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叫王叔赫的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你们到底还买不买棺材?”

  “买。”贺里无虞怎么可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但她看了雾莎荷缈鸢一眼,声音急切而克制。

  雾莎荷缈鸢收敛神情,没有反驳,她对贺里无虞的纵容显而易见。

  三人跟着王叔赫走进黑乎乎的棺藏店内。

  贺里无虞走在最前面,凌又禾在中间,雾莎荷缈鸢被保护在最后。

  原本在门外闻到的血腥味已经很浓郁,进入店内,那股味道更甚。

  贺里无虞是死神,接触过很多死人,对各种各样的鲜血最是敏感,她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蓝色的瞳孔在黑暗里流转着摄人的光泽,脚下踩到的东西发出‘哔啵’的声响。

  她低头,翘起黑色尖头短靴,看见脚下踩着玻璃碎片,抬头看见天花板上垂挂下来一盏简陋的吊灯,荷叶形状的灯罩里的灯泡已经碎了。

  贺里无虞环视一圈,店里所有的东西都在黑暗里呈现一片昏暗模糊的轮廓,唯有靠近大门室外光源的地方能看清物件的模样。

  “你店里竟然只有一盏灯?”凌又禾在打量一圈后开口,“店里这么黑,客人该怎么挑选棺材?”

  棺藏店铺的内部空间很深,但这样一个长方形空间只在靠近门口的地方装了一盏灯,更深的内部空间都是黑的。

  王叔赫往里走,头也不回地道:“我店里的棺材都是高成本低利润,资金周转不够,所以能省则省。既然你们嫌黑,我给你们点个蜡烛。”他说着还真从一个货架上拿出一个银色烛台,上面插着一支燃烧过的白色蜡烛,他摸出打火机点燃,转头看了她们一眼,“三位尊敬的客人,现在可以了吧?”

  他阴柔的面孔在跳跃的烛火中像是一张虚伪的面具。

  雾莎荷缈鸢借着门口的自然光,打量着地上的碎片,又抬头看了看只剩灯头的吊灯,很难从灯泡破碎的纹理判断它是自然炸裂还是受外力爆裂。

  她走到前台的桌旁,看见桌上打翻着一盆绿植,花盆里的泥土泼在桌上。

  王叔赫转身看着她们,看见四处查探的雾莎荷缈鸢,烛光下他的目光变得阴沉,随即嘴角扬起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他的目光穿过黑暗盯着雾莎荷缈鸢,声音却温柔道:“女皇陛下,棺材在这后面的仓库里,不在您眼前的那张桌子上。”

  雾莎荷缈鸢穿着黑色与暗红色的套装长裙,包裹式的设计将她凹凸有致的惹火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她无声地抬起目光,与王叔赫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沉默地绕过前台,朝前走去。

  贺里无虞,凌又禾,雾莎荷缈鸢三人显得有些沉默。

  空气里有一种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却剑拔弩张的奇怪氛围。

  她们看上去云淡风轻,话语轻松,但都在暗暗观察。

  她们都没有相信王叔赫那番关于‘猪血羊血制作养尸棺材’的说辞。

  这种说辞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经验丰富的她们。

  贺里无虞扬起一个无害的笑容,装作好奇道:“老板,你店里的血腥味这么浓,看来为制作养尸棺材费了不少精力,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养尸棺材?”

  她身高腿长,金发蓝眸,性感美丽,简直像个天使,却是个死神,凌又禾看得心中感慨。

  “这位客人,小人只是进行了一个小小尝试,并没有真正的养尸棺材,没有什么好看的。”他声音温柔,带着一种阴柔,但话里的拒绝意味明显。

  “既然你的养尸棺材只是尝试,那客人想看就更没有理由拒绝了。”凌又禾默契接话,声音变得有些意味深长,架在高挺鼻梁上的镜片在黑暗中反射出冰冷的光泽,“还是说这个养尸棺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王叔赫垂了垂目光,嘴角的笑完美得就像缝上去一样,他再次抬起眼来,口气一软,“这位客人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见不得人的秘密?您指什么秘密?”

  凌又禾目光深邃,“这难道不应该你来告诉我?”

  对话陷入僵持,双方陷入沉默,她们看着彼此微笑。

  最后还是王叔赫长叹一声,妥协道:“那你们过来,给你们看一下养尸棺材。”他转身在前面带路,嘴里嘟囔抱怨道,“三位客人,你们可真麻烦。”

  他的目光望着前方的黑暗变得一片冰冷。

  三人前前后后地跟上去,来到一口摆在地面的黑棺材旁。

  王叔赫站在一旁,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这就是我用来试验养尸的棺材。”

  这个棺材很普通,全黑,一丝纹路也没有,更别说其他更考究的东西,它在烛火的光晕下宛如一块死气沉沉的黑炭。

  血腥味确实是从这口棺材里传出来的。

  贺里无虞和善地笑了笑,“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当然可以,毕竟老板刚刚说了要让我们看一下养尸棺材。”凌又禾抢在王叔赫前开口。

  她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微笑的目光直视着王叔赫,像一只过分美艳的笑面虎,“对吧,老板?”

  王叔赫额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只能笑着妥协,“可以。”

  在她们三人进行语言与心理拉锯战时,雾莎荷缈鸢在一旁沉默地观察。

  贺里无虞弯腰,细长的五指扣住棺盖边缘,将沉重的棺盖移开,棺材里盛着一汪浓稠的鲜血,在棺盖移动的震动中荡起一圈圈涟漪。

  贺里无虞装作不经意地挪了挪脚步,脚尖撞在棺材上,她这看似无意的一脚力道之大,让棺材里的血水晃动起来,露出沉在血水里的布料。

  衣服?

  贺里无虞看得眯起蓝色瞳孔,她伸手将棺盖重新搬起来盖上,在棺盖彻底合拢之前做了个换手的动作,手指趁机在棺材内壁抹了一把。

  触感是湿润的液体。

  她不动声色的合上棺盖,指腹沾染的鲜血在烛火昏暗的空间里不易察觉。她直起腰来,不以为意道:“老板,你这个养尸棺材很一般,棺材上连花纹都没有,里面更是简陋。”

  王叔赫挑眉,也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都说是实验,就这样成本已经很高了。”他掀了掀眼皮,“现在要挑选棺材了吗?”

  贺里无虞赔笑道:“挑。”

  王叔赫手持烛火,转身进入一个拱门,进入右边的空间,“棺材成品都在这里,跟我来。”

  “好的。”贺里无虞双手垂在身侧,笑道。

  雾莎荷缈鸢走上前,将一块白色的方巾塞进她手里,越过她走到前面,率先进入拱门。刚刚贺里无虞的小动作她都看在眼里,知道她在怀疑什么。

  凌又禾也配合地越过她走到前面,跟在雾莎荷缈鸢身后。

  三人位置调换。

  烛火的光晕照在拱门内的墙壁上越行越远,贺里无虞停留的地方陷入一片黑暗,她抬起右手,伸出舌头舔了舔指尖的鲜血,蓝色的瞳孔瞬间变成诡异可怕的红色,发出幽幽的红光,一秒之后恢复蓝色。

  她用方巾擦掉手上的血,双手揣在外袍口袋里,漫不经心地穿过拱门跟上去。

  王叔赫站在两排架子中间的过道上,“你们自己看吧,想要哪个。”

  贺里无虞穿过拱门后,聪明地没有跟上去,而是与她们隔了一个棺材架,站在她们看不见的过道上,借此掩饰之前的停留,“我们从这里开始看吧,老板麻烦你过来,这里好黑。”

  王叔赫目光深邃,绕过这个棺材架来到另一边看见贺里无虞,从善如流道:“那就从这里开始看。”

  贺里无虞开始认真地挑棺材。

  做戏做全套,凌又禾和雾莎荷缈鸢两个对棺材没有一点研究的人也在认真挑选。

  王叔赫在一旁目光幽幽地觑着她们。

  贺里无虞很快就看中了一个纯黑的棺材,棺材的材料高档,味道宜人,四壁和棺盖上雕刻着极为精致的图案,她打开棺盖看了看里面,空间宽敞,柔软丝滑的丝绸里衬,精密的通风系统,设计与工艺精湛,里面甚至还有对死人来说极其鸡肋的光照系统,简直完美!

  雾莎荷缈鸢见她看得目不转睛,走过去观察了一下这个棺材,对王叔赫道:“这个棺材舒服吗?”

  王叔赫掀了掀眼皮,“放心,只要里面装的是死人,绝对舒服。”

  雾莎荷缈鸢沉默。不知道里面装活神会不会舒服?但她不会问出口。对贺里无虞道:“我们就买这个?”

  贺里无虞点头,“就这个。”

  “我们就要这个,多少钱?”雾莎荷缈鸢问。

  “3999个金币。”

  贺里无虞震惊,她对人类的物价感到匪夷所思。她每个月的工资是一百金币,但这个棺材要3999金币?好在她在来的路上知道了讨价还价的概念,于是狮子大开口,严肃地道:“399个金币。”

  王叔赫沉默了一瞬,眉头抽搐了一下,“你还是不要买了。”

  雾莎荷缈鸢虽然没买过棺材,但她前世与今世的皇室人生见识了太多贵重的东西,眼前这个棺材从各方面来讲都值这个价。她估计这个棺材的成本就高达三千余金币。按照这个男人声称的高成本低利润,确实是良心之作。

  “3999个金币,我们要了。”雾莎荷缈鸢欣然接受。

  “去外面付钱,棺材你们自己搬。”

  “你搬。”雾莎荷缈鸢示意了一下贺里无虞。

  贺里无虞心疼钱的同时又对这个棺材爱不释手,在矛盾的纠结中将这个棺材从棺材架搬到地上。“老板,你这里有棺材单人搬运的辅助器具吗?”

  王叔赫看起来并不惊讶贺里无虞知道这种东西,“有,但要500个金币。”

  贺里无虞站起来,义正严词地再次讨价还价,“50个金币。”

  面对漫天砍价的贺里无虞,王叔赫面无表情,“你还是不要买了。”

  这点钱对雾莎荷缈鸢来说小意思,“就500个金币,辅助器具我们也买了。”

  “我去给你们拿。”王叔赫手持烛火转身去另一个货架上取下来一个折叠器具。

  这个器具由皮质的绑带和固定支撑的金属构架组成。

  她们看着贺里无虞竖起棺材,熟练地将这个器具套在棺材上,然后将与棺材相连的器具背在背上。身高腿长的她直接将这个沉重的棺材背了起来,她转过身来,“走吧。”

  王叔赫手持烛台走在前面,三人跟在他后面走出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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