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广思张了张口又闭上,他曾经答应过什么, 的确没法抵赖。只是……

  他喉咙里紧了紧:“这是不是太急了, 你才刚过来, 我都不知道——”

  他一句话没说完, 竟发现自己已经被某只饥渴难耐的小炮灰唰的一下给扑倒了。当然, 以苏诺那点可怜的小力气居然能扑倒他,只能说明他根本没有抵抗。

  因此后背贴上床榻的时候,某男主对自己的意志不坚多少有一些惭愧,可是苏诺这样轻飘飘地压在他身上,就让他愈发不忍心去抗拒, 只想把人好好揽进怀里抚慰。

  诺诺实在是太轻了, 简直像颗空心的小草。他心疼又内疚,他明明发过誓要把诺诺喂好的,可是他没有做到……

  苏诺温热的气息拂在他脸颊上, 警觉地问:“你还要知道什么?”

  萧广思其实早就因苏诺的突然出现而疑窦丛生, 他想要知道的有太多了, 然而在苏诺这样委屈而亲密的质问下,心里一揪, 所有问题也绕成了一团乱麻,暂时一个都抽不出来了。

  他不说话,苏诺似乎倒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稍微往后撤了撤。过了半晌,他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喜欢我的吧?”

  他单纯就是想再确认一下,毕竟他跟萧广思的确很久没见面了, 要是按照萧广思在原书里建设后宫的速度,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已经足够攻略一组十二生肖了。

  他来之前并没考虑那么多,只是想着利用所剩不多的生命余额,快点履行他们之前的约定,不要留下遗憾。如今真的把人摁到爪下了,才又忐忑起来,万一……万一他真的已经过气了,那可要怎么办?

  无论如何,他的原则不变,不整只的男主宁可不啃!倘若萧广思是看在从前的情面上勉强应付、三心二意,他绝对不能接受……

  他的声音就像他的人一样轻,卑微而又认真,萧广思字字听在耳中,在这一瞬间,他心里的某种东西爆发了,冲破了所有克制的屏障。

  他在苏诺身边早就习惯了克制自己,但他克制得了升腾的□□,却克制不了此时此刻想要把眼前人深深揉进骨血之中守护一辈子的冲动。

  ——他再也不要听他的诺诺问出这种问题来。

  他紧紧按住苏诺,沙哑着声音:“要不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

  苏诺一联想到那血腥的画面,不由一缩,可是他被萧广思牢牢扣住,退无可退,只有咕哝着:“瞎说什么,我又不是吃人心的妖怪,你……”他脸上一烧,哼哼唧唧道,“你给我点别的就行了……”

  “你说。”萧广思没有半分犹豫,一副心肝脾肺肾任君挑选全都献上的架势。

  还要说?这只榆木脑袋的男主!

  苏诺在内心悲愤声讨,真要说他当然还是说不出来的,不过两人这时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对方身上火热的温度似乎在叫嚣着提醒他,想摧毁某男主的禁欲人设,用实际行动才是最有效的……

  反正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咬咬牙,将所有羞耻都抛到九霄云外,终于勇敢地主动把身子往某处牧匙蹭过去——

  下一刻他像被烫到一样,整个人差点弹跳起来。

  ……禁欲人设,呵呵。

  他羞恼地埋头在萧广思颈窝:“骗子,你还装。”

  明明是想要生气的,然而软糯的声音完全没有任何说服力,带着几分娇嗔,反而格外勾人。

  萧广思闷哼一声,在他接二连三的诱袭之下,薄弱的意志力几乎崩溃。

  终于,他彻底投降了。“诺诺……”他反复低唤着,一只手已经不自觉地抚上了苏诺的衣带……

  在黑暗中,苏诺的一切感官都被格外放大,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只想任他摆布。可就在此时,突然他脑海中的一线理智被唤醒了,他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不对!我要先沐浴!”

  萧广思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完全不在状态的他无语了片刻,然后本能地选择忽略这个问题,伴随着粗重的喘息继续去解苏诺的衣裳。

  可是某只小炮灰急得都快要哭了,糟糕,他怎么会一时糊涂,弄错了这么重要的流程?这可是他唯一的机会啊,他一定要给他的男主大人留下最好的印象……以及味道,这样随随便便的像什么话!

  “我真的,真的要先沐浴……”他扑腾着挣扎起来,隐隐已经带上了哭腔,像是受了天大的欺负。

  萧广思的动作忽然止住了,只是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上又停留了半晌。苏诺静静听着他的心跳声,像擂鼓一样,说不得有些心虚。

  然后萧广思放开了他,闷声道:“我去给你烧水。”

  萧广思住得虽然简陋,好在隔开了一间独立的水房,沐浴还是挺方便的,只是对某只被折腾得够呛的男主来说,他此时此刻真的很不方便。

  他只能压着心里的邪火,第一万次感慨,某人真是上天派来降服他的。

  然后……烧洗澡水。

  苏·心虚的小炮灰·诺,似乎也领悟到自己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过分了,一直坐在床上安静如鸡。直到萧广思通知他水已经烧好了,他才意识到,他眼睛瞎了之后只有在熟悉的环境中才能够自理,这时要自己去洗澡却有些麻烦。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秘密,他只有咬咬牙再提出一个无理要求:“广思,你能不能和我一起洗……”

  萧广思:……

  还好这时候给苏诺送饭回来的来宝及时解救了他们。苏诺一点都不觉得饿,赶紧吩咐来宝把出门前特意带上的十几种香料翻出来,服侍他沐浴。

  许多股不同种类的浓香扑鼻而来,萧广思目瞪口呆,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信誓旦旦道:“诺诺,不用这些你也已经很香了。”

  苏诺迟疑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软声问:“真的?”

  萧广思心里的邪火又被一勾,他俯身在苏诺耳边低声道:“都没你香。”

  苏诺脸上一片绯红,这只说谎精男主,他又不是香妃娘娘,怎么可能比香料还香?不过他倒是有点想过来了,其实他也希望以后萧广思想到他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他本真的味道,而不是这些没有灵魂的香料。于是他还是乖乖地又让来宝把香料又放回去了。

  把苏诺送进水房沐浴之后,自制力已经撑到极限的萧广思,终于忍不住自己也去打井水冲了个凉水澡,暂时压一压心头的燥热。

  他怀疑自己上辈子大概是欠了苏诺几座城。

  在水房里磨蹭了半日,终于完成洗香香大业的某小炮灰,把来宝打发走,自己擦干净水珠,披上事先准备好的清凉纱衣,努力忍住不打哆嗦,然后小心翼翼地摸回了屋里。

  他刚一走出来,身上就被厚重的棉被整个裹住了,他有点不满,这身打扮可是他精心拣选出来的,就是为了给萧广思一个惊喜,某男主要不要这么不解风情呀?

  他刚想吐槽,却听萧广思冷冰冰道:“这是什么季节,你穿成这样?”

  苏诺猛被他训得有些发蒙,尽管看不见,他却能想象得到萧广思教训他时那张冷脸,气氛似乎不太对……

  他试着分辩:“你不是点了炉子么,我也不是很冷……”

  然而萧广思打断了他,突然道:“你看着我的眼睛。”

  苏诺心里一紧,本能地低下了头。他不敢,萧广思肯定会发现的……

  “诺诺,看着我的眼睛。”萧广思又重复了一遍。

  苏诺再也受不了了,他想要逃跑,逃到没有人能找到他的地方,彻底把自己藏起来。

  “你不要我就算了。”他匆匆丢下一句,竟是真的什么都不顾了,裹着被子抬腿就向他记忆中门口的方向落荒而逃,只是刚迈出一步,脚下一绊,整个人就失去重心向前扑倒。

  萧广思接住了他,他却咬着牙还想继续逃,两个人一个拼命挣扎,一个决不肯放,几乎就扭打在了一起,忽然苏诺爆发出一股倔劲儿,发狠一撞,结果两人直接滚地上去了。

  他隔着被子摁住萧广思,对方倒是不反抗了,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个爱打架的坏学生正在欺负乖同学。

  刹那间的不安让他收了手。天呐,他到底在干什么?

  他鼻子一酸,茫然无措。萧广思躺在地上,借着油灯昏黄的光线,看进他漆黑如墨的眸子里。

  他终于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在那双眸子里,曾经让他看一眼就忍不住耳热心跳的夺目光彩,此刻全然不见了。

  苏诺的眼眸依然清澈如水、了无杂质,美得动人心弦,但原本灵动的□□却换成了一片空虚落寞。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我刚才接到京城来的急信。”

  苏诺心底最后的一丝希望掐灭了。

  果然,他知道了。

  萧广思的声音像是得了重感冒:“诺诺,你的眼睛……?”

  苏诺知道再伪装也无益,只有承认:“嗯,我看不见了。”他从萧广思身上滚下来,筋疲力竭似的,直接躺在了他身边。

  片刻之后,他听到一声闷响,是萧广思用手狠狠捶地的响声。

  他立时大惊失色,从棉被里挣扎出来,去抓萧广思的手:“你在干什么!”

  没有视力的引导,他心里干着急,却只能在空气中乱抓,明明只偏差了几分,却仍是扑了个空。

  他彻底慌乱起来,他本来已经逐渐开始适应作为一个盲人的生活,甚至他努力说服自己,即使看不见,他也照样能做很多事情,照样能活得开开心心。

  可是在这时候,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他没法拦住萧广思,甚至没法检查一下萧广思是不是伤到了。

  他还能做什么呢?

  咸涩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他恨自己的无能……

  “诺诺!”萧广思抱住崩溃痛哭的苏诺,一边给他顺气,一边一遍遍地道歉,“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别怕……”

  苏诺摸索着轻轻握住他的手,抽抽噎噎:“疼不疼……”

  萧广思心如刀割,回握住他:“不疼。”

  萧广思把苏诺抱回床上,两个人靠在一起依偎了一会儿,苏诺终于逐渐平静了下来。

  他本以为永昭帝之前已经跟萧广思闹得很僵,不会愿意把自己出走的事情告诉萧广思。毕竟永昭帝也不能肯定自己会到这边来。事实上,信比他人到得还晚,证明皇帝陛下的确是犹豫了的,但最终对他的关切还是占了上风。

  萧广思冷笑道:“他让我一定把你留住。那个老混蛋,他把你欺负成这样,还有脸说要接你回去。”

  苏诺不安地动了动:“这次不能怪陛下……”

  “诺诺,”萧广思叹气道,“这么多年了,他为什么要对你掩盖真相?”

  “因为……”苏诺犹豫了。

  “因为他想要隐瞒真相先和你培养感情,这样就算你以后知道真相,以你的性子也不忍心恨他了。可是这些年你因为他而吃的苦、受的罪,难道就能这样抹掉?他从一开始就在处心积虑算计你,诺诺。”

  苏诺静了片刻:“要是一个人处心积虑算计我,只是为了让我不恨他,那我不恨他又有何妨呢。”

  恨一个人,就那么重要吗?

  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他的时间本来就比别人少,他不想浪费须臾在无谓的仇恨上。

  萧广思愣了愣:“歪理。”他知道这是过分善良的人才会讲出来的歪理,可是上天并不奖赏良善,否则怎么会对诺诺如此不公?

  “但我不会回去了,你别让陛下知道我来过。”

  “我当然不会说——”萧广思的声音戛然而止,看向苏诺,“什么叫做来‘过’?你还要去哪儿?”

  苏诺似乎能感觉到他灼灼的注视,小心回避着:“你还要打仗,我总不能一直呆在这儿,会给你添麻烦的呀……”

  “那你要去哪儿?”

  “我……”苏诺一时说不出来,“这个到时候再说。”

  萧广思一语戳破:“还是你打算到时候一言不发地自己悄悄走掉?”

  苏诺沉默低下头。

  既然都是要死,那他没有必要死在最关心他的人面前,徒增悲伤。

  生离死别必选其一,他还是想选择前者,至少能给活着的人留下一点希望。

  萧广思一把抓过他,双目充血,低哑着嗓子道:“我会发疯,诺诺,我会发疯。”

  他并没有言过其实,一想到苏诺竟然打算瞒着他不辞而别,带着一身病痛逃到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独自承受一切,他已经快要发疯了。

  苏诺几乎能从他的声音中触摸到实质的痛苦,萧广思不仅是在生气,更是在……恳求。

  他抬起手,在黑暗中轻柔地抚过萧广思的脸颊,是湿的。这个从来傲立云端冷眼俯视世间众生的男人,竟是为他哭了。

  “诺诺,别走。”

  没有Y……X……Z……L……霸道的命令,萧广思每个字里浸透的是榨干心血的虔诚。因过分压抑而克制不住的轻微抖动,透过苏诺的指尖传了过来,一直传到苏诺心底深处,彻底拨乱了涟漪。

  “我不走了。”苏诺颤声道,“我答应你,不走了。”

  然而世事弄人,不久之后萧广思深为懊悔,没有早些送苏诺离开。

  战事暂且还没有进展,风临镇却爆发了一场严重的瘟疫,大量染病之人忽然浑身无力,无法进水进食,勉强吃进去也会上吐下泻,如此几日之内便会一命呜呼。

  可怕的是这病所有大夫都没见过更医治不了,萧广思只能召集营中军医和民间的大夫,日夜商讨医治之法,却徒然无功,他无奈之下已经上书向朝廷求援,请求派遣太医协助诊治此病。

  萧广思身为主帅,关键时刻自然要扛起责任,无可逃避,但他害怕把病气过给苏诺,所以从开始接触瘟疫的那一日起,就没再回府见过苏诺了,只是命人吩咐来宝好好照顾苏诺,并且让苏诺一步也不要出门。

  苏诺尽管担惊受怕,却知道关键时刻自己不能再添麻烦,于是一直都听话地安静呆着,并不抱怨。

  事到如今,他只能向他的天使祈祷,让萧广思和风临镇的百姓们安然度过这一劫了。

  “诺诺,诺诺!”

  这日,苏诺在熟悉的轻唤中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然后他猛地坐了起来,给了他的男主大人一个大大的拥抱,甚至还大胆地在萧广思脸颊上捏了捏,体验一下这久违的质感。

  开心够了之后,才顾得上问:“已经没事了?”

  “瘟疫已经解决了,”萧广思笑笑道,“多亏了无老神医悬壶济世——”

  “诶,小友啊,你可别给我老人家改名了,无神医就是无神医,怎么还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先吃了再说的,然而不洗就吃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是我一个人么?(某强迫症作者顶锅盖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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