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古代言情>难得之货【完结】>第82章 砂砾(副cp为主)

  准确来说,梁都并非和傅言归从云城回来之后辞的职。他很早就有此意,只是傅言归一直让他再考虑考虑,综合多方原因,一直没有批准他的辞职申请。

  任意并不知道,在他手术治疗期间,梁都匆匆回来过一趟。他在无菌仓外站了很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是从那天,他大概彻底做了决定。

  他没再去军部上班,谁说都不听,傅言归也劝过,没有用。梁父梁母闹了几次,梁都便直接交了辞呈。他已经入职军委会,紧随傅言归的脚步,未来大好前程,说不要就不要了。

  军部高层辞职,要经过严格流程和手续,离职之后一个月内还要接受审计,不是说走就能走。傅言归一开始压着不肯批,只给他放了长假,后来边境动乱,他不知道从哪里赶回来,跟着傅言归去了云城。

  到了之后,傅言归才知道,梁都执意要跟来,是因为得到消息,说有个很像形兰的人在云城。

  傅言归怕他出事,安排两个人跟着他,又找了当地军警,见缝插针帮忙找人。可云城接连发生几次袭击,死伤了无数无辜居民,到处都是乱哄哄的,线索很快就断了。

  梁都每天奔走在医院、救助站和流浪人员聚集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净往不好的方面想。他甚至半夜去翻过轰炸过后的尸体堆。

  后来有一段时间,他有点魔怔了,总觉得形兰就在他附近,并且正在受苦,他可能转个身就能找到人。一想起来,他就寝食难安。

  临行前,傅言归和梁都长谈了一次。

  “我那天看着任意躺在病床上,尽管还没醒,用的却是最好的医生和医疗设备,身边也有爱他的人。可形兰呢,如果他也受了伤,也躺在某个地方,会不会孤零零地死去也没人知道。”

  “如果真是这样,”梁都说,“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傅言归没再犹豫,最终批准他辞职。他们返程的时候,梁都没有跟着回来,至于去了哪里,傅言归没问。因为问了没用,他能做的,就是尽最大力量支持梁都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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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都去过各种地方,用了各种办法,终于发现原来一个人想要刻意消失,是很难找到的。就算你再手眼通天,都无法在沙漠中寻到那一粒曾经拥有过又遗失的沙砾。

  他甚至开始恨形兰,为什么一点线索都不留给他。

  现在这个时代,一个人很难隐藏身份,只要暴露在正常生活环境中,就必然会留下痕迹。但形兰曾经常年生活在第四区贫民窟,从不习惯用银行卡,去哪里都是现金支付。梁都甚至不清楚对方有没有银行卡。

  梁都也不知道形兰是怎么出行和住宿的,因为这两样都需要身份证。只要他用一次,梁都就能找得到他。

  可是形兰一次没用过。

  至少在新联盟国境内,他没用过。梁都从所有的反馈数据推测,形兰应该是搭乘那种不需要身份信息的短途大巴或者黑车离开,在某个偏远的地方蜗居。也有可能偷渡到周边的独立区,在梁都双手够不着的范围内活动着。

  也曾有人告诉他,一点线索都不留下,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形兰已经不在了。他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失控地砸了监控室,几个alpha都按不住他,自此再没人敢提这种话。

  傅言归离开后,梁都又在云城待了很久,直到两个独立区暂时停战,云城基本安稳下来,他也没离开。那种感觉说不上来,他总觉得形兰就躲在他附近,他多走两步,多找几次,说不定就能找到了。

  他像一个丢了孩子的父亲,不停地走,不停地找,才能发泄心中的内疚和痛苦。并且觉得每一个地方都可能藏着他的孩子,他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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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寻找形兰的过程中,他得了时差错乱,严重到甚至需要看心理医生。

  他的时间长线,不再以先后顺序进行,而是以寻找形兰的事件片段组成。像古时候的结绳记事,他只记得一个个结扣,而搞不清整条绳子从哪里开的头,又是到哪里结的尾。他不得不回到首都治疗了一段时间,而后再踏上寻人之路。

  除了辞去职务,他还做过几件让外人看来匪夷所思的事。

  当时,第四区收编仪式搞得很隆重,毕竟是新联盟国近几年最重大的政治事件,有标杆性意义。仪式期间他回来了。彼时任意已经离开,何迟成为代总长,傅言归忙得不可开交。

  那时候他的辞职申请还没批,他还在长假期内。作为军部高层,出现在各种场合本是理所应当。但他太久没出现了,这样突然冒出来,还是引起了一些同僚的诧异。

  “还以为他无心名利,专心找老婆去了,结果现在还不是要出来露个脸。”

  “是啊,怎么可能为了一个beta放下身份和地位,估计也就是说说。”

  “不过他穿着有点随意啊,这种场合穿成这样,没事吧他。”

  大家穿得全都是正装,只有他,穿了一件黑色夹克。很旧,边缘位置还泛着白,也小,胳膊和肩膀都撑得满满的,并不合身。在一些没那么正式的场合,他甚至戴着一顶灰色鸭舌帽。

  傅言归沉默地看了他几眼,随他去了。

  因为梁都穿的,都是形兰的衣服。帽子也是,在第四区的时候,形兰早上拍日出,总会戴那顶帽子。

  梁都心想,如果形兰躲在哪里看电视,看报纸,或者上网,什么都好,说不定能看到他。只要看到,就会知道他的心意,会知道他在找他,在等他。

  ——往后余生,如果我仍愿意站在这么耀眼的高处,那么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你看见我。

  ——自你走后,我没有像你认为的那样,终于摆脱了一个无用beta,过上了理想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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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颜结婚的时候,梁都也回来了。

  大家都在,任意也在,虽然没和傅言归和好,但两人已经看不出曾经的僵硬关系,很自在地相处着。何迟和齐颜坐在花园的长条沙发上,相互依偎着,很亲密。

  何迟剥葡萄给齐颜吃,剥一个吃一个。那葡萄水分充足,也很甜,和之前形兰剥给梁都吃的一样,都是从农业基地空运过来的,市面上难以买到。

  何迟一手举着葡萄碗,一手拿着湿巾。他一边和大家说话,一边拿湿巾随时给齐颜擦着手和嘴巴。齐颜靠在何迟身上接电话,屏幕上也沾染了葡萄汁液,烦得她啧了一声。何迟拿过来,又换一张湿巾给她擦手机屏幕。

  齐颜拿着擦干净的手机继续通话,好像在接受远在外地赶不过来的朋友的祝福,她拿着手机跑远了一点,在花园一角,边说边踢着一块鹅卵石玩儿。

  等她回来,何迟眼尖地发现齐颜脚上有血渍。她光脚穿着一双鞋拖,被花园里的草叶划了脚跟,有一条很浅的血痕。何迟拿了碘伏过来给她消毒,又贴了创可贴,而后洗了手,又去剥剩下的葡萄。

  梁都很奇怪,这种伤,放在他眼里,可能比蚊子叮一口还要无关紧要。齐颜虽是omega,但从小跟着他们一起训练,枪法格斗谈不上多精通,却比多数人战斗力强。

  何迟怼他:“你是军人,又是alpha,皮糙肉厚的,她能跟你比吗?”

  “她一个人单挑三个alpha的时候你忘了吗?”

  “那是她的事,”何迟说,“我爱她照顾她,是我的事,不会因为她强大她不需要,就不去做。”

  梁都的自我觉醒是分阶段的。

  刚开始,他意识到自己爱形兰。后来意识到自己的生活中不能没有形兰。再后来能做到舍弃现在的一切去找回形兰。

  可直到现在,他才真正认识自己,同时也认识形兰。

  何迟的话,让之前忽略的一些细节,他认为没有必要在意的细节,蜂拥着从脑海里跳出来,打得他毫无招架之力。

  ——形兰生病宁愿去小诊所也不肯找家庭医生;手背打针鼓包了,就算梁都在身边也不会支使他叫护士;走路再不方便也要拼命跟上,从不会撒娇说你能不能等等我;自从那次没有牵住他主动伸过来的手,他再没在公共场合主动伸过手,后来甚至私下里也不曾有。

  ——梁都从不觉得,剥葡萄有什么。他从小有佣人照顾,吃什么都是准备好的,小时候佣人剥葡萄,结婚了形兰剥葡萄。他没觉得不对,这就是他的生活模式,他对这种好太习以为常。

  他又回到最初的觉醒阶段,终于意识到,原来爱一个人不是他这样的。

  寂静的黑夜里,梁都靠在墙上,心里铺天盖地的绝望无处发泄。他不知道自己需要多久,才能找回形兰。

  或许,那个在海边背着相机捡贝壳,灿烂夕阳下冲他回眸轻笑的beta,早就死在他们回到新联盟国的第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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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波绝望过后,他重新振作起来,开始甄别那些关于形兰的或真或假的消息。

  齐颜婚后,梁都在得月台住了一段时间,他现在已经不怎么回梁家了,自己重新收拾了一套房子搬出来。原本他是想回自己房子的,但傅言归不太放心他,便让他留在得月台。

  没过几天,周千乘找过来,先找了傅言归,把意思大概说了说。

  傅言归紧皱着眉头,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出声,而后说:“这件事你直接找他,我就当不知道。万一是真的……越少人知道越好。”

  于是周千乘给梁都打电话,说在第九区黑市里发现了一个性*nu,是个跛脚的Beta。