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夜霖没理他,对外扬声喊了句靠岸。

  等船刚一靠岸他就看了看承桑景,“慢走不送。”

  承桑景也顺了他的意,从船上下去了,“等王爷遇了刺客,劳烦留个活口。”

  君夜霖冷哼了声,没说应还是不应,就让人调头离开了。

  承桑景不由得轻笑出声,等船离开才收了笑意,水蓝的眸子恢复了死水寂静,莫名有些凉意。

  纪尘出现在他身边,唤了声大人。

  承桑景侧头看他,“派人盯着,别出什么意外。”

  “是。”

  承桑景也就没有再在江边久留,转身就离开了。

  等日色西斜,承桑景才回到府中。

  刚到没多久,君夜霖就派人将人送来了。

  承桑景看了两眼,就让纪尘带下去审了,然后自己用了膳之后就去书房处理公务去了。

  大约子时的时候才回了寝殿。

  泡完冷水以后忽而觉得房间里有些闷热,随意将擦头发的帕子放下,推开了窗。

  就和一双墨色的眸子对视上了。

  那人用黑巾蒙面,从房顶上倒吊下来,似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开窗,顿了一下,只是瞬息的时间就反应了过来,举剑朝他刺了过来。

  承桑景撤步的同时,顺带着撒了几包毒药出去,药包散开,聚出了片白雾。

  那黑衣人连忙屏住呼吸,避开了白雾,继续用剑朝承桑景刺了过来。

  却突然没了力气,不由得咬牙用剑撑地,才不至于让自己太狼狈。

  承桑景无视了那人想要吃人的目光,走到了那黑衣人的跟前,蹲下身去看他,目光从那黑衣人的衣摆上划过,“你是千夜阁的人?”

  浑身突然燃起的温度让眸中都隐约沾染了些赤意,那黑衣人咬牙用内力抗着药效,没有理他,却也一时没有办法离开。

  承桑景打量了人两眼,似是有些意外这个人的反应。

  忽而不知想起了什么,轻声笑了笑,隐约有几分愉悦的意思,似是催命的鬼,“近来有些忙,忘了常用的毒药都用完了,还没来得及补上,刚刚撒出去的那些,是合欢散。”

  他常带的毒药都是他自己配制的,见效快且反应猛,至于这合欢散,还是早些年配的了,用来让一些没有自知之明的人自讨苦吃。

  那黑衣人瞳孔微缩,却见承桑景没有要杀他的意思,也没有要离开的打算,热气蒸腾,嗓音微哑,“杀了我。”

  他向来以武力自持,不喜欢用阴招,也少有毒物能毒倒他,不曾想今天栽到了一个病秧子手中。

  承桑景弯了弯眼,“我现在还不想要你的命。”

  紧握剑柄的手上曝出些许青筋,那人抬手想刺向自己。

  承桑景将那人的剑扔在了一旁,“我的毒我清楚,你砍自己多少刀都没用。”

  除了慕非鱼这些天生异类,千夜阁在各国境内都少失手的时候,即使被人捉了,也没人会拷问千夜阁的人,因为根本就问不出来什么。

  他也不准备问些什么,只是还没见过单人就敢来闯他的丞相府的,觉得有趣罢了。

  千夜阁有千夜阁的规矩,单人接了的单子,至死方休。

  以后无论有多少杀他的单子,都是这个人接,而千夜阁也有多人出动的时候,这个人独来独往,只能说明他的战力在千夜阁是能排到前五的。

  只可惜,这人好似笨了些。

  那黑衣人不知道承桑景在想些什么,却也没有半分奈何,咬了咬舌尖勉强恢复了一点理智,沾了些热意的嗓音多了几分磁性,掩不住原本的平静,“今夜你若不杀我,来日我必将取你性命。”

  许是说话费力,他一字一句说的清楚,颇有几分认真的意思。

  承桑景抬手扯下了那人用来蒙面的黑巾,黑眸下印着千夜阁的墨色标记。

  千夜阁的每个人脸上都有个水洗不掉的墨色标记,每个人的标记又都不一样。

  这人脸上的标记隐约能看出个花的形状,却也不是什么常见的品种,鬼魅妖冶,占了脸颊的上半部分,薄唇厉目,长的倒是不错。

  承桑景却也没有在意,伸手捏住了他的脸,迫使他张开了口,唇边和舌尖已经都被他咬出了血,“别咬了,血再脏了我的地。”

  目光触及到那人脖子上的黑色绳子才收了动作,转而拿起绳子看了看,那绳子上挂着个墨色的玉牌,刻着谨悠二字,“这是你的名字?”

  云谨悠已经听不见承桑景在说些什么了,只能看到面前的人微润的唇张张合合。

  承桑景似是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收了手,起身离他远了些。

  在等会儿怕是会出人命,承桑景轻啧了声,纪尘就进了房间。

  纪尘先是看了看地上的人,然后才看向承桑景,等他的吩咐。

  又不是第一次见到刺客了,也没什么稀奇的。

  承桑景正慢条斯理的用手帕擦手,“将他带下去用冷水泡泡,等他清醒以后放他离开就行了。”

  纪尘虽有些好奇,却也没问为什么,应了声是以后就喊人把云谨悠带走了。

  等那些人离开以后,纪尘就垂眸又汇报了些刚刚获得的成果,“摄政王送来的人已经审问清楚了。”

  承桑景抬眼看了他一眼,“和昨晚的人不是一起的?”

  意料之中的,纪尘回了个不是,“今天那群人是冲着摄政王去的。”

  承桑景微不可见的眯了眯眼,“既然和咱们没关系,就把人交给君夜霖吧,看看又是谁不想活了。”

  大概又是哪个皇族子孙想要谋权篡位了。

  纪尘垂头应了声,就直接离开了。

  房间里又只剩下了一个人,承桑景打量了几眼自己的手,沉默了片刻,又去了偏殿。

  趁着承桑景沐浴的功夫,纪尘就派人将房间打扫好了。

  等承桑景终于沐浴完准备休息时,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却不等承桑景应些什么,那门就开了。

  慕非鱼依着门框冲着承桑景笑了笑,隐约能看到尖牙的影子,“我这次敲门了。”

  承桑景看了半天,还是不知道他在骄傲些什么,“这么晚了,你过来做什么?”

  慕非鱼不自在的抓了抓头顶的耳朵,轻咳了声,“我见你殿中未灭灯,便过来看看。”

  承桑景有些诧异,却又想起自己并未让人给慕非鱼交代这些基本的东西,“我晚间没有灭灯的习惯,你日后看到,还都要过来一趟不成?”

  慕非鱼似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大人怕黑?”

  承桑景偏头笑了笑,“怕又如何?”

  因着在自己的寝殿,他穿的也不是很严实,墨色的长发顺从的垂在身后,衬得如玉的肌肤雪白,唇边带起的笑意让那本就出众的容貌更加无双,难得少了几分平日的疏离。

  慕非鱼别开了眼,倒是没想到承桑景承认的这般干脆,“大人这样的人,还会怕黑?”

  承桑景走到桌旁坐下,“我有的是买灯的钱,就是日夜都亮着又有何妨?”

  慕非鱼想知道的不是这个,却也知道,承桑景不愿说,他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只得转移了话题,“那大人为何到现在都还未入睡?”

  承桑景单手撑着脸,水蓝色的眸子死水般平静,“你在这里,我怎么睡?”

  慕非鱼一噎,转而又理直气壮,“我既然答应了保护大人,总得日夜守护好大人周全。”

  承桑景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他知道慕非鱼这只是在随口胡扯了,也不打算问刚才杀手来的时候,慕非鱼去哪儿了。

  就像他先前说的,他不需要慕非鱼的忠诚。

  目前看来,慕非鱼的忠诚也没什么用,之所以还留着慕非鱼,只是因为慕非鱼的战斗力,于他而言,还算有用。

  慕非鱼的目的他算是清楚,也不觉得有什么,慕非鱼要他的命,而他也早非长寿之躯,说不定还不等慕非鱼有什么动作,他就已经没命了。

  既然目的分明,利益清楚,他以为,若非他明确要求,慕非鱼不会老是出现在他面前,如今看来,似乎是他想错了。

  他见过的人不少,心思各异,种类繁多。

  只期望这人不是对他有兴趣,毕竟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会死的很惨。

  既然如此,先败坏自己的名声好了,若是有兴趣,正好借此打消,若是没兴趣,留个坏印象,也算有备无患。

  就在慕非鱼以为承桑景不会回答时,承桑景忽然轻声笑了笑,“这几天我夜间清闲,倒也没什么,若我日后与他人同眠,你这般守在这里,怕是不合适。”

  慕非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几日清闲是什么意思?”

  承桑景不答反问,“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慕非鱼面色难看了些,他知道承桑景身居高位,送美人讨好他的大臣不在少数,也知道承桑景都没有收,这几日清闲,那他不清闲的时候和谁在一起,又在做些什么?

  承桑景见目的达成,也没在给他思考的时间,起身揉了揉太阳穴,“我困了,你先回去吧,日后没有我的吩咐,你不必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