
会议室里一阵哗然。
在别人眼中,杜华是突然窜红的大慈善家,上次江氏股票大跌,要不是杜华拿出数亿金额供操盘手控制股价,局面早就一发不可收拾。
再说江屿风,他不管做什么决定都谨慎而为,近年来带领江氏的高层创下不少商业奇迹。
他从没有那么失态的时刻,突然如此,倒是让在场的众人纷纷猜测起来。
会议室里的聒噪声细碎。
两个男人的目光交融,如火如荼地较量着。杜华突然轻笑出来,不以为然得继续演戏。
拍了拍江屿风坚实的肩,扬起他狭长的眸,故做大度道,“江总一来就给我这么特别的开场白,还真有新意。”
江屿风用力甩开那双肮脏的手,嗓音更加锋利,“这里是江氏,不是什么畜生都可以进来的。我再说最后一遍,滚出去。”
满腔的愤怒积压了太久,当自己的领地被杜华大摇大摆地踏进来,他紧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到了极限。
杜华没料到江屿风今天会这么反常,不留情面的话让他的脸色一度苍白起来,心里突然没了底。
正在场面不受控制的时候,江修云有力地锤下拐杖,发出两次沉闷的声音。
紧跟着,严厉苍老的声音响彻整个会议室。
“闭嘴。”
这一声闭嘴,几乎是从江修云的齿缝中撕扯出来的,他话音落地,所有人顿时安静下来,颤巍巍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江屿风的牙关咬得更紧了些,他吃苦,他从不怕,可是父亲的概念在心里甚是模糊,不管他怎么努力,永远都得不到一句肯定的话,更别说是赞扬了。
会议室里的光线照亮了江屿风愈发幽深的眸,他缓缓背过身。目光里除了坚定,其实还有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悲伤。
不疾不徐得缓缓道,“那几个亿,我会卖掉我自己名下几个小实业偿还出来,至于生态基地的计划,我不同意。如果你想和上次一样私下同意,那么等你百年之后,就让杜华来给你送终吧。你的遗产我一毛钱都不会要!”
江屿风的每个字都宛如利剑般直插入江修云的喉。
握住拐杖那双布满皱纹的手,微微颤抖着。江修云对杜华道歉,并让会议室的所有人都先出去。
偌大的空间冷下来,江修云紧紧盯着此刻更加陌生的儿子,抽搐起唇角,咬牙切齿地说,“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江屿风听到这句话,心里的痛就更加深了几分,“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会想做你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