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

  预判到危机的贺雷一个箭步冲过去扯住唐禹的后衣领把人拉开, 这时瞄准而来的激光弹头也嘭的一下刺破特制的防爆玻璃,狠狠地刺穿餐桌,切割出一个烧糊的孔洞射进了地砖里去。

  唐禹顿时被惊吓得胸口憋住了一口气, 身体也下意识地僵直起来, 然而他目光依旧执拗地看向已经碎裂的玻璃窗。

  透过缝隙眺望过去,那个行动失败的狙击手此刻只是在慌乱地收整着装备, 显然对方并没有立刻逃跑的意图。

  可经验之谈, 或许他不是专业的狙击手,但是犯了法后主动逃生应该是每个人都具有的一种本能。

  看到这一幕, 唐禹胸口憋着的那口气竟然猛地呛了出来, 他开始止不住地咳嗽起来,刚吓得苍白的脸色甚至咳的通红。

  很明显, 这是个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阴谋。

  “你没事吧?”刚回神过来,贺雷又被唐禹这番反应吓住了,他收回看向窗外的凌厉眼神, 放下手中的餐碟赶紧把唐禹摆正四处检查起来他的伤势,模样焦急得不行,刚刚发生的一幕可谓让人觉得惊悚万分。

  见贺雷这样担心, 唐禹边咳着赶紧边摆了摆手,待得情况缓和了些,才气息虚弱地说道:“我没事。”

  贺雷控制着力道给他顺着后背, 他冷着脸沉默了片刻, 略有思索后语气更加沉了下来,言辞尖利道:“一群不知所为的家伙,你放心, 我不会让你白白受惊的。”说完他又放缓了声音,“我去给你倒杯水。”

  唐禹没有立刻回他, 只静默着缓缓点了点头。

  很快贺雷倒了水过来,唐禹拿过杯子后直直灌下去一大口,温热的水滑过因紧张变得干涩的咽喉仿若久旱逢甘霖,让他心中的惊悸顿时压下去许多,他目光忍不住扫过破碎的玻璃窗和射出一个洞的餐桌,心情越发沉重起来。

  贺雷四处走动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确定客厅不存在危险后,才折回房间里拿了工具出来,他对着凶器所在地比划了几下,略一思索便套上了特殊的手套蹲了下去,拿钢刀小心翼翼地将已然镶嵌在了地砖里的子弹撬了出来。

  唐禹目光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贺雷的动作,子弹嵌的很深,连经验丰富的贺雷都费了好一番功夫。

  就在这时,楼下附近的道路突然传来了警车急促的鸣笛声,声音嘹亮旷远,波及之人谁也没法忽视,唐禹和贺雷闻声心里顿时一惊,齐齐往窗外看去。

  贺雷拎着钢刀站起来凑到了窗边,只见四个持.枪的警备人员正从警用光能悬浮车上跳下来,落地后便开始四处搜索起来,乍一看真像是被刚才的动静吸引了过来一样。

  唐禹无有好奇地把目光收了回来,即使没有去窗边查看一下情况,他对于事情的发生展开心里也已经有了数,这警备队的人员来的可真是恰好,毕竟这年头再不专业的狙击手也不会用没消音的枪.械。

  “看一下事情会怎么发展,从今早的谣言到现在的刺杀,我相信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唐禹此刻已经变得异常淡定,甚至都看不出他刚刚才经历了一场致命的凶险。

  贺雷闻言看向他,默了默,只道:“好。”

  果不其然,狙击手顺利落网了,并且言辞激烈地声称自己就是极端激进派的一员,而问及为何刺杀唐禹时,他的回答也一直是灵体寄生者该死。

  唐禹被刺杀的事情没有丝毫悬念地进入到了大众视野中去,前一刻人们还在为邵雅的大胆演讲投之以十二分的惊诧进入到激烈的讨论中去,下一刻他们便又被唐禹遭遇极端激进派人员刺杀的消息冲击得身心俱震。

  但网络上紧随而来的又是来自极端激进派的一番恶劣言论,他们说唐禹正因为是灵体寄生者,所以才会遭遇极端激进派人员的仇恨和报复,他们咒骂唐禹不配活着,他应该立刻去死。

  并且这些言论还呼吁大众不要再被他宣扬的抵抗剂能拯救人类的言论蒙蔽了视听,让灵体有机可乘攫夺了人类的生命和文明。

  事情越演越烈,瞬间把本就处于混乱膨胀的舆论环境推向了即将炸裂的顶峰。

  唐禹看着这些针对他的激烈言论不仅没被气着,还从中获取了不少信息,虽然暂时不确定这背后的操纵者是谁,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极端激进派现在闹的这么厉害,他下一步准备回到研究院实验室的打算恐怕不会那么轻易就完成了,至少超级政府会投鼠忌器,而其他人也会趁此对他做些什么。

  总统听说唐禹被刺杀的事情后,当即联系了元帅对这件事情进行秘密商讨,比起因此感到焦头烂额,他此刻的感受反而更多的是一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

  打唐禹和抵抗剂主意的人太多,这些人自然也更容易滋生得不到便毁掉的心理,但是这场精心安排的极端激进派操控舆论的算计,让他直觉得有一点副总统的影子,他可是激进派的领导人物,尽管他一再地表现出对极端激进派也束手无策的态度。

  弗朗斯最近虽然跟唐禹没有任何交谈,但是也在暗中关注着他的所有动向。

  唐禹此次面临激进派强烈的攻击,情势凶险,但他并没有以钵多哈教会的名义伸出援手的打算,甚至决定对其放任自流,他想的也不复杂,他想要唐禹在这样艰难的处境下向他妥协求救,然后顺其自然地加入钵多哈教会和德尔诺家族。

  思索着喝完一杯茶后,弗朗斯便打开全息投屏给德尔诺家族负责风投的代理发了信息,让对方过来他的办公室开个短会。

  他打算让德尔诺家族主导发起一个资金不菲的立项项目。

  昨天晚上他打听到了一些关于食腐甲虫的信息,虽然他不甚了解植化和拟人进化的食腐甲虫是什么样子,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此感兴趣,他觉得此刻对食腐甲虫的研究进行投资是一件非常有价值的事情,且德尔诺家族必定能从中获得利益。

  他可还记得在这之前唐禹就暗示过他这方面的信息,不得不说唐禹很有诚意地向他敬献了一块大肥肉。

  下午些的时候,或许是大家都疲乏了,所以网络上针对唐禹的言论也渐渐趋于一个水平的状态,不少人也都撤出了对这件事情的讨论。

  唐禹并没有对这件事进行任何的干扰,这些言论确实会让他处境更加艰难,但是为了更好地引诱敌人做出更过分的事情,他决定冒这个险。

  从一些蛛丝马迹里,他大概也猜到了都有谁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

  这两天环境监测中心发生了灵体寄生事故,要忙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但是尼可拉斯却全权交给了部长秘书和下面的人去处理这些事情,自己倒是悠闲得不行,只把注意力一直放在贺雷以及即将到来的中将评估选拔上。

  还没到下班的点儿,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左右的样子,尼可拉斯便收拾了公文包准备着离开办公室回家去。

  不巧的是,才刚走到研究院大楼门口,便碰上了外出工作回来的江院长。

  尼可拉斯顿时一惊,心虚得不行,见避不开江院长了,只好谄媚地笑着上前去跟对方问好。

  江院长见到尼可拉斯身为领导干部还没下班就早退的行径,不管对方是满脸堆笑且还算恭敬的模样,直接冷下了脸。

  “你这收拾着东西是急着去哪儿去?”江院长直言不讳地把事情点了出来。

  被这样问及,尼可拉斯顿时感到一阵尴尬和窘迫,脸上的笑扬也不是不扬也不是,只好搓着手打着哈哈地说道:“这不环境监测中心还有点事儿需要我过去处理,刚刚部长秘书可是一直在催。”

  江院长冷哼一声,却不多说什么,只道:“你跟我到办公室一趟,我有话要问你。”说完他便继续往研究院大楼走去,不管尼可拉斯会不会找借口推脱。

  被江院长不容反驳地叫住,尼可拉斯的心顿时慌了慌,他眼睛犹疑地转了转,压下不满的小心思,假装十分情愿地跟上了江院长。

  看着走在前面依旧精神矍铄的银白头发老头,尼可拉斯心头顿时掠过了一丝阴毒的想法,江院长作为研究院最高领导人,已经在这个位置上盘踞了将近50年之久,如此长寿的他是不是该把屁股下的那把椅子给让出来了,不然有多少人没有出头之日。

  然而尼可拉斯脸上依旧是让人生厌的媚笑,一点也不让人窥探到他充满肮脏的私欲,甚至他那稍微圆润的身材还能让他在无知的孩童面前显得有那么几分憨态可亲。

  到了江院长的办公室后,尼可拉斯倒是一改往日在自己环测中心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慵懒模样,突然勤快起来,放下公文包后赶紧讨好地去一旁的茶水台前手法讲究地给江院长泡了一杯热茶。

  “江院长,您辛苦了哈。”尼可拉斯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把茶杯端到了江院长面前,脸上的笑容比刚刚更谄媚了几分。

  江院长板着脸盯了他两秒,晾了他一会儿才拿过茶杯浅浅呷了一口,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低垂着若有所思,这倒是让尼可拉斯内心忐忑起来。

  想了想,尼可拉斯还是谨慎地忍不住开口问道:“江院长,不知您这把我叫住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只要是您老安排的事情,我这儿哪怕穷山尽水也肯定给您完成的漂漂亮亮的!”

  这番低微奉承的话听在别人耳朵里或许舒坦好听,但江院长深知尼可拉斯耍嘴皮子的厉害程度,对他的询问和保证只是反应平平,他依旧沉默着,低垂的眼眸不曾抬起,只又小呷了一口尼可拉斯给他泡的茶水。

  尼可拉斯见江院长这副模样,心里却忍不住再次泛起了嘀咕,不耐烦的情绪也逐渐飙升,心中的不满越发深重,但他却只能在江院长面前佯装顺从地干站着。

  吊了尼可拉斯一会儿,瞧着他脸都快笑僵了,江院长这才歇下茶杯缓缓说道:“有个事我要问问你。”

  “您说您说。”尼可拉斯不曾反问,连连点头地说道。

  谈到正事,江院长的脸色更加沉冷起来,他脸上的皱纹似乎也变得锋利无比,如一把利剑一样直指尼可拉斯的内心。

  尼可拉斯见此,忍不住暗中咽了口口水,慌乱的情绪渐渐把不满和不耐烦替代,他暂时想不到江院长这个时候找他是因为什么事情,但看对方的脸色绝对不是好事,不过他被江院长批评习惯了,这会儿早就做好了被这老头子像往常一样挑他刺儿的准备。

  江院长一直注视着尼可拉斯,停顿数秒,才意有所指地说道:“我听说,李正有交实验报告给你。”

  听到这话,尼可拉斯心头顿时一震,心里那股挥之不去的担忧感也终于得到了证实,原来江院长确实是因为李正的事情才来找他的麻烦。

  不过对于李正的事情,他早就想过后续的千百种可能以及解决方案,此刻被人提起这件事,让他有身为杀人主谋的负担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他更不担心如此严密的谋杀计划会被拆穿。

  尼可拉斯心里迅速打好了腹稿,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才一脸惋惜地跟江院长回道:“要是李正在被灵体杀害之前能提交给我一份实验报告,那事情也不会这么让人绝望了,那可是植化的食腐甲虫产生的孢子,一旦研究出成果来,必定是轰动科技之城的东西。”

  “嗯?”江院长扬起了语调,并没有对他的这一番回答做出任何评价,只是有些质疑地注视着他。

  尼可拉斯被这略显犀利的视线注视着,终于扛不住产生了一丝心虚的感觉,但他还是努力镇定下来,无奈地笑着说道:“院长啊,这件事情我怎么敢瞎说,昔日那么多人死于灵体寄生,这么禁忌的东西怎么能用来编织一场谎言。”

  这话叫江院长足足盯了他十几秒,就在尼可拉斯抵挡不住这质疑的视线时,江院长才缓缓收回了视线,他抬起茶杯又呷了一口,只道:“你应该知道这项研究成果对人类有多重要。”

  尼可拉斯情急地附和着道:“知道,当然知道,李正的死和实验成果被灵体销毁都让我感到万分难过,也痛恨灵体对人类的敌对。”

  话落,江院长却只是深深地打量了尼可拉斯一眼,叹了一口气后就不再说话。

  尼可拉斯的心思这会儿更家慌乱起来,却是强自真定位着,他总有一种感觉,江院长是不是知道了一些什么,所以才会特意问他这些问题。

  他让伊真恩设计杀害李正的时候,特别叮嘱他要毁掉李正可能会备份信息的所有电子设备还有一些相关孢子研究的手稿,同时将灵体寄生事故现场设计的天衣无缝,如此缜密的安排,找凶手怎么也不可能还找到他的头上。

  就算真要怀疑到他头上,他们也拿不出确切的证据来,李正提交给他的纸质实验报告已经被销毁了,只有一份扫描了内容的芯片被他制作成了金戒指送给了什么也不知道的妻子。

  他打算等研究院真的公布植化食腐甲虫相关的研究并投入到市场应用的时候,再把这东西修修改改当做克顿家族的科技创新发布出来。

  在这样的安排下,谁能知道关于他做下的所有事情。

  除非,有人会背叛他。

  但是部长秘书和伊真恩都是跟着他干坏事的人,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可能会出卖他。

  不过既然他已经产生了这样的疑虑,那还是要再处理一下这件事情为好,多警惕点准没错。

  就在他深入思索的时候,江院长却突然挥手让他离去。

  尼可拉斯一愣,但知道江院长本性捉摸不定的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并再次谄笑着说道:“那江院长可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不过他还是瞬间警惕起来,尽量不让我自己落入什么坑里。

  “没有了。”江院长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并站起身往茶水台走去,自顾自给茶杯续了水,也不管尼可拉斯如何。

  尼可拉斯也不想跟江院长多呆,连说两个好字便赶紧拿过放置在一旁椅子上的公文包转身往门外走去,心中却是不停地思考着江院长的所思所想。

  办公室门被轻轻地关上了,江院长握着茶杯回首冷冷地看了门口一眼,神色晦暗不明。

  刚刚他在问尼可拉斯话的时候,对方明显在撒了谎。

  外人可能以为他这个院长跟环境监测中心的李正教授没有任何直接的联系,但是在几天前,他因为植化食腐甲虫的研究特意添加了对方的联系方式,打算亲自监督起环境监测中心关于这方面的实验研究。

  在李正出事前不久,对方还告知他实验报告初稿已经提交给了尼可拉斯去进行审阅,预估不过三天的时间这份报告就会正式出现在他的待阅文件里。

  可尼可拉斯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以至于出现了这样的纰漏,假若灵体寄生事故是假的,那他完全可以笃定是尼可拉斯设计杀害了李正,虽然不清楚对方的动机,但是他觉得会跟那一份实验报告有关。

  但灵体寄生是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如果用它来实现一场阴谋,那未免太过狂妄,也太漠视所有因灵体寄生而死的人类。

  可事实会是这样吗?

  江院长心情沉重地思索着,不多久他便觉得身体难受起来,不得已他只好拿出棕色小药瓶倒了两粒药出来喂进嘴里去,过了一两分钟,他紧绷的身心才总算稍稍缓和了些,看着自己如今这副模样,他不得不承认他终究是老了。

  沉默了良久,江院长才又振作起来,他弹开了全息投屏,翻找到总统的通讯码直接拨打了过去。

  他得让总统派人监视着尼可拉斯,这样一个人管理着环境监测中心,他只感到对未来的担忧和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