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有些哑口无言,毕竟它刚刚确实有些捉弄简玉酌的意思,只是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安心吧,我有办法。”简玉酌终于找到了。

  只见透明的瓶子里,一个拇指大小的黑虫微微扇动翅膀,等瓶口一开,黑虫就迫不及待地飞了出去。

  简玉酌赶紧跟上了黑虫。

  [宿主,这是?]系统没想到简玉酌留了后手,一时间没检测过来。

  “隐炽虫,能根据特定的气味辅助追踪。”简玉酌眯缝起眼睛,“我之前就在容墨竹身上洒了药粉。”

  本来是担心容墨竹失去意识后乱跑走丢了,不过现在也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歪打正着。

  天色暗沉,乌云在头顶一点点聚拢。

  简玉酌视力尚未完全恢复,此时天色愈暗愈看不清,他皱了皱眉,因为速度太快气息已然不稳。

  [宿主,不好!这是用了动了天雷。]

  “天雷?”简玉酌心下一惊。

  [除非周围有人在历劫,否则天雷只可能是针对魔雷。看这架势,是九天云雷,上次出现这景象,还是狐九问世的时候……]

  不用系统多解释,简玉酌就明白什么意思了。

  容墨竹很可能出事了。

  [宿主,仙都的人追上来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简玉酌舌尖顶了顶软肉,用最后的体力捏了个决,专心追向隐炽虫的方向。

  不管怎么说,当务之急是把人找到。

  客栈所处的位置偏远,容墨竹估计是往山上跑的。这山上瘴气经久未散,早就自成一道屏障,容墨竹的身体早被魔气侵占,这会儿再受瘴气激发,直接成魔也不是不可能。

  雨沙沙地降了下来。

  竹林一片噼里啪啦的雨声,青年浑身被水浇透,手吃力地抓着滑溜溜的竹竿。

  黑虫停在一处山坳。

  简玉酌顾不上风度,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山坳前,湿土弄脏了满鞋。

  零零散散的几丛草下,躺着一个黑黢黢的影子。

  那影子散发着肉眼可见的紫气,看形状,已然是成年男人了……

  “墨竹?”简玉酌不自觉得屏住呼吸,谨慎地探手去掰男人的肩膀。

  刷!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凌厉的劲风朝简玉酌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即便他早有防备地往旁一闪,却还是不可避免的在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容墨竹!”简玉酌确认了黑影的身份了,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你清醒一点!”

  大雨倾盆,天空愈来愈暗,任谁也想不到此时是清晨。

  山坳里的黑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早已不是昨夜那个模样了,脸上布满可怕的青色筋络,身形往上拔高了三寸不止,身上的每一个部分肌肉喷张到恐怖。

  活脱脱一个魔。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照亮简玉酌大半张惨白的脸,他颤巍巍握着剑,剑尖深深插入湿软的泥土,空气中弥漫出一股血腥味。

  这是容墨竹的血。

  “进化”让容墨竹体内所有的筋骨和血脉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已经不能当作人来看待了。

  “容墨竹,你仔细看看,我是哥哥。”简玉酌尽量让自己眼神柔和,轻缓的声音在扑簌簌的雨中飘进半魔的男人耳里,“我们不是约好了吗?要一起去北境,那里没有一个人打扰我们,到时候我们好好修炼,一起化神。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容墨竹的听力似乎受损了,眉头高高皱起,用力掏了掏耳朵,嗓音跟被烧过似的,“一……起?”

  “对,”见他还能听懂人话,简玉酌心中松了一大口气,“你把身上的气收一收,吓到哥哥了。现在外面下着雨呢,你冷不冷?”

  随着简玉酌一句接一句的询问,半魔状态下的容墨竹奇迹般地有了回应。

  眼见着容墨竹就要跟着简玉酌一起离开了,系统突然发出尖锐爆鸣:[宿主,趴下!]

  简玉酌想都不想就趴下了!

  砰!

  一道隐形的空气剑气从简玉酌的头顶擦过,简玉酌心里绷着的那根弦还没放下,就见原本落在他心脏上的剑气落空后直直击向容墨竹!

  这时候再接下已经来不及了,简玉酌急得几乎扯破了嗓子:“躲!”

  锵——

  容墨竹竟然用手臂生生接下了这一击!

  简玉酌有一瞬的头皮发麻,他紧张地在大雨滂沱中吼道:“你有没有事?”

  雨水将泥地浇成脏污黏腻的泥巴水,青年顾不上那么多,手撑着从泥水里爬起来,跌跌撞撞去查看容墨竹的情况。

  [宿主,你冷静一点,气运之子现在很危险!]

  简玉酌却置若罔闻,呼吸急促地握住容墨竹的手腕,“受伤了没有?”

  容墨竹近乎无机质的眼瞳里竟闪过一丝委屈,这让一直在暗中检测的系统惊呆了。

  不过系统没有出声打扰,而是让简玉酌焦急地盘问容墨竹的伤势。

  “……伤了。”男人嗓音沙哑。

  “伤了就对了,那么重的一击你不闪……”简玉酌没机会说完完整的话,就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长剑捅穿了胸背。

  “噗——”

  他呕出一大口鲜血,温热的血喷在他衣裳的前襟和容墨竹的手上。

  容墨竹微微张大了瞳孔。

  长剑倏地抽出去,青年跪倒在地上的同时,露出了身后面无表情的黑衣男人。

  是当今圣上最为信任的将军:徐正卿。

  传说他无情无欲,但最听当今凤帝的话,是凤帝最拿手的一把好刀。这传闻被有心人传到他耳里,他不仅没有动怒,反而坦荡承认自己是刀的事实,甚至放话能成为凤帝的刀,他很自豪。

  如今,这把刀用最快的速度捅穿了简玉酌的胸腹,让简玉酌血流不止,甚至连站立都做不到。

  “快……跑……”青年的胸前染了一大片深红的血迹,他颤抖着推耸容墨竹的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声音,“你快走!以你现在的实力离开不是问题!”

  容墨竹不易觉察地颤了一下眼皮。

  他仿佛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在茫茫雨幕中,只能看见自己放在心尖上疼的人跪在泥里,挣扎着让他走。

  “看到了吗……这就是弱者……”

  “你还能忍受这样弱的自己吗?”

  “我有力量,只要你接受……”

  鬼魅一样的声音在耳边不断放大,与此同时,简玉酌的耳朵也紧跟着一起轰鸣——

  【警报!一级警报!!】

  【任务失败率已达78%】

  【任务失败率已达89%】

  【任务失败率……】

  简玉酌瞳孔骤缩,在下一个警报出来之前,用尽全身力气扑进容墨竹怀里,咬上对方的唇。

  脑子里的机械音空了。

  容墨竹的大脑嗡地一声,下意识捞住往下滑的青年,加深了这个吻。

  口腔里全是血腥的味道,青年受了很重的伤,胸口的血涌出来又被雨水冲淡。

  铁剑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徐正卿不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这么急,不妨跟我回仙都再亲吧。”

  青年虚弱地撑着容墨竹,他脸色雪白,眼角和唇却因为高烧而燃起一抹艳丽的绯红。

  眼尾的一颗红痣刺痛了徐正卿的眼,男人皱了皱眉,迎上青年灼灼的目光,冷声说:“你接吻的时候看我,不怕你男人吃醋?”

  他话音未落,刀剑破空声让他已经无暇顾及!

  徐正卿确实修为高强,他是一把好刀,却又是一颗极其自负的棋子。

  这次的行动,他是自己来的。

  是以,当秦弦提剑而来时,他只能全心全意对付秦弦的剑!

  大雨倾斜而下,但雨水却在触及秦弦的前一刻改变了轨迹。

  他穿了一身熟悉的青衣,神情淡淡,“师兄。”

  徐正卿用力握紧沾满血迹的剑,面若寒霜,“闭嘴,我没有你这种背叛仙都的师弟。”

  “师兄说话未免太过绝对,”秦弦似是笑了笑,“不过是道不同,不至于师兄弟间的情谊都忘了。”

  “道都不同,又何来师兄弟之说?”徐正卿面无表情地执剑指向秦弦的眼睛,“你知道你这一趟的代价吗?”

  “你又知道我为何要救他吗?”秦弦略去了师兄二字,心中却并不感到凄凉,或者换句话说,早在下山那年两人选了两条不同的路开始,他就隐约猜到他们会有这么一天,“徐正卿,你在仙都待太久了,都快忘了当年下山时的初衷了。”

  “忘的人是你!”

  那句话似是戳中了徐正卿的痛处,他挥剑丝毫不收力地朝着秦弦劈去。

  这种程度的大能打斗,修为稍低一点的连周遭的威压都无法承受。狂风骤起,竹林不受控制地纷纷往另一边倒去!

  秦弦不紧不慢地接下这一剑,口吻仍旧云淡风轻,“正卿,你的剑气不稳了。”

  徐正卿的胸膛轻微地起伏着,雨水在碰到他身上的一瞬就化为了烟沫。

  秦弦继续从容地说:“你觉得我辅佐沈家是不明之举,但我在修为之路上从来没有半点阻塞。反倒是你,卡在大乘期前期已经五百年了。”

  “那又如何?”徐正卿脸上完美的面具终于皲裂,流露出藏在里面的鄙夷和不屑,“你百般护着的沈家,最后还不是只剩下一个沈雉!跟叶家作对,被灭难道不是迟早的事吗?”

  天空一道惊雷划过,秦弦脸色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