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提前？”
徐潜诧异的张大了眼，瞳孔里印着南山半山腰开出的一条大口，口中是如浓血般暗红色。像深渊一样，恨不得把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拉进去。
“这不应该的啊~！”徐曦看起来同样是没预料到这种情况，“南山开启时间按历法来算就是明天晚上，绝对不会差的！”
闻言，徐潜疑思更重。
目前予松山上留下来的徐氏弟子都没有经历过二十年前祭山仪式，本来就把握不大，如今南山还不知缘由的提前开启。
徐潜疑惑之时，将那张大口看得更加仔细，却一不小心看到了一个黑点。一旦留了意，那黑点就迅速多了起来。后来就不只一个，而是好几十个，搅动在那片暗红里。
“那是什么？”徐潜指着那黑点问到。
徐曦闻言顺着徐潜的指引找向了黑点，脸色倏地一沉，“好像是山中妖兽……”
那些黑点让人看清的过程并不漫长。
那些黑点就是妖兽！还都是被镇压在炀扈山中的妖兽！
不知为何，妖兽全部冲破封印，席卷着炀扈山里的戾气与妖气砸向予松山广场以及整个徐氏宗族建筑群。所有人，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被封印成百上千年的妖兽突然得到自由，一出封印还有可口的活人作食。于是所有妖兽，无论大小，几近疯狂的掳掠吞食着活人。
在这个时候，高墙已经不管用了。妖兽用力撞倒，倒下的高墙砸死两边生人。它们在大笑着，尖叫着，庆贺着，狼吞虎咽进食着。活人则躲避着，逃窜着，挣扎求生着，没能躲过的，就只能在妖兽的喉咙发出一声惨叫，最后被咽入腹中。
天，一直没亮。
要问地狱是什么样子，此时的予松山上或许能满足想象。
徐潜拼命应对，妖兽一直纠缠着他，他的脸上身上全是被妖兽的尖牙利齿划出的伤口。但是他似乎已经感受不到疼了，只有不断举起和挥下琅轩剑机械残忍的动作。
只是当有一只妖兽扑到南山阁时，徐潜的心终于慌了一下。一扫而空挡在身边纠缠他的妖兽，吩咐了徐曦一声就赶往南山阁，心里还一直祈祷着千万不要有事。
徐潜先妖兽一步到达南山阁，那头妖兽刚出来，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人肉就很不幸的死于琅轩剑下。
徐潜推开南山阁的院门，里面死气沉沉的，没有一点声音。
不对，应该有人在的啊~！
徐潜感觉自己的心一直很慌，每往里走一步，他的心就会往下沉一分。
奉疆不在。他应该在的，因为刚才下山时自己委托了他帮忙照看徐名青。不在的话，很可能……
徐潜不敢往下想下去，抬手想要推开主屋房门时却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停的颤抖，而且已经到了自己无法控制的地步。
“吱呀~！”
哪怕再是不愿意面对，手哪怕再抖，徐潜也还是推开了门。
还是不在，主屋里还是没有奉疆的身影，但是有很浓重的血腥味儿。徐名青安静的躺再床榻之上，新换的被褥盖住了他全部身体，只有一颗头还露在外面。双眼紧闭着，看起来睡得很安详。
“爷爷？”徐潜感觉自己喉咙很紧，果不其然，出口的话干涩且颤微。
徐名青没答应他。
“爷爷？还没醒吗？”
徐名青依旧没回应。
“爷爷。”
徐潜走到卧榻边上，先前隆起的小山丘有明显的塌陷，并且，血腥味儿越来越重。徐潜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拍了拍隆起的地方说道：“爷爷，别睡了，天光亮了，你起来看看。”
徐名青仍旧默不作声。
心中关于被褥底下徐名青现状的想象越来越清晰。徐潜哽咽着嗓子，继续对着卧榻说道：“爷爷啊，你再不起我可就要掀被子了。”
一片寂静。
“刷拉！”
徐潜总算是狠下了心，一把掀开了床上的被子……
看到床榻之上的第一时刻，徐潜的表情很呆，在他眼睛里倒映出了这样一个场景。
床榻之上，徐名青最完整的就只有他的头。四肢残破不齐，肚子胸膛大开，里头像是被偷盗者翻过的屋舍，乱七八糟，肠子流满了一整张床。胸膛里头心脏不见了，肝脏不见了一半，另外一半也只剩下三分之二，上面还有像是被老鼠啃食过留下的痕迹。
“啪嗒~！”
从徐潜下巴滴落一颗晶莹的露珠，他的手里还拽着被掀开的被褥，碰到徐名青身体那边被血染了大半。
外头天根本就没亮，但是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一跳一跳的，照得徐潜的影子也在不停的抖动。
“我到这里时，名青长老就已经死了。南山早在我们下山之前就已经开启了，但是天太黑了，都没有人注意到。”奉疆走进屋里，看到床榻之上的场景不由得再次皱起了眉，虽然他已经看过一次了。“对不起。”
徐潜松开了拽住被子的手，神情冷淡，面如死灰。徐潜哼笑了一声，“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看到徐潜这个样子，奉疆心里一凉，在走上前来拉住徐潜的手，激动的说道：“阿潜我们走吧，远远的离开这里，我们隐姓埋名，我们谁也不管好不好？”
“都到了这一步了，你会舍得放弃？”徐潜回过头来看向奉疆，眼里全是疏离，“都走到这儿了，马上就要达到目的了，你就要自由了，你会舍得放弃？”
“舍得！”奉疆恳求的说到：“我舍得，我们走吧，阿潜~！求你！”
“别求我。”徐潜抽离了自己的手。
“阿潜……！”
“啪！”
徐潜一巴掌扇在了奉疆脸上，他的手上有伤，这一巴掌留在奉疆脸上三条明显的血痕。
奉疆被打得愣在了原处，其实不疼，但是心里堵得很难受。
徐潜不再说话，自顾自的走到一桌边。桌上有只油灯，那是徐潜的目标。油灯被徐潜拿在手里，朝卧榻之上一扔，顿时火光万丈。但是夜，却依旧彻骨的寒凉。
做完这一切，徐潜就转身要走，却再次被奉疆拉住了手。
“别出去，求你。”
徐潜看着握紧自己的手，冷声道：“如果不想我砍掉自己的手腕，你可以继续拉着。”
奉疆不甘的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他真的不想放假，但是最后还是松开了手。
予松山广场之上，徐氏宗族的弟子张开了一张灵力网，勉强能挡住众多妖兽的攻击。但是普通人太多，徐氏宗族弟子人数有限，灵力网覆盖的范围有限。小小一张灵力网里，很快就人满为患，却还不断有人在往里挤。
“让我进去！”
一名元秦士兵正艰难的爬向灵力网，他的左腿没了，但是这并不影响他想活下去的心。正好此时一位徐氏族人与士兵对上了视线，士兵就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朝那名徐氏族人伸出了手，哀求道：“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那名徐氏族人犹豫了一下，一咬牙还是跑出了灵力网，拉住士兵的双手就往里拖。就在此时，一只妖兽嗅到了生人的气息，尖叫着就朝二人扑来。不过在二人还没发觉时，妖兽就被一道剑光贯穿。
徐潜落到了灵力网前。，二人也顺利的回到了灵力网中。
“徐曦师弟。”徐潜头也没回的喊了一声。
“长老。”
“你保护好他们，等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长老！”徐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半说服半恳求的说到：“你自己一个人怎么能行？”
“可以的~”徐潜笑了一下，但是他还是没回头，徐曦自然也不知道他笑了。
“我不是天纵奇才吗？不是神童吗？正好这时派上用场了啊~！”
“长老……”
“徐曦师弟。”徐潜冷硬的打断了徐曦的话，转过了半张脸，道：“不许出来，保护好这里的人！这是长老命令！”
徐曦低下了些头，苦笑了一下，“我以为不会有机会听到长老命令了。徐潜师兄！”徐曦喊住了徐潜。不是喊得长老，而是喊得师兄。虽然听起来有些大逆不道，但是让徐潜感觉更加亲近。
“我是一直都把你当作师兄来敬重！”徐曦在他背后说到。
徐潜两边嘴角微微扬起。他听到了徐曦说的每一个字，但是一直没回过头。抬头望向满天妖兽，他觉得接下来要做的事也不会太难。
祭山仪式需要上百名徐氏弟子的灵力。但是这些灵力可能会相互制约，相互排斥。所以此时一种将不同灵力整合的法阵应运而生。
就是广场之上这巨大图纹，也是徐氏宗族的族纹。
但是这个法阵是一个凶阵，需要以血启阵，再以血养阵，同时向里输送灵力，灵力再导向南山，南山得到滋养后，南山裂缝就可关闭。
可是目前只有徐潜一人，就算南山缝隙最后关闭他也必死无疑。
不过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徐潜操动一柄小飞刀，小飞刀似乎明白主人的意图，迟迟不肯动作。结果后来被徐潜瞪了一眼，小飞刀怕得半死，飞奔而向徐潜。徐潜手腕上立刻现出一条红线，红线迅速变宽，成了一条红色绸带，绸带连绵，垂到法阵之上。
当血液落到法阵上的同时，徐潜同时朝法阵输送灵力。血液与灵力同时作用，法阵瞬间被启动，一束强光自法阵冲上云霄。夜空被冲破了一个大洞，湛蓝的天空从大洞里露了出来。
原来不是天还没亮，是炀扈山早就已经吞噬了予松山。又或者说是，他们现在在炀扈山里。
徐潜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血液与灵力从自己身上流走。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手跟脚越来越轻，他感觉自己就要飘起来一样。
也不知道自己这点灵力够不够喂养炀扈山那张大嘴，也不知道那张大嘴会不会可怜一下他留他一点儿足以继续苟活的力气。
“长老！”
好像徐曦在喊他，声音有些模糊。徐潜感觉自己的意识在随着血液灵力一起流失，一不小心竟然还出现幻听了。
“阿潜！”
看，他竟然还听到了奉疆在喊自己。徐潜苦笑了一下，否认着他以为的这些不可能的声音。
“阿潜，快躲开！”
徐潜猛然睁开了眼，这次他听得很清楚，就是奉疆在叫他。
徐潜一回头，看到奉疆大喊着正朝自己跑来。他很好奇，为什么奉疆要跑？他又为什么要叫自己躲开？
“噗嗤~！”
一条藤曼穿透了徐潜的肩胛骨，藤曼褐黄，几近枯萎的颜色。可就是这看起来枯萎的藤蔓上竟然还长满了尖刺，将疼痛感强硬拔高。
哦。
他明白了，原来他是需要躲开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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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估算失误，应该还有一章的篇幅才能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