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低声想要辩解:“我、我只是想问问、比赛结果……”
“他没选上。”
许磊的声音冷冷的,像是有些嘲讽,“原来他没告诉你吗?他私自从集训里跑出去找你,严重违纪,被直接取消资格了。”
“什么?!”
阮秋不敢置信,他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怎、怎么会这样?”
“阮秋,你实在没必要在这里猫哭耗子。”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许磊的语气很平缓,但语气里却带着丝丝缕缕的怨恨,“算我求你,别再来打扰霍扬了好吗?你觉得你骗他骗得还不够惨吗——”
“够了。”电话那头突然出现另一个声音,“许磊,谁让你擅自主张和他说这些?”
阮秋的手都在发抖。他听出了那是谁的声音。
话语梗在喉咙里,仿佛声带都跟着颤抖:“霍扬……对、对不起——”
“没必要因为这个和我道歉。”
霍扬很平静地说道,“是我自己想去找你。这是我自主的行为,和你无关。我在做这件事之前就知道后果,我很冷静,也很清醒。”
“我……”
“但是以后就请你不要再打电话来了。”
霍扬说道,“阮秋,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知道,也许对于你来说,这样捉弄我很好玩。毕竟像你这种没有心的人,永远都立于不败之地。”
“我喜欢你,是我活该。”
“不、不是这样的。”
阮秋只觉得心脏跳动急促,话语堵在喉咙里,想要呕吐的欲望越发强烈。他的声音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大声,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冲动。
他对着电话那头,喃喃自语,“可是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
霍扬似乎怔住了,但很快,他冷冷一笑,“是吗。但游戏该结束了。”
阮秋皱起眉头,他喘着粗气:“霍扬,你对我是不是有误解……”
“也许有吧。”霍扬说道,“但我不想再聊了。”
他轻轻道,“再见。”
说着便挂断了电话。
……
阮秋险些跌坐在地上,杨骁倒是很有眼色地拽了把椅子给他,站在他身旁,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安慰他的时候,一抬头看见阮秋那张惨白的脸,还是先惊了一下。
“秋哥……”
“我想自己静一静。”
阮秋勉强地开口,他低头擦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泪,声音微微地有些哑,“先别管我了。”
“哥、哥,我饭都弄好了。”
杨骁苦着脸看着自己手里的四盒自热米饭,“早说你不吃啊,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
“……”阮秋叹了口气,泪还挂在脸上,“都有什么口味的。”
杨骁立刻屁颠屁颠地凑过来:“宫保鸡丁和咖喱牛肉。哥你选一个。”
阮秋听着杨骁报菜名,随手选了一个,但还没打开盒子就被杨骁又抢了过去:“不行,我喜欢吃咖喱的,给你这个。”
但很快他又纠结了,假装自己很大方地还了回去,“算了,今天让着你。”
阮秋笑了笑没说话。他低头开始吃盒子里的自热米饭,只是还没扒拉两口,桌子上的手机又响了。
“谁啊。”杨骁瞥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他把手机递给阮秋,自己低头拌着米饭里的汤汁。
阮秋也有些疑虑,但是没想太多就接了过来。
他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困惑到后面的凝重,只花了短短的几分钟。
“我、回家一趟。”阮秋站起身来,有些焦急,“你帮我看着店。”
“怎么了?”
杨骁吃得满嘴是油,还没问完呢就看见阮秋行色匆匆,已经骑着电车离开了。
“阿婆!张婶、我……”
阮秋神色仓皇地回到家,看见楼下的张婶正站在阿婆的床前,两人正说着什么话,吊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小秋啊你回来了。”张婶闻声回过头,看见阮秋后连忙走上前,“你说你啊,一天到晚都在店里忙,再忙也不能忘了家里有老人啊。你阿婆年纪这么大了,家里总不能没人看着吧。”
“是、是我的错。”阮秋赶回来得太急,此时都有些气喘吁吁的。他看着坐在床上笑眯眯望着自己的阿婆,又看了一眼旁边神情责怪的张婶,真心实意地说道,“张婶,谢谢你。”
电话是张婶打的,说是一起跳广场舞的时候,阿婆突然肚子疼,难受得不行,差点疼晕过去。
好在张婶在旁边,拿了药给阿婆吃上,症状这才舒缓了一点。
“上了年纪就更得去体检。”张婶皱着眉头,“这肠胃什么的可不是小毛病,小秋,你明天就带着去做个胃镜查查,这可不是小事情。”
阮秋听到“胃”,神经几乎是下意识地抽搐了一下,猛地就想起杨力,心里泛起一阵酸意,整个人都被猛地敲了一棒槌一样,连连点头:“好,我一定带阿婆去。”
送走张婶后,阿婆看着阮秋却不乐意了。
她固执地说道:“我没病。就是肚子疼,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这都疼好久了,缓一缓就好了,又死不了人。”
阮秋皱着眉,仔细地用手轻轻地摁着阿婆的肚子:“是哪个地方、疼?”
阿婆很排斥地躲开了。她愤愤不平地说:“医院那种地方就是骗钱的……我不要去。”
阮秋继续问:“是上边疼,还是下边疼?”
阿婆想了想,顺着阮秋的话回答道:“上边。”
“上边……应该是胃。”
阮秋也想了想,他知道阿婆对医院不信任,于是便折中地开口,“那先查个胃镜看看。”
他心中很是懊恼。他一天总是在外面,虽然照顾着阿婆,但总不能时刻都陪在阿婆身边,没办法面面俱到,以至于阿婆胃痛好多次,自己都不清楚。
这几天的晚上阮秋没有睡好。
他辗转反侧,想的无非是那么几件事。阿婆的胃镜结果要十天才能出,阮秋没想过会这么久,心里惴惴难安,又找了几个人问过,才知道这是正常的,放松了一些但临睡前总是胡思乱想。
后来胃镜结果拿到了,慢性非萎缩性胃炎,结果比阮秋预想得要好太多,从医生那里拿了一堆药又专门在药房拿了点调养的药膳。
但阮秋依然睡不着。
入睡最困难的时候他曾经睁着眼等到天亮。这时候他才突然发现自己一直轻视的睡眠,其实是一件怎样难能可贵的宝物。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睡不着,心里的情绪总是沉甸甸的,他无意识地会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月色笼罩下的芦苇荡,那双看向自己暗流涌动的眼睛。
杨骁想给阮秋买一瓶褪黑素,他做了很久的功课,兴致勃勃起身想和阮秋分享,却看见他伏在柜台上,身上披着薄薄的一件外套,已经昏睡过去了。
“有这么累吗?我都给你帮忙了,也不知道哪里累着你了。”
杨骁嘀咕着走过去,想趴过去,悄悄地窥视阮秋的睡颜,却意外地看见他柔软白皙的手指里却攥着一样东西。
“什么啊。”杨骁看见那块破旧不堪的儿童手表,很不屑地用手指挑了起来,“这什么破玩意儿。”
他刚嫌弃地拿起来,梦里的阮秋却像是突然惊醒了一般,猛地坐了起来。
他明明其实已经熟睡了的,但是却骤然醒来,刚一抬头便看见手表跑到了杨骁手里,不由得整个人都疾言厉色起来:“——给我!”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
杨骁被吓了一大跳,赶紧把手表还了回去,“谁稀罕你这破玩意儿。”
他看着阮秋神经兮兮的样子,不由得有些狐疑,“这个该不会、是霍扬给你的吧?”
阮秋没说话,沉默地低着头,把儿童手表塞进自己怀里,神情自若地继续看自己放在柜台上的书。
“不是吧?我就说你怎么这么不对劲呢,原来是失恋了啊?”
杨骁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我早就和你说过,霍扬那个人不行——”
“杨骁。”阮秋抬起头,眉头紧皱着看向他,“大人的事情、小孩不要管。”
杨骁悻悻地缩了回去,但脸上却有些愤愤不平的。
他本来对霍扬就很有意见,在店里转了一圈,跑到店外面,靠着一棵树像个大人似的点了一根烟,似乎是壮胆一样,对着通话记录里的一个电话拨了出去。
没什么意外地,那个电话被接通了,但接起来的是个女人的声音:“谁啊?”
杨骁一听就更气不打一处来。
他对着电话就骂:“他妈的姓霍的你是真有种,有你这样的吗?骗我哥感情你觉得很了不起是吧,他妈的我告诉你,有种你就出来——”
“你神经病啊?”对面那个女声听到一半就忍不了了,根本没给杨骁反驳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
杨骁气得手都发抖,烟灰抖落下来烫到了手,又烫着了裤子,龇牙咧嘴的。
一肚子火没发出来,反倒又被烫了,杨骁郁闷地拿着手机往店里走,与此同时,阮秋的手机也跟着响了起来。
阮秋低下头,看着手机上的来电人名,整个人明显是愣了一下。
他有些意外,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个人会在这时候给自己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