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桓羽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慕非鱼跟在承桑景的侧后方,欲言又止。
承桑景这个人,看似与常人无异,面上云淡风轻,处理事情慢条斯理,与人交谈时也从善如流,他却总觉得不对劲,依照他这几天的相处经历来看,这人远没有看上去那么正常。
承桑景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看他,水澈的眸子平静,“你盯着我做什么?”
慕非鱼不自觉的抬高了声调,颇有几分被戳穿后的恼羞成怒,“我什么时候盯着你了?大人平日里也是这般想到什么是什么吗?冤枉人的说辞可真是信手拈来。”
承桑景淡淡的收回了目光,面色如常,“那应当是我看错了。”
纪尘的目光在慕非鱼那通红的猫耳朵上停留了片刻,也不着痕迹的收回了目光。
慕非鱼眯了眯眼,承桑景应该不是个好说话的人才对,可他盯着承桑景看这件事又不可能有证据,那承桑景刚才那复杂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承桑景上了马车,却见慕非鱼还没有反应过来,而那方才通红的猫耳也恢复成了白色,“你要自己跑着去?”
慕非鱼回过神来,轻扬了扬唇,“我也要去?”
承桑景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不然呢?你不是要盯着我吗,我给你这个机会,怎么,不要?”
慕非鱼打量了他几眼,这是在生昨晚的气?
他自作主张的握住了承桑景垂在身侧的手,没借多少力就上了马车,却没立即松开承桑景的手。
如今还不到正午,天气就已经算是燥热了,只是这人的手却仍然带着些凉意,骨节分明,指润似玉。
漂亮的指尖沾染了些淡粉色,衬得其他地方更加苍白,手背上隐约能看出几条青色痕迹,让人无端生出些恶念。
承桑景动了动手腕。
慕非鱼顺从的收回了手,理直气壮,“你不拉我一下,我怎么上来?”
承桑景没回他,弯腰进了马车。
慕非鱼轻扬了扬眉,也跟着他进了马车。
丞相府的马车,规格自是不会差。
进去两个人后也依旧宽敞。
应当是谁用香薰熏过,马车里有些浅淡的香气,清新雅致。
承桑景坐下以后又开始看奏折。
慕非鱼在侧方坐下,半躺着看着他,“如今的天气,大人的手就这般冰凉,那等天冷的时候会如何?”
承桑景没去看他,又将手里的奏折翻了一页。
慕非鱼敛了敛眉,将承桑景手中的奏折抽了出来,“大人将我叫上,又丢到一旁不理,是不是不太合适?”
承桑景抬眼看他,“你想做些什么?”
慕非鱼扯出了抹笑意,却没几分温度,“蓝昀柒是谁?”
承桑景也没有要瞒他的意思,“京中富商家的公子。”
“你们是什么关系?”
承桑景微微侧头,单手靠在座边的扶手上,撑着脸颊,比往日多了几分随意慵懒,“你在用什么身份问我这个问题?”
慕非鱼一噎,面上却没有半点不自然,“大人想让我用什么身份问?”
承桑景只是扬了扬唇,没说什么。
早在他还没回南邺国之前,就已经清楚,他这身皮囊足够让不少人鬼迷心窍了。
只是到了如今,他依旧厌恶因为这身皮囊而起的关系。
所以他不会问慕非鱼是因为什么而对他起了兴趣,免得心情不好将人提早杀了。
即使有意将慕非鱼这条疯犬训的听话一些,他也不屑于刻意做些什么。
他会看着这人一步步走向没有回路的深渊。
到那个时候,他才会考虑要不要将人留在身边。
慕非鱼没等到承桑景回答,敛了敛眉,他是不是该去查查,承桑景过去都招惹过些什么烂桃花?
承桑景抬手将慕非鱼手中的奏折拿了过来,和其他已经看过的奏折放到了一起,“等下我去上朝,你可以在宫外等我,纪尘会带着你认识一下周边的路。”
慕非鱼见他堂而皇之的转移话题有些莫名的不高兴,却也没再说些什么。
路程本就不远,没多久就到了,承桑景下车以后也没再耽搁,就直接朝皇宫走去。
纪尘看了看从车上跳下来的慕非鱼,垂头算做恭敬,“慕公子,大人已经吩咐过了,我会给您带路,还有,大人让我把这个给你。”
他边说边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帏帽。
容瀛族的人走在街上,免不得要听些闲言碎语。
和那些人争执,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慕非鱼并没有立即回他,反而微微眯眼,看着正朝宫内走去的人。
皇宫院墙高立,层层深入,壮丽也威严,暖阳依附在墙檐之上,却只添了几分萧索肃穆。
大约是沾染了那正朝里面走的人身上的清冷。
好似是因为不喜南邺国那殷红的朝服,承桑景依旧着了套浅色的华服,银纹落上些暖阳,绽开了五彩的华光,大约也还算看重上朝,所以头环换成了黑色。
那人走的不紧不慢的,却好似让四周都成了陪衬。
回过神来的慕非鱼微不可见的敛了敛眉,转而看向了纪尘,“知道了。”
纪尘也不介意,也不关心慕非鱼的反应,遇到该介绍的就介绍,没有要介绍的就安静走路。
慕非鱼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上,看起来并不感兴趣,却也都听了进去。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了,依旧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慕非鱼瞥了一眼走在他侧前方的人,“纪尘?”
没想到慕非鱼会说话的纪尘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了慕非鱼,“是,有什么吩咐?”
慕非鱼有些意外纪尘对他的态度,先不说其他的,因为是异族,所以容瀛族的人在哪儿都免不得被轻视,他对人类没什么期望,也不在意人类的态度。
只是有些稀奇,承桑景那样奇怪的人,手下的人竟还算是正常。
仔细回想起来,承桑景待他好像和待常人无异,谁都入不了他的眼,也就谁都一样。
思及此,慕非鱼莫名觉得有趣,回过神来才发现纪尘正面无表情的等着他说话,轻咳了声掩去了自己的异样,“和承桑景有关系的人有很多?”
纪尘轻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慕非鱼说的关系是哪种关系,沉默了一瞬,“那个,大人他美而自知,追求者又甚多。”
慕非鱼面色黑沉了下来,不过被面前的黑纱遮的严实,“所以就来者不拒?”
纪尘沉默了片刻,“不是,旁人常求的深情,于大人而言,只是入场的基本,至于谁会是最后的胜者,全凭大人心情。”
慕非鱼面色依旧难看,他当然知道,只要承桑景一句话,争抢着到他面前表衷心的人绝对不少,承桑景有那个实力,也有那个资本。
他来之前也调查过承桑景,南邺国炙手可热的丞相,又当着年幼天子的太傅,权势滔天,更不提万贯家财,单单是那张脸,就足以让不少人失了智了。
“那他这些年来,心情如何?”
纪尘不喜慕非鱼的带刺的语气,却也没说些什么,“大人的风流名声,只是做给别人看的,加上一些人穷追不舍引起的市井谣言,这些年来,还没有人能入的了大人的眼。”
“做给别人看的?”
纪尘没再回他。
说实在的,他对容瀛族没什么偏见,也没什么外加的好感,相反,因为慕非鱼对待承桑景的态度,他其实不喜欢这个人待在丞相府。
只是因为这个人于承桑景有用,他才没有做什么,至于刚才说的那些,只是因为不想让慕非鱼再没事找事的给承桑景添麻烦,至于其他的,没必要告诉慕非鱼。
慕非鱼也没再问他。
做给别人看,就说明会有人在意承桑景的风流名声,这其实算不得是个好消息。
纪尘带着慕非鱼回到车边时,承桑景也刚好在往皇宫外面走。
慕非鱼也就没急着上车,倚在车边等着承桑景。
帏帽下的眸子不自觉的浮现出了一抹笑意,却不怎么明显。
不知是不是上朝时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往这边走来的承桑景周身的气压似乎要比往日低一些。
慕非鱼轻眯了眯眼,却没看出来什么异样,也没再执着,轻跃到了车上,却没急着进去,他蹲下身朝着走到车边承桑景伸出了手,“大人明日还要上朝?”
承桑景避开他的手就上了车,也没管慕非鱼,就进了车内,“明日不用。”
他何时上朝,只看他的心情,又或者,朝中真的有什么着急的大事。
慕非鱼面色如常,只是眸中暗影划过,没留下痕迹。
垂眸自然地收回了手,弯腰进了马车,“那大人接下来要去哪儿?”
却没等到承桑景回答,他微微蹙眉,将帏帽摘下放在了一旁。
抬眼却见承桑景正一手抓紧了自己的心口处,一手抓住了座上的垫子,因着用力的关系,指尖都泛出了些红意,白净的额头上渗出了些细汗,黛眉轻敛,红唇也失了几分血意。
似是被茫茫雪地独立着的寒松,惊鸿一场又自顾寒凉,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